第六百七十三章你別再離開我了
程嬌月掌燈穿過寒風嗚嗚的廊道,手中八角燈被吹得搖搖晃晃。
“哧!”
一道強勁的指風打掉她手中的明亮,輕盈的步伐一頓。
四周的空氣也漸漸變得壓抑。
等了好半晌,不見暗中那人有所行動,程嬌月從容地拿出火摺子重新點上八角燈。
燈的周圍是一片昏黃的明亮,四周一片寂靜。
剛剛從那邊過來,身上還沾着濃郁的葯香味,此時被寒風一吹,清清淡淡的藥味吹得飄遠。
烈風中,連她的衣擺和墨發也被吹得飛舞。
命運一直在捉弄着她,而她也一直在努力擺脫上帝束縛給她的那些命運。
就差那麼一步,就可以踏出去了。
最後還是功虧一簣,她現在已經深深扎了進去,再也爬不上去了。
捏緊手裏的小竹桿,身體開始發冷,從指間到發梢,一切都結了冰。
回不去了。
胸口開始慢慢收縮,壓緊,彷彿布薄倒刺扎入鮮血淋淋的心臟口。
張嘴喘息,像岸邊的魚。
沒事,有我在呢!聽到心底響起的聲音,那麼溫柔,那麼熟悉的。
模糊的聲音在耳畔迴響,意識開始漸漸沉淪。
過了很久,背後傳來腳步聲,很輕,可還是一下子將她驚醒了。
慢民野撐站着,胸口不家些壓抑的噁心,她能忍得下去。
溫暖的氣流毫無徵兆的包裹過來,傳遞着身軀的溫暖,替她褪去寒冷。
暖!
無比的暖!
她貪婪着貼近那股熟悉的溫暖,想要得更多!
身後有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攬着她嬌弱又冰冷的身體,將身體的溫暖傳入她連骨血都是冰冷的身體裏。
“月兒!”
他的眼神流動,笑容溫柔暖和。
程嬌月終於從手足無措的驚愕里清醒過來,剛剛貪婪吸收溫暖的身體倏地僵硬。
“原來你一直在等我。”他唇角勾起月牙似的笑意,“是不是嚇到你了?”
程嬌月沉默不答,依舊被他以環抱的姿勢緊緊攬着冰冷的身體。
似察覺到她的僵硬,他鬆開了一些空隙,微笑:“你說的那些,都是騙我走,我明白。”
不,你根本就不明白。
她想吶喊,想甩開這種溫暖。
可她使出全身的氣力,連抬手指的動作都沒法正常做來。
“你想多了,我就是那個意思。”
“是么?”他側了頭去凝視漆黑如墨的天空,神色一片黯然,“那你為何還會允許我這麼抱着你?月兒,你在自欺欺人。”
“我只是怕冷,正巧你投懷送抱,沒有必然虐待自己不是。而且我救了你,算是另一種回報吧……”她話語淺淺,又理氣十足。
“月兒。”他很慢很慢的打斷了她,仍舊舉目望天,不肯低頭看她冰冷的眼神,“你不會再趕我走了,是嗎?”他終於是低下頭來,黑黑的眼睛迎上程嬌月淡漠的眼神,彷彿想要維持微笑,可嘴唇卻在顫抖。
全身發僵,她該回答是的。可有些話,想要開口說第二次,是那樣的艱難。
張了張嘴,可她竟然說不出口,身體綳得發緊,連心都收縮得疼痛。
喉中似哽着大石,卡着進出不能。
沉默,無盡的沉默繞着兩人,總不能破除。
韓恕瞅了程嬌月片刻,忽然一笑。
這笑容溫柔而慘淡,逼得程嬌月轉開了視線。
“前半輩子你陪着我,往後的半輩子也都只能陪在我的身邊,我不會給你逃走的機會。”溫柔而霸道的聲音抵入耳畔,程嬌月連心都發了顫。
程嬌月緩下心口的劇烈跳動,低聲道:“放開我吧。”
聲音幾不可聞。
放開?
韓恕又是一記輕笑,慘淡得令人心口發緊。
身體倏地騰空起,程嬌月駭得臉色發白,手中八角燈“噠”地一聲落地。
步下生風,吹過來的寒風也不足比他身上寒凜來得烈。
身後一簇小火苗吹起,又滅燼。
程嬌月心頭震痛,想要用力推開他,總是使不出那股勁來。
碰上韓恕,她程嬌月再多的氣力也沒法撒了。
笑,比他的笑還要黯然,還要悲傷的笑。
邁開的步伐突然一頓,幽黑如夜的眸深深凝視着懷中人那一抹悲痛的笑。
為什麼?
為什麼她的臉上會有這樣的笑?猶記得,她的笑容永遠是那樣的漂亮乾淨,明亮耀眼,可如何的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月兒,別再推開我,也別這個樣子笑,我這裏疼。”
瞧着她疼痛的笑容,他一顆心臟如浸了寒冰,無盡的寒意湧上來。
身體也因為她的笑,漸漸失去溫暖。
那一笑,就像是生離死別
最好的一笑,恐懼的情緒不斷的湧進冰冷的身體裏,啃蝕着他的骨血。
有什麼毒比情更毒?
程嬌月又是一記黯然笑意溢在嘴唇邊,幽目抬起,望着正低首凝視自己的絕色男人。
兩手微抱住他的脖領,深吸一口氣,狠狠的將她自己埋進了他的脖子裏,貪婪吸着他身上的氣味。
想要忘記一個人其實也並不難,她可以令他或者自己丟掉那些記憶,唯獨沒有那種勇氣。
所有的一切都在背道而馳,她還在這裏苦苦掙扎。
一個小動作,韓恕心中看得歡喜,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發現這個動作給他的心情帶來極大的轉變,程嬌月嘲弄一笑,她又在給自己找借口了。
本該是將他遠遠的打發走,最後永遠也別相見,等明天,或者哪一天她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他也不會那麼痛苦……
稍微的一個小舉動,又將他們之間推向了另一個結局。
程嬌月恨自己的此刻軟弱,他現在的這點痛算什麼,在不久的將來親眼目睹她的離開,那才是真正的給他傷口上撒鹽還要疼的痛。
沉沉在睡夢中編織着自己未來的畫面,最後的結果是,她並沒有未來。
也罷,就這樣子結束也好。
此刻的程嬌月完全放任了自己,再也沒有多餘的氣力去掙扎。
多年來,韓恕一直都不曾安安心心睡過,今夜,好不容易抱着她熟睡過去,在醒來之際還被旁邊的空蕩蕩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天兒蒙亮,屋裏徒然響起了韓恕焦急的叫喊聲。
“月兒!”
外邊的人聽到了聲音,立即推門而進,“皇上,娘娘正煮藥水。”
聽到李政的彙報聲,滿面焦急驚慌的韓恕終於是鬆了口氣,聲音嘶啞:“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