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這樣的字眼不斷充斥着秋姨娘的大腦，她活該嗎？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蕭柒葉從正殿離開，身後傳來了一陣高過一陣的笑聲。

滲骨的笑聲，帶着諷刺，帶着絕望。

黑暗之中，蕭柒葉微微勾唇，這個秋姨娘不需要自己動手，便已經廢了。

而下一個，寒玉素。

思及這個名字，蕭柒葉的眸色漸冷，猶如從冰窖之中出來一般，帶着逼人的氣勢。

她本來沒有懷疑到寒玉素的，只是秋姨娘那一句死的為何不是她提醒了蕭柒葉。

她大哥想來為人溫厚與世無爭，在朝中上下口碑極好，而那人敢在宮牆外面動手，定是不怕皇權的。

這樣的人，除了寒玉素又還有誰？

那晚，她料定了她會跟她一起進宮，才會在宮門埋伏下殺手。

她本來是想要殺自己滅口的，卻不料蕭木涵上了那馬車。

一不做二不休，她乾脆殺了蕭木涵。

寒玉素，就是寒玉素。

如此想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蕭柒葉走得很快，紅妝在後面都有些追不上了。

猛地，她頓住了腳步。

“傾澄去哪了？”

想到這個人，她立住腳問紅妝。

“啊？傾公子今日在殿上說有事要去解決，便走了。”紅妝追得急了，差點一下子撞到蕭柒葉身上，“我們並不知道傾公子去哪了。”

聞言，蕭柒葉不再多說。

與紅妝一同前往歸雁閣。

歸雁閣中，蘇樺正坐在院中等候蕭柒葉，手中拿着平常蕭柒葉愛看的小人書在看着，明月堂有些忌憚眼前這個男子，此刻正坐在不遠處看着他。

兩人就這樣無形對峙着。

“喂。”

良久之後，明月堂實在是悶不住了，開口叫了一聲蘇樺。

“嗯？”

蘇樺放下書本，看着明月堂。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抬頭，便叫明月堂感覺到了來自他身上的強大氣場的壓迫。

三年前，西城墨王叱吒天下，普天之下無人不知不人不曉其大名。

西麗國一戰之後，西城大敗西麗，奪得了征地，其後墨王便銷聲匿跡，傳聞他染上了舊疾，皇上體貼他的身體，將兵符拿回，命他好好養病，不可再過度操心。

三年來，他四處遊盪，三年來，西城國泰民安，百姓卻沒有忘掉這個傳奇一般的人物。

明月堂雖然身在長白山上，但是對蘇樺也是早有耳聞的，他甚至聽到一次蕭柒葉與人爭辯，說是要扶持蘇樺坐上最高位置。

最高位置，在他看來，便是這西城的皇位無疑了。

眼前這個男人，一眼望去，他只是如此靜默在那裏，便足以將他震懾住。

想來師姐選他，也不是沒原因的。

想到如此，他隨即挑了挑眉：“話說，你認識我嗎？”

“不知道明公子問的是哪一個你？”蘇樺微微勾唇，隨即散漫的翻了幾頁手中的小人書，繼而才道，“明月堂，傾澄的第二個關門弟子，小柒的師弟，因為不受父親喜愛，為保命被母親送到傾澄手下，一呆便是十三年，這個你，我自然是認得的，而其他的，便——————————”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第一次的，明月堂嬉笑的面上染了幾分窘迫。

蘇樺釋然一笑：“我若是感興趣，還會知道更多。”

“你，你欺人太甚！！”

明月堂不喜自己的身世被人所知，習毒這麼多年一直有蕭柒葉罩着他並未殺幾個人，唯一殺掉的就是拿他身世嚼舌根的那幾人。

他以為那些人死掉之後，便無人會提起那些事了。

只是他錯了，他沒想到的是，面前的這個蘇樺也知道自己。

“明師弟，每個人都有過去，若是你還是固執如初的要將每個知道你過去的人都殺掉，只怕在我這裏，是行不通的。”蘇樺笑着搖頭，將目光轉到手中的書本上。

“誰是你師弟！”明月堂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此言差矣，你是小柒的師弟，我認你做師弟，不會委屈你的。”

蘇樺笑，目光卻注意到了在大門口一閃而過的那抹黑色身影。

“哼，你少拿着我師姐跟我說事，我告訴你，我明月堂長這麼大還沒怕過人，你再叫我一聲師弟看看，你看我不————”

“要吵給我出去吵。”

猛地，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將明月堂的話打斷。

更像是一隻手掐滅了他囂張的氣焰，只見他聞言，剛剛還如一隻戰鬥中的公雞，此刻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腦袋看着緩步走入院子的蕭柒葉。

嘟着嘴，在小聲嘟嚷着什麼。

蘇樺自是無心與他在說笑，見到蕭柒葉回來了，一把走上前去道：“小柒，你跟我來。”

“今夜我有事要處理，不能陪你出去。”

幾近疏離的，蕭柒葉將抓住自己手的蘇樺的手推開。

明月堂見此，在邊上準備說話諷刺，卻被紅妝捂着嘴巴拖走了。

一下子，院中只剩下兩人。

與滿院的夜色。

風過，帶來一院子的鈴蘭香。

“小柒，對不起。”

對不起三字，從蘇樺口中說出，驚擾了這濃厚夜色一般，也驚擾了蕭柒葉的心。

她沒想到，蘇樺將自己的疏離變成了怪罪。

即便有一刻，她卻是是怪他，怨他不應該不管好自己的下人，叫蕭木涵知道了自己的葯還沒找齊，怨蘇樺不該那晚上邀自己從東門離開。

但是，所有的怨都是徒勞。

這一切，再怎麼執着都顯得無力。

“你沒有對不起我，何出此言。”

蕭柒葉扭頭，看到了被蘇樺擺放在樹下石案下面的小人書，那是蕭木涵在得知蕭柒葉喜歡看小人書打發時間之後在民間各處書坊替她尋來的。

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心中滿是瘡痍。

正在發愣的瞬間，一雙溫暖堅實的手臂將她擁緊，幾乎沒有給她反抗的空隙。

蘇樺抱着蕭柒葉，緊緊的抱着。

他生怕自己這麼一鬆手，懷裏的人兒便再也不能抓住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很怕，很怕自己會失去她，會不能陪她。

“小柒，我答應過木涵大哥，會好好照顧你的，不要推開我，好嗎？”

他的愛，可以很卑微。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叱吒沙場過，翻雲覆雨玩弄朝政過，而此刻，他此生此世剩下的時光，什麼都不想要了，唯有懷中的女子，是他畢生的追求。

“蘇樺，我沒有那麼好。”蕭柒葉一度哽咽，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我放不下太多東西。”

“沒事，小柒，沒事。”蘇樺微微勾唇，將下巴抵在蕭柒葉的腦袋上，“你要這江山，我便將這江山送給你，我會給你最好的，那是因為，你值得，你是世界上最值得的人。”

是的，她值得。

他等了一世，默默守候了她一世，這一世，叫他如何將她放開。

“不，不，我不值得，蘇樺，你不懂我，我不值得。”她的心，只有仇恨，上一世的仇恨，這一世的仇恨。

這些情緒折磨得她喘不過氣來。

害死她娘得人尚未被消滅完，如今她大哥又再遭殘害，她又如何能夠寄情於兒女情長，蘇樺的后，她能感應到，卻不敢回應。

“我蘇樺，沒有比此刻更能認定我想要什麼。”蘇樺將蕭柒葉的雙肩握緊，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那璀璨如星芒的眼眸之中，磐石一般的堅定情緒叫蕭柒葉心中生暖。

“蘇樺，你這個傻瓜。”

蕭柒葉眉色之間微微鬆動，卻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這個人的懷抱，溫暖且厚重，輕輕擁着她，恍若給了她一個世界的柔情。

是他呀，上一世將對她的感情寄之錦書的人，叫她珍藏了這兩世的人。

緩緩的，心裏的那座密不透風的城牆，似乎有了間隙。

“黑血族的人我已經送至刑部天牢，皇上已經受理審問，小柒，不是我不讓你殺人，只是你可知道，十八年前黑血一族十分壯大，不可能十八年後只會消減到這寥寥百人。”

蘇樺拉着蕭柒葉坐到樹下，拿過那小人書，指着上面一段話給蕭柒葉看。

“黑血族為掩人耳目，隔出兩百人為外族人，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不斷，其餘族人隱匿於世，不知所蹤。”

“這書上記載的，正是我擔心的。”

這些小人書多數都是記載着坊間不能拿上枱面上的傳言，其中很多消息可信度都非常高，蕭柒葉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格外偏愛小人書。

聞此言，她微微顰眉。

“你是不想與黑血族樹敵才會留有後手的？”

“我將這兩百人中的精壯漢子都送入大牢，不與黑血族樹敵是不可能了，當年他們滅了西城半數大將軍的府邸，殺人無數，本就是作惡多端，這樣的人，不交好也罷，我這樣做，是想將我們至於暗處，而他們在明處。”蘇樺輕輕將小人書合上，收好，微微頷首道，“他們隱世十八年，若是為求安穩日子，定是不會放任族人依舊行惡的，他們定是在求什麼東西。”

“你是想將他們引出來？”

黑血族是出了名的團結，這也是當年為何能夠叱吒半個江湖的原因了，若是他們得知尚有人質在蘇樺手中，定會不擇手段出動，到時候.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蕭柒葉微微詫異，但是轉念一想蘇樺是什麼人，知道這些也不足為怪。

“還記得那日回春樓的花魁大賽么？襲擊你我的，也是黑血族的人。”蘇樺將那日他對那黑血族人拷問得到的消息細細說給了蕭柒葉。

聽罷，蕭柒葉明了。

不過卻因為那“蝕金水”對蘇樺的印象又有了幾分改觀。

沒想到面上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審問犯人的手段竟然比自己的狠戾幾分。

“若我沒些手段，如今你對我就只能是聽說了。”

似乎察覺到蕭柒葉的心思，蘇樺溫溫一笑。

這些手段都是兒戲，而那些更深的東西，他還不想叫蕭柒葉過早的知道。

“斷念參見王爺，蕭小姐。”

就在兩人說起蘇世染竟然囚禁黑血族的人培養成死士的話題的時候。

斷念神色匆匆的出現，叫住了正在說話的兩人。

“何事如此驚慌？”

“啟稟王爺，無疆國柒皇子，哦，不，是無疆王送來書信，悼念蕭公子。”

說罷，斷念雙手呈上信封。

莫北央已在一月之前在無疆登基為皇，並且受到群臣擁戴，據聞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來鞏固朝政，效果倒也顯著。

“還有何事？”

“蕭小姐的魑魅魍魎四大隱衛已經從菏澤返回，顧太傅夫婦已經安置好。”斷念一股腦的將無盡轉述給自己的消息轉述了出來，聽聞“菏澤”二字，蘇樺面色微微一變。

蕭柒葉卻只是微微抿唇：“魑魅魍魎如今在何處？”

按理說她的隱衛回來了應當先是來稟告自己的，為何.

“打鐵鋪子那邊，埋伏着。”

斷念說完之後才知道自己話多了，好在蕭柒葉聽聞之後並未在說什麼，而是揮手叫他退下。

蘇樺腦海之中一直盤亘着“菏澤”二字，以及軍隊。

菏澤那塊地方也是自己一直想要攻破的，沒想到的是，似乎蕭柒葉已經在自己之前將它拿下了。

她要做什麼？

“我不過是有些商隊在菏澤做生意遇到點困難，你不要想多了。”察覺到蘇樺的思慮，蕭柒葉淡淡說道，“莫北央登基已經是一月之前的事情了，這麼久，卻不見無疆國傳來什麼消息，倒是稀奇。”

說罷，自顧自的伸手要去拆那封加急送過來的信。

蘇樺默了默后釋然一笑，道：“如今天下這個局勢，無數的勢力都在蘇醒，這個時候，沒消息未嘗不是一件好消息。”

“是呀，如今這個天，只怕是要大變了。”

蕭柒葉兀自嘆息一口，將那信紙從信封之中抽出。

“無疆想必在莫兄的帶領下已經今日不同往日了，這傳送悼唁的信紙竟然是驚鴻裳。”

蘇樺在見到那信紙的時候，笑了一笑，眼中深意慢慢。

蕭柒葉展開信紙，上面確實只寫了一些對蕭木涵遇害一事表示惋惜的詞句，字跡娟秀，行文行間倒是多了幾分客套疏離。

蕭柒葉笑了一笑，算是領了他的心意，折了信紙要裝入信封。

“等等。”

蘇樺伸手接過蕭柒葉手中的信紙，又將身邊的油燈拿過來，將紙放在上面不斷來回的烤着。

正在蕭柒葉見此舉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卻見到那紙張上面鼓起了一個個氣泡。

就像是這本是兩張紙被人工合在一起的一般，經過火烤，寫了字的那一張已經完全脫落了。

見到一張紙完全的被烤了起來，蘇樺才將油燈移開，將手中的另外一張紙遞到蕭柒葉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