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曲玫瑰
酒吧這種地方,何安是第一次來的。
其實仔細想想,並不只酒吧,遊樂場、遊戲機房、桌球廳還有桌游吧,但凡是需要幾人同行的地方,他的都沒去過。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動物園什麼的小時候他隨着班級春遊到是去過幾次,電影院的話,自他上初中起,到也陸續去過幾回。
在何安的印象里,最後一次去影院,是去看的《你的名字》。
那時候買到第十排九座的他,前後左右都是一對對的情侶。
不得不說,隨着劇情展開,座位之間的那種微妙的氛圍對何安造成的衝擊極大。
自那之後,這種熱鬧的場所他就好久都沒有去過了。
所以當他跟着Saber進入這間外在並不起眼的音樂酒吧,何安便被裏面這股熱烈甚至說是有些狂熱的氛圍所震撼。
緊是粗略一看,小小的酒吧內大概擠下了上百人。
他們大多金髮碧眼,有着歐羅巴人代表性的高鼻樑和整體深邃立體的五官面貌。
冷不丁被這些人包圍在一處,何安有種踏上異域他鄉的奇妙感覺。
而現在,無論他們身穿何種服飾,來自那種職業。
他們看到Saber的那一刻,就像高舉酒杯一樣高高舉起手中的紅玫瑰。
有點點花瓣於半空中飛舞,而眾人齊聲高呼着口號,他們使用的是歐羅巴通用語,但即使這樣,何安也能聽清他們喊的是“阿雅!”。
Saber在歡呼聲中高高伸出右手。
於是眾人齊刷刷地為她讓開一條通道,道路的盡頭直指最深處的演唱台。
更有一名結他手、貝斯手和電子琴彈奏者等在那裏。
他們一邊調試着樂器一邊向Saber點頭致意。
這一刻,Saber是這間酒吧的國王。
而她的臣民正在等待國王榮登寶座。
何安跟在Saber身後,卻逐漸與她拉開了距離。
他看着Saber與人群中穿行,忽然感到其實Saber與自己一樣孤單。
人們狂熱地擁戴着她,而這裏卻並無一人真正了解過她理解過她。
於是,掌聲越是嘹亮,就愈發顯得Saber形單影隻。
她在‘阿雅’、‘阿雅’這樣的歡呼聲中一步步走上了唱台。
等Saber舉起麥克之間,將話筒湊近自己的嘴邊。
酒吧內忽然出現了短暫的寧靜。
何安環顧四周,他注意到此刻除了遠在吧枱的高大調酒師在默默擦拭着酒杯,其他所有的人都在這時齊刷刷地注視着Saber。
Saber並沒有聊什麼開場白,甚至凝重的表情不帶一絲微笑。
感受到眾人熾熱的目光,她緩緩閉上了眼,然後輕輕地說了一聲:
“Rose。”
於是,帶着濃厚金屬氣息的伴奏隨之響起,而酒吧內的眾人爆發出更加熱烈的歡呼聲。
而隨着Saber再一次高舉她的左手,,酒吧內的眾人便紛紛將手中的玫瑰拋向半空。
一瞬間,宣紅的花瓣打在閃爍的燈光下,將酒吧內的氣氛引動至了最高點。
何安則在這狂熱的人群中安靜地注視着Saber,看到她睜開眼眸,用深邃的目光虛幻着遠方,然後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唱道:
“當我遁入黑暗。”
“隨着雙唇的震動。”
“我在房內的角落裏哭泣……”
“我需要你的愛。”
“就像殘缺的玫瑰……”
“在飄零中等待。”
“你是冷酷的神靈。”
“可就算如此。”
“我也渴求那佈滿荊棘的愛。”
“我需要你……”
“還在飄零中等待……”
“這是沒有結局的故事。”
“留下空無一人的角落。”
“只有殘缺的玫瑰。”
“還記得我對你愛。”
……
何安不知為何,他看着低聲吟唱的Saber,自己的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他曾以為自己早已通過那些故事對這位孤傲的王有了很深的了解。
可直到今天,直到聽到那直入心扉的演唱。
何安才真切地感受到Saber於歌聲中四溢而出的情感。
他也這才反應過來,Saber何嘗不是一位純真的少女,她與常人一樣渴求着屬於自己的幸福。
只是在化身英靈的漫長歲月中,對於改變過去的執念掩蓋了一切。
於是一次又一次,她在不被理解,乃至於遭受背叛中孤獨前行。
用冷漠與平靜鑄造自身鎧甲。
將少女的思緒深深埋入了心間。
何安想起與Saber朝夕相處的日日夜夜。
想起她於月下偏偏起舞。
想起了她曾娓娓道來的‘搭手節’舞會。
想起了一次次,她那嫵媚動人的笑容,和輕輕微勾的嘴角。
何安差點忍不住當眾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告訴她無論未來將會如何,至少他將於Saber結伴同行。
……
拉姆斯坐在吧枱前,那悠揚的歌聲,也跟着晃動着酒杯隨着節奏與酒吧內的眾人一起搖擺。
“真是個有實力的新人啊。”
他看着晃動的人群,以一副星探的口吻對站在吧枱里的布魯諾如此說道。
“那是當然,從她開唱的第一句話,我就料定她會主宰這裏的一切。”
布魯諾難得地擠出一絲笑容,而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自打這個叫阿雅的女孩來着打工,這間酒吧的營收整整提高了三倍。
要不是布魯諾有意控制酒吧的規模,他相信這個女孩可以取得的戰果要比現在還要誇張。
“我想如果她願意的話,很快我們就會在電視上看到她的身影。”
拉姆斯由衷地感嘆道,便隨着動感的街拍,他彷彿有些理解這些狂熱粉絲的心情。
那時一種由崇拜、喜愛、憐憫、嚮往和感動混雜在一起的奇妙情感。
對此此刻盡情狂歡的眾人來說,這間縈繞着她的歌聲的小小酒吧,就是狂歡眾人的全世界。
是就此無憂無慮的理想鄉,是神所賜予他們的應許之地。
看着眼前這番熱鬧的場景,拉姆斯忽然十分想家。
雖然他奔波半生並未婚娶,而且眼下還藏有教派聖徒這一隱秘關係。
讓他更不適合去尋找伴侶。
可跟隨着這位歌手的歌聲。
拉姆斯想起了遠在家鄉的童年玩伴。
想起那位有些野蠻,總喜歡傻笑的野丫頭懷特邁恩。
現在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
現在的她過得還好么?
當聽到歌手演唱道:“留下空無一人的角落。”
拉姆斯心中泛起了一陣悸動,而他的眼角終於也忍不住濕潤起來,並最終有滴晶瑩的淚珠劃過唏噓的鬍鬚,跌落凡塵。
“這是被威士忌辣到了眼睛?”
布魯諾三兩下就調配處一杯彩色起泡酒放在拉姆斯的桌前。
他感覺也是時候該讓拉姆斯換一換飲酒的口味了。
拉姆斯看着那些蒸騰的氣泡,他笑着抬手回絕了布魯諾的好意。
布魯諾見此只好自己舉起這杯酒,在閃爍的燈光中與拉姆斯碰了一杯。
而這時候,就像是鼓起了什麼勇氣,拉姆斯直接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然後便隨着刺鼻的酒氣,拉姆目光迷離地詢問道:
“我說老夥計,咱們在這一晃三五年了,說真的,其實我有一些想家了。”
“那是當然。”布魯諾隨聲附和。
拉姆斯以為這又是這位老搭檔的應付語句,卻沒注意這時候的布魯諾目光同樣虛視着天花板,彷彿在懷念某段美好的時光。
“所以,我的問題是,我們什麼時候能給放個假,暫時放一放主母的指示,找時間看看過去,那些讓人懷念的面孔和曾經熟悉的地方。”
面對拉姆斯真誠的詢問,布魯諾也同樣使用認真的口吻回答道:
“快了,這次行動之後,這個據點將會廢棄,而我們也迎來一次長假,讓我們回故鄉躲避這邊官方的追捕。”
“真的么?”拉姆斯眼睛一亮,對他來說,如果能趕上冬季下起的第一場雪之前離開這裏那可真是再好不過。
雖然拉姆斯家裏掛滿四季衣物,但不得不說光是寒風刺骨的秋天就讓他有些承受不住。
而寧靜灰白的冬天就更是他為此感到抓狂。
無論待了多久,拉姆斯都對這裏的天氣喜歡不來。
‘如果可以,我想拉着懷特邁恩在海邊漫步,想看翻騰的海水沖刷着她的腳丫,我明白了這也許就是心動的感覺,讚美酒吧的國王,她喚起了我內心的渴望。’
拉姆斯在心中默默想到。
布魯諾當然沒注意老搭檔的思緒紛飛。
他只是針對拉姆斯之前的提問,進一步開口說道:“所以我們現在需要加快任務的推動。”
說到這裏的時候,布魯諾頓了一下,他環顧了一圈四周,見沒人關注到這裏,於是繼續開口說道。
“老家來的人在催我們儘快動手,針對天使的狩獵已經關乎到咱們教派在主母那邊的整體評價,所以我們現在急需成果。”
說完,布魯諾默默注視着拉姆斯,無聲地表達着‘該你發言了的意思。’
拉姆斯見此將空酒杯放置到一旁,他用手指下意識地敲擊着桌面,然後頗有些糾結地對布魯諾說道:
“我今天來就是要說這事。”
“怎麼樣,有進展啦?”
布魯諾隨即追問道。
而拉姆斯的表情則略遲疑。
“也有,也沒有。”
“怎麼說?”
面對布魯諾的詢問,拉姆斯吹了口氣,然後一股腦地解釋道:
“黑犬告訴我,被他盯上的那人肯定不是這一代的強者。”
“原因是那小子太過於膽怯懦弱。”
“你知道的,黑犬早就探聽到他們將於昨晚搞一場大動作。”
“當時黑犬就猜測,我們真所要尋找的那位目標會出現在爭鬥現場。”
“到時候黑犬就能通過被我們盯上的那小子的視線,找出這位潛藏的強者。”
“結果你猜怎樣?”
面對拉姆斯的提問,布魯諾乾淨利落地搖了搖頭,示意拉姆斯快點王下去說。
“哎,說來真是氣人,這麼重要的場合,而且還是作為密謀的主要參與者,那個叫姜林的小子竟然沒去紛爭現場。”
布魯諾聽到這話不由得眉頭緊鎖,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說這些日子拉姆斯和黑犬全都白忙一場?
這任務自開始起就如此不順,布魯諾也由不得對任務的前景感到擔憂。
更讓他憂慮的是一旦任務失敗,那伊利亞主教在主母面前的地位,是否也會跟着岌岌可危。
正當他有些沮喪的時候,布魯諾忽然想起拉姆斯說的是‘也好,也不好’,於是他耐着性子問道:
“那對此事補救的措施呢?”
拉姆斯隨即說道:
“這就是我糾結的地方,雖然我們沒能獲取爭鬥現場的第一手資料,但黑犬還是使用他的能力探查到那場戰鬥中先後出現了數位強者。”
“以學生身份出現的強者大概有四名,也就是說,我們本次行動的目標很可能就是這四人之一。”
“所以?”布魯諾眼前一亮,而這時遠處的演唱已經結束,那位歌手黑頭髮的同伴走到吧前坐了下來。
拉姆斯看了一眼這位十七八歲的普通男孩,然後專註地對布魯諾說道:
“黑犬他打算策劃一起大事件。”
“他有把握一次性將其中的三人捲入其中,而這樣一來,真正的目標肯定會顯露出來,到那時,他會嘗試着就地動手,完成我們的一階段任務。”
拉姆斯說這話的時候,毫不避諱坐在不遠處的本土男孩。
因為他使用的是歐羅巴通用語,雖然他知道這邊的學校多少也會教導一些這樣的語言,但是顯然太複雜的對話他們肯定還是聽不太懂。
所以拉姆斯可以與布魯諾安心的大聲密謀,而不用擔心被這男孩察覺什麼異樣。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布魯諾稱讚道。
“但是你不感覺會傷及太多的無辜了么?”
拉姆斯則憂心忡忡地說道。
他雖然是個信徒,但他更是名記者,或是說是名理智的普通人。
在這異域他鄉傳播主母的榮光是一回事。
但是製造時段造成傷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拉姆斯現在十分的痛苦。
他無法去勸阻黑犬,同時自己也同樣渴求完成任務。
可這樣一來,真被黑犬搞出幾十上百人傷亡的大事件。
那他們又和總部那些殘暴的血色十字軍有什麼不同呢?
“這都是為了大義。”布魯諾思隨口說道,他看了眼望向這邊的男孩,回了一個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