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瞎眼老婆婆
花家花廳在東邊的院子,是少爺小姐們讀書的地方,三間正房做了書房和花廳,東西廂房為少爺們臨時午休之所。只是此處離冰室甚遠,離花無極的天福院更遠,林易秋真不知他們怎麼就把花無極搬到這裏來療傷了。
而且……林易秋邊走邊悔,剛才出門就忘了挑雙厚底的鞋,結果,腳又疼了。
兩人走至東院院門,還聽不到半點人聲。
“不是說都在么,怎麼一點聲響都沒有。”綠洲小聲嘀咕。
說話間,她們已經進了院子。這才發現不是沒人,而是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花廳外面立着幾排丫頭婆子,個個緊張加肅穆,一動不動像泥塑的人兒似的。
守在花廳外面的一個丫頭見又來了人,還是個陌生面孔,再從衣着打扮一猜,便知是新人帶着陪嫁丫頭過來了。
“三少夫人請留步。”那丫頭款款迎上來,微微一福便攔住了林易秋。
“你知道我?眼力不錯。”林易秋看着那丫頭,二十上下,模樣平平卻收拾得一絲不苟,嘴角的笑很是標準,顯得不卑不亢,那是種長期在當家主母跟前才練得出來的氣勢。
“芙蓉姐姐,麻煩你回婆婆,就說我想去看看三少爺。”
芙蓉微微一愣,她認得三少夫人不出奇,因為府里的生面孔就這三少夫人和她帶來的陪嫁丫頭,可三少夫人是怎麼認得她的?昨天新人進門,但她一直在內院並沒有出過前廳,連少夫人身邊的小丫頭都沒見過她,一直頂着紅蓋頭的少夫人又如何一眼認出且道出她的名字。
雖然她挺佩服新少夫人,而且那一句姐姐對她也很受用,但……只是一瞬之後芙蓉便端起了大丫頭的架子,“夫人說了,三少爺現在病情不明,請三少夫人回天福院裏等着消息就好。”
林易秋還沒說話,綠洲先怒了,這丫頭也太欺生了吧,小姐高喊她一聲姐姐,她還如此放肆,她衝上前,“這位姐姐,難道我家小姐要進去看新姑爺都不行么?”
芙蓉輕睨了綠洲一眼,不緊不慢地道:“不是不行,而是沒夫人的允許恕我不能放行。”
綠洲還要說什麼,林易秋將她一拉,“算了,咱們走。”
綠洲心有不甘,但被林易秋拉着一起出了東院。
“小姐,你別難過。一定是那丫頭狗仗人勢,夫人肯定不會這樣為難你的。”
林易秋卻不這麼想,如果沒有主母的示意,一個丫頭如何敢為難新進門的少夫人?她沒必要和一個奉命行事的丫頭較勁。
“算了,咱們隨便逛逛吧,等花無極醒了再說。”不知怎麼,她相信那個她一眼鍾情的男人不會是個連誰是真正的救命恩人都搞不清楚的人。
兩人隨意地將軍府逛着,經過了一個又一個的院子。
“小姐莫要悲傷,反正綠洲不管怎麼樣都會保護小姐不受別人欺負的。”綠洲見林易秋一路走來並不說話,以為是受打擊難過了,便挺着胸脯發出豪言壯語。
突然,咔嚓一聲打破東西的聲音,緊接着有人叫喚了一聲。
綠洲哧溜一下躲到了林易秋的身後,小心地探頭四處望了望。這才發現她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將軍府深處。這將軍府前面對着旺街,後面卻是一座小山,依山而建還有好幾處小院子。山風陰涼,吹得綠洲全身起了層雞皮。
“人高馬大的,膽子這麼小。”林易秋呲,前一刻還說要保護她呢,下一刻就躲她身後去了。
“小姐,會不會有鬼?”綠洲別的不怕,就怕鬼,特別怕。
“青天白日地,哪有什麼鬼。”林易秋順着聲音轉移了目光,最後落在旁邊的一個小院子上。
“應該是從裏面傳出來的,咱們去看看。剛才聽到打破東西和人叫喚的聲音,怕是有人受傷了。”林易秋說完便往院子走,綠洲無奈,只能硬着頭皮跟過去。
院門虛掩,一推便開。
林易秋一腳剛踏進門就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
“誰?出去!”
綠洲拉着林易秋的衣角,“小姐,這老婆婆的聲音好不客氣,咱們走吧,別管了。”
林易秋聞到一點血腥味兒,“不行,她應該受傷了,我是醫者,不可不管。”
綠洲嘟噥,“小姐怎麼最近老是以醫者自居?”
可是林易秋已經往裏走了。
院子不大,就三間房,林易秋很快便在一個房間裏找到了受傷的老人家。只見她在地上摸索着,試圖將一些打碎的瓷碗撿起來,一隻手心已經被一塊瓷片劃出了一道口子,她卻倔強地仍在撿拾。
“小心,讓我來吧。”林易秋跑過去,及時阻止了老人的手伸向另一片尖尖的瓷片。
“你是誰?”老人瞪着林易秋,絲毫不領情,“怎麼跑這裏來了?”
林易秋望了那老婦人一眼,只見她瞳孔內一片灰白,半眯着眼睛,原來是重度白內障啊,難怪撿個瓷片都會受傷。
她一邊拾起那些瓷片一邊道:“你是院裏的老嬤嬤吧,因為眼睛看不見他們就將你放在這麼偏遠的院子裏自生自滅么?花家人也真是太沒良心了,好歹也派個人陪着你啊,你眼睛看不見,很容易受傷的。”
老婦人慢慢站起來,扶着一邊的椅子坐下,“你……不認識我?”
林易秋將拾好的瓷片扔到一邊角落的垃圾筐內,“我是昨天才進來的,讓我幫你看看手上的傷口吧,若不及時處理會發炎的。”
這次,老婦人沒有拒絕,林易秋一看那傷口並不太深,用桌上的涼開水清洗了一遍,然後灑上隨身帶着的止血藥,又用一塊乾淨的手帕包紮好。
“這樣就行了,我每天過來給你換一次葯,三天保證就能好了,你只要記住三天別沾生水就行了。”
“你每天過來給我換藥?你在府里沒事情做么?”
林易秋猜老婦人是將她當成了府里新來的丫頭了,笑了笑,“我不是丫頭,是……”
她想說是你們三少爺的新夫人,可是當家主母都不願意喝她一杯媳婦茶呢,這話她便不好意思說出口。
“是什麼?”老婦人卻追問了起來。
“呃……”林易秋想了想,反正這婦人跟她一樣也是被人遺棄的,說出來也不怕她笑,呼了口氣,道,“我是給三少爺沖喜進府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