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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昏欲睡。封閉擁擠的車廂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我發現,每次在這樣擁擠的車廂里,我都感到特別疲憊,思緒也特別多。我想起為什麼何婉清在我父母走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我想不通。父母還沒走的時候,她就想知道父母對她的看法,可是父母走後,她卻突然什麼都不問了,什麼都不想知道。彷彿一切事情都與她無關。甚至連結婚的事,她也不與我商量。
父母走後的那天晚上,何婉清顯得尤為平靜。我問她怎麼了,她只告訴我她心裏有點難受,因為我的父親母親沒有把她準備的東西帶回去。我說這不代表什麼,我父母就是那樣的人。
何婉清沒有責怪任何人,她只是想不通一些事情,至於是什麼,她也說不出來。這個世界上,想不通說不出來的事情總是有那麼多。
車外,冬天的腳步已經來臨。又是一個冬天,這將是我在這個城市度過的第五個冬天。車內,雖然空氣沉悶,卻讓人感到溫暖。所有人看起來,都疲憊不堪。
廣播裏突然傳來了我在何婉清面前唱過的那首歌,“她來聽我的演唱會”,張學友的聲音清澈、唯美。彷彿每一個字都能透入骨髓。我深深記住並喜歡上了那句話:在四十歲后聽歌的女人很美。
“婉清,你在做什麼?”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她。
下車后,我在小區門口買了水果,蘋果和香蕉。蘋果是天幼喜歡吃的,而何婉清更喜歡吃香蕉。我已經非常了解她們,很多時候,我們不說話,只看錶情,都知道對方心裏想什麼。而且,更多的時候,我們都以對方為重。
我已經在心裏默認過無數遍:倘若有一天,何婉清老的連路都走不動,我會背着她到她想去的地方,一直背到她走完所有她想去的地方為止。我絕不會扔下她一個人不管。我要給她今生我能給予的一切,決不反悔。
到家后,何婉清問我去哪裏了。我說去學校看李媛。她反應淡然,既沒有問我為什麼去,也沒有問我去做了什麼。但我還是告訴了她,我為什麼去,以及和李媛說過的一些話。
天幼在看電視。現在,她已不像以前那樣攆着我不放,她已慢慢開始自立。包括她自己上學放學。我把蘋果洗了后拿給天幼,天幼對我說謝謝,然後她邊吃邊看電視,很開心。她總是很容易滿足。
我說要洗澡,何婉清幫我準備換的衣服,幫我開水,水熱了以後,她叫我去洗澡。這期間,我一直坐在沙發上,不用坐任何事。我對何婉清說:“你坐下來休息吧,我自己來。”
可是何婉清固執地不要我做事情,她把話說得很風趣,說:“你就讓我盡一下妻子的責任吧!”
我說:“你終於答應做我的妻子啦!那你以後要做好心理準備,我要求很嚴的,什麼三從四德啊,你統統都要忍受。”
何婉清握緊了拳頭,說:“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已經答應嫁給我,已經是我的人了,我們明天就去領結婚證。”
何婉清說:“用得着這麼急嗎?”
我說:“用啊,用啊,不急你跑了我怎麼辦?”
何婉清說:“還是過段時間再去領吧!”
我說:“好,你挑個日子,我們一起去領。”
然後,我去洗澡。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與何婉清成為正式夫妻,我心裏很興奮,抑制不住激動,連洗澡都哼起了歌來。
天幼聽到我在哼歌,影響了她看電視,於是衝到衛生間門口,喊:“叔叔,你別哼了,吵死了,我要看電視。”
透過玻璃,我說:“叔叔今天高興,你就讓我哼一會嘛?”
天幼問:“什麼事這麼高興?”
我說:“以後我真的就是你爸爸啦,你得改口喊我爸爸。”
雖然我知道,許久以前我讓天幼改口喊過我爸爸,沒有成功,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次名正言順,她得喊我爸爸。
天幼說:“為什麼要喊爸爸,喊叔叔不是一樣嗎?”
我說:“不一樣的。”
天幼問:“為什麼不一樣?”
我說:“我和你媽媽馬上就要去領結婚證了,領了結婚證在法律上我就正式成為你爸爸啦,所以你得喊我爸爸。”
天幼說:“可是我改不過來,我看見你只知道喊叔叔。”
我說:“沒關係,慢慢改,叔叔提醒你。”
天幼說:“好吧。”
我說:“那你現在就喊我一聲爸爸。”
天幼喊:“爸爸。”
我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再喊一遍。”
天幼又大聲地喊了一聲爸爸。
我說:“好,爸爸聽到了,你去看電視吧,我不哼歌了。”
天幼的身影離開了玻璃門。
何婉清經過衛生間門前說:“你連爸爸也急着做啊?”
我說:“我不急啊,我只是想先過過隱,等你再生一個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
何婉清說:“你還要我生一個啊?”
我說:“能生就生,不能生就算了,反正我已經有一個女兒。”
何婉清把頭湊到玻璃門上說:“如果我以後真的不能再生了,你介意嗎?”
我說:“不介意。”
何婉清不說話,離開了門前。玻璃門外沒有何婉清的身影,突然變得空蕩蕩,我心裏彷彿也有這種感覺。難道我介意何婉清不能再生?
這個想法很快在舒服的熱水中被沖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