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當戚慎獨大大咧咧橫抱着楚律,迎着路人目光的洗禮從醫院裏高調走出來時,李副官的右眼皮瞬間一跳。
他在保皇黨陣營卧底了六年,最近才混成戚慎微的副官,隨後就將人在戰場上坑了一把,這才讓領航軍方面把戚慎獨安插了進來,事情進展如此順利,李副官本來以為卧底事業即將迎來曙光,終於能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可誰想戚慎獨這個革命同志剛啪嘰這麼一落地,就靠身體力行把他那點希望給掐沒了。
戚慎獨其人,人生履歷堪稱彪悍,開局就是孤兒,紅毛少數族裔,命中帶火,福利院待一家燒一家,八歲起正式成為黑戶,沒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文盲一個,但自有一套街頭智慧,憑藉著年幼惹人憐愛的顏值,常年在聖誕節前夜跑到鬧市區以賣火柴為生,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
成年後轉職為底層混混,平時以在賭場看場子為正當職業,享受五險一金,逢人便說自己是守法納稅的老實公民,只不過每晚都會在黑市地下拳賽賺點沾有血腥味的外快。
至於還有什麼曾經殺過人,越過獄,逢年過節便會隨機挑選一名幸運路人打劫以犒勞自己的小道傳言……不提也罷。
就這神奇的人生經歷往那一擺,李副官看了差點沒嗆死,在他看來,就算流着相同的血,這種底層出來的下三濫也不可能變成戚慎微那種人中龍鳳,而事實果然不出所料。
在元帥府邸接受了三年的悉心教導,戚慎獨還是不忘初心,為人處世重點突出一個不着調,臨上任前,李副官苦心整理的有關戚慎微性格習慣的資料他看也不看,當場用打火機點了,說太過拘泥這些細節反而容易露馬腳,不如順其自然,方顯大氣本色。
正所謂只要我不心虛,心虛的就永遠是別人。
更操蛋的是這番言論里赫特元帥聽完竟絲毫沒覺出不對,反而還大讚他有氣魄,不禁讓李副官開始懷疑是不是他們這個陣營的企業文化出了問題。
總而言之,從戚慎獨代替戚慎微正式走馬上任開始,李副官就日夜提心弔膽,生怕他作出什麼么蛾子,尤其這遭楚律蘇醒,他得知消息便連忙馬不停蹄地趕來,結果正巧撞到這一幕,差點心肺驟停。
他知道戚慎獨膽肥,可萬萬沒想到膽子竟然這麼肥,居然敢上來就把楚律給標記了。
在他看來,剛見面就能成功扮演戚慎微,哄着楚律重新建立標記——這種本事戚慎獨是肯定沒有的,八成是見色起意,對嚮導起了垂涎之心,便把任務忘在腦後不管不顧強行標記了楚律,實在是又蠢又毒。
李副官跟了戚慎微有一陣,作為搜集情報的卧底,自然是把對方的感情生活看在眼裏的,對於楚律也不陌生。
黎明港在校期間就是成績首屈一指的嚮導,各種政治演講與活動的常客,在嚮導中間很有聲望與號召力,畢業后便直接進入黎明港最高機關,五年內升到凈化科副科長的位置,儘管家庭背景普普通通,和戚慎微比不了,但種種光環堆起來,再加上嚮導的身份,真要說起來戚慎微反倒是遭外人羨慕嫉妒恨的那個。
而戚慎微也從不辜負外人這份羨慕,儘管楚律即使在嚮導當中也算難伺候的了,他也照樣對楚律無微不至,基本有求必應且毫無怨言,簡直稱得上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可以說作為哨兵的脾氣風度,甩了戚慎獨這種不入流的混混十萬八千里,因此他真怕後者這麼亂搞會被看出來什麼馬腳。
心中不由暗罵著小混混目光短淺壞事,李副官頂着空氣中那股如孔雀開屏般大顯特顯的哨兵信息素味兒,湊上去攔住人明知故問道:“楚副科這是怎麼了?我看着臉色不太好,要不還是再在醫院觀察兩天吧?”
他說著就想將人往回帶,但沒想到戚慎獨腳步驟然一停,抱着楚律避開了他的手掌,軍靴碾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尖銳的聲響,剎那間刺過來的氣勢叫李副官瞬間僵立住,還沒反應過來,緊接着戚慎獨就目光睥睨,居高臨下地對他冷聲道:“李副官,請你注意分寸,楚律是我的未婚夫,有關他怎麼安置的決定用不着你插手,做好你分內的事。”
“………”
你是哪裏來的霸道總裁劇男主啊!?李副官感到窒息,這時候戚慎獨倒是拿出一副上位者該有的派頭了,但問題是拿錯劇本了啊!戚慎微根本不是這種人設。
不過戚慎獨倒也提醒了他,他方才的行為確實有些越界了,不管心裏如何看不起戚慎獨,表面上總得有個上下級的樣子,哪有對長官視而不見,上來就對人家老婆指手畫腳的?尤其是哨向配對,對自己的嚮導出手是每個哨兵都不能忍受的冒犯。
思及此處,他便開始補救,瞬間立正鞠躬,低着頭想着從委婉的角度暗示戚慎獨不要操之過急:“抱歉,戚上校,但是我想……”
“你不用想了。”戚慎獨打斷道,下巴一抬:“我要帶楚律回家,你現在唯一需要想的就是怎麼開好你的車。”
李副官:“………”
我不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
楚律是在戚慎獨的膝頭上醒過來的,朦朧間聽見車廂前方傳來說話聲。
“竟然失憶了,難怪……”
“楚律?”
戚慎獨察覺到他醒來,驟然打斷了李副官接下來的話。
楚律倒也沒覺得奇怪,他睜開眼就正對上戚慎獨溫柔的笑臉,但可能是剛被男人突如其來的兇猛標記打個措手不及,楚律總覺得裏面有幾分表裏不一的戲謔意思。
眨了眨眼,他翻身毫不客氣地按着男人的大腿坐起來,似乎早已習慣了侍奉與享受,起身後自然而然地便靠向背後舒適的椅背,揉着自己仍舊泛着酸痛的後頸肉。
“還疼嗎?”戚慎獨腆着臉湊過去,不由分說地將手掌覆上去,替他緩慢揉捏着,頂着楚律無聲的注視低沉道:“想罵我就罵吧,但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我不能接受你就這麼忘了我,這對我來說就跟天塌了沒兩樣,所以就算用這種卑鄙的手段,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邊,我知道這和你當初喜歡的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不一樣,但我控制不住,自從遇見你以後,我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而是變成了一個陌生又充滿佔有欲的男人,楚律……你會討厭這樣的我嗎?”
滋——楚律還沒回答,輪胎就突然打了個滑,發出刺耳的聲響,車廂內也驟然一晃,戚慎獨立馬眼疾手快地將楚律攬在懷裏,同時抬頭蹙眉看向駕駛艙。
“不好意思,戚上校,我剛才走神了。”李副官見狀趕緊調整好方向盤,道:“我會注意,你……你們繼續……”
其實這也不怪他,實在是戚慎獨剛才的發言讓他瞳孔地震——以退為進,以茶代酒,這他媽就是說話的藝術嗎?這個小混混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或者驚嚇是他不知道的?
車後座,戚慎獨也正在觀察着懷裏楚律的臉色。
通常來講,被標記的嚮導會變得無條件依賴、順從他的哨兵,即使之前對哨兵抱有敵意,也會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被淡化,但這會兒從楚律的反應上他也看不出來什麼,這個嚮導好像總是面無表情,一副睡不醒的懵懂模樣,連剛才的顛簸也沒能讓對方露出幾分受驚嚇的神情,甚至在他手臂攬過來時,也十分理所當然地順勢躺靠在了他的胸膛前,就像靠向一隻抱枕,半點嬌羞也無。
戚慎獨有點不悅,這種感覺就像在舞台上賣力表演到大汗淋漓,抬頭卻發現對方在觀眾席上打哈欠一樣。
“楚律?”戚慎獨試探着問道:“我剛才的話……你聽見了嗎?”
“我聽見了。”
楚律從懷抱里仰起頭瞄了他一眼,從戚慎獨的角度來看,就是黑如鴉羽的眼睫下泄露出一彎湛藍色的新月。
戚慎獨腦海里頓時響起彈珠碰撞在一起的清脆聲響,他低頭看着楚律纖細的脖頸,突然十分想把它完全把握在手中。
說起來,一個嚮導,應該是這輩子他經手過的最珍貴的東西了,要是不留點到此一游的記號的話,總覺得白來了這一趟。
楚律對他的想法渾然不覺,慢吞吞地坐直身體,用屈起的指節蹭了下因為撞在男人胸膛而有些發紅的鼻尖,暗暗想男人照顧人的手法不怎麼熟練,但還是開口道:“我不怪你。”
“真的嗎?”戚慎獨立馬佯裝露出喜色。
李副官也支棱起耳朵聽着。
“當然。”楚律見怪不怪道:“缺乏安全感是哨兵的通病吧,我也不能為難你跟自己的本能做對抗,畢竟作為嚮導就是要學會包容這些。”
嘖。
這話說得,跟我大人有大量,不與路邊亂吠的野狗計較有啥區別么?戚慎獨心底剛升起的那點旖旎心思頓時煙消雲散,有件事他終於確定了,他的確不喜歡這個嚮導,不……應該說所有在漂亮玻璃房裏保持乾淨與善良的上等人,他都不喜歡。
當然他也不喜歡貧民窟里自甘墮落的廢物就是了。
“律……”戚慎獨擺出感動得無以復加的模樣,不顧楚律依舊獃獃地無動於衷,一把就將人緊緊摟入懷中,嗓音中隱隱有哽咽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情從沒有像今天這麼大起大落過……還好……我沒有因為自己的莽撞而失去你。”
滿懷的奶鹽味撲鼻而來,他感到楚律終於有了一絲小慌張,不知是不是已經建立了標記的緣故,懷中嚮導的味道讓戚慎獨的神經愉悅放鬆了不少,他忽然覺得這樣裝瘋賣傻、逢場作戲也不是什麼難捱的事,至少他很期待揭開真相的那天,當這個漂亮安靜的小嚮導得知眼前標記了他、讓他付出愛與包容的哨兵,其實只是個魚目混珠的冒牌貨時,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唔。”楚律半張臉被捂在男人肩頭后,猶疑片刻還是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腦袋。
算了,離開自己嚮導太久的哨兵都是敏感脆弱急需撫慰的,他應該理解。
況且,男人會露出這種反應……大概也是因為他們過去真的很相愛,可惜他已經全都不記得了,這對仍然留有那些美好過去男人來說應該是非常殘忍的一件事。
楚律垂下眸,眼睫微微顫動着,卻看不到戚慎獨悄悄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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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聖誕夜,戚小獨都會穿上紅斗篷站在最熱鬧的廣場上賣火柴。
戚慎獨:火柴,火柴,有沒有人買火柴?
路過的情侶(摸摸頭):小弟弟真可愛,火柴多少錢一根
戚慎獨:三元一根,十元三根,人不買就不要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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