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刺客
霜寒葉閉目躺在榻上雖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神志卻是清醒的。脖子上的傷口傳來陣陣疼痛。只是這種痛已經被傷口上敷的上好秘制大內金瘡葯給克制住了變得有些鈍彷彿不是自己脖子在痛而是連着腦袋極遠的地方有股莫名的一跳一跳的搏動痛感。大概是失血過多的原因她的腦袋極其沉重像塞了大團棉絮般所有的思維攪在一起不時閃過遙遠兒時的畫面。那本來只存在於記憶深處。
不用轉頭也知道身旁趴着個人大約是照看她的郎中。他趴在榻沿上瞌睡傳出均勻的鼻息聲身上帶着股男人所特有的汗酸味。屋子沒開門窗興許是怕她冒風。空氣悶熱淡淡的血腥味以及草藥的芳香混合在一起味道十分刺鼻逼得她昏昏沉沉的腦袋越來越清醒。
霜寒葉慢慢睜開眼睛眼前華麗的絲綢帳子告訴她依然身處太平公主府。不知道他們準備如何對付自己。霜寒葉越來越擔心卻根本動不了一根小手指頭想趁機逃也是絕對沒可能。她的傷太重了。
以前在學藝時也曾受過傷不過那都是些皮肉外傷甚至都不用休養包紮好上點葯根本不當一回事仍然繼續苦練武功。她本來是孤兒因為長相清秀又兼身材高挑骨骼勻稱據說是練武的好苗子這才被魏忠賢的弟弟收養。從小雖然衣食無缺卻壓根沒嘗到身處富貴的滋味。從小到大的記憶中只有苦練苦練再苦練。從弓馬到刀槍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沒有過偷懶的時候。哪怕天上下刀子依然得早早爬起來在教習的鞭子下雷打不動地苦練武功。
那是間封閉的院落位於金陵郊區所謂的養父根本很少來看望。同伴一開始有許多都是他名義上的養子養女可是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留下的人越來越少。到了最後不過寥寥數人。小時霜寒葉並不知道那些同伴的去向長大后才知道有些是在執行某些見不得人的暗殺行動時犧牲了有些則是在成功后被滅了口。只有她伶俐堅忍成功躲過一次又一次危機還被魏忠賢賞識收入東廠很快升到大檔頭的高位。
霜寒葉心裏很清楚即便再賞識如果妨礙到他們的利益照樣會殺了自己滅口。也許眼下就會這樣。她不禁深深後悔加入東廠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碰到過大的挫折栽在魏小寶手上后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這才不顧一切千里追殺他。沒想到這小賊如此滑頭不但沒完成任務如今更落到他手上。早知道忍一時風平浪靜不該這麼衝動就讓這小賊逃回燕京好了……
霜寒葉心裏說不出的懊悔不過她知道眼下沒有後悔葯可吃。最要緊的還是想辦法逃出這裏尤其要趕在王掌柜之前逃回大明。不然待他向魏忠賢彙報之後等待自己的肯定是非常可怕的命運。想到這裏她眼裏凶光一閃只要自己能行動了乾脆先殺了王掌柜滅口省得他向魏忠賢告密把自己失風的事泄露出去。
血液里不服輸的狠勁讓霜寒葉漸漸有了點力氣她費力地轉過頭打量身邊趴着的太醫脖子上的傷口被牽動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本來已經開始癒合的傷口又冒出鮮血染得裹着頸子的白布上迸出朵朵斑駁的血花。這人大概照看她太累了根本沒察覺到她在動依然均勻地出鼻息聲。霜寒葉的手一寸寸向頭上摸去。髻里插着根銀簪。只有她自己清楚這不是普通的銀簪外面有層假銀殼偽裝其實裏面是根鋒利的鋼針。
霜寒葉終於摸到了髻上的利器握住簪頭輕輕一轉鋼針拔出被她緊緊攥在手裏。她左手撐住榻板費力地慢慢支起上半身右手挪過鋼針對準了太醫裸露在外的脖頸。
太醫仍然熟睡着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處於生死邊緣。大概常年接觸藥物很少曬太陽他的皮膚比常人蒼白有些泛青。霜寒葉可以清楚看到他脖子薄薄的青白皮膚下那根正在跳動的血脈。只要刺進那裏馬上可以送他上西天而且他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呼喊。
可是就這些簡單的動作已經耗勁了霜寒葉的所有體力她感覺呼吸不暢兩眼花太醫脖子上那根突突跳動的青色血脈彷彿在眼前飄動。粘稠的冷汗從全身皮膚里滲出手裏的鋼針竟然攥不住了。
她只好保持這個姿勢暫且不動休息一會。就在這時窗格嘎吱一響彷彿什麼東西穿窗而過。
屋子裏忽然多了個人。
霜寒葉只看了一眼心臟就開始劇烈跳動幾乎要跳出胸口她認識他!
在這緊要關頭忽然嗓子眼裏又腥又甜止不住地往外冒。霜寒葉被噎得直翻白眼嘴邊溢出大量紫黑色的血塊喉嚨里格格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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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終於被驚醒趕緊直起身子扶住她嘴裏焦急地問道:“你怎麼了?”
霜寒葉說不出話勉力抬起手指向他的身後兩眼驚恐地瞪着依舊大口大口吐着紫血塊。
太醫頓時感覺不對勁轉頭朝後看雙手不知不覺鬆開了霜寒葉。
霜寒葉性命關頭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縮起雙腿便朝太醫的身體猛力蹬去自己的身子借這一蹬之力猛往後彈。嘩啦啦大響聲中她裹着帳子掉在榻后地下。
太醫大聲急叫:“來……”人字還沒出口他的頭便已飛了出去。
夏天是血脈最旺盛的時刻那太醫滿腔鮮血噴出幾尺高飛濺的血雨灑得滿床滿地。人頭骨碌碌滾出老遠雙眼睜得大大的仍然帶着極度的驚恐定格在死亡的瞬間。半晌他的無頭屍身嗵的聲沉重地向前撲倒在堅硬的榻板上是雙手無力地散開。
霜寒葉被華麗的絲帳子纏得緊緊的雙眼黑嘴邊不住朝外冒腥甜的血塊。她勉力抬起手裏的鋼針對轉身前。其實她什麼也看不見滿眼紅通通的霞彩――這是滿頭滿身纏着的絲帳子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