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不妨一試吧

轉眼，神經解剖課上完了，學生們把大體老師放回原位，然後將玻璃棺材蓋上白布，脫去防護服，有秩序的離開了教室。

睿競宇去隔壁的洗手台那邊洗手，一轉身，發現沈亦城和夏皓軒就站在走廊拐角，像兩個幽靈一樣盯着他，甩都甩不開。

睿競宇只好硬着頭皮走過去，裝作看不見他們兩人的樣子，直接從他們面前繞過。

沈亦城一語不發的跟上。

夏皓軒心想，能讓沈亦城親自跟蹤的人，除了冷蕪愛以外，就只有睿競宇了。

睿競宇一路走到停車場，一輛車子從校外駛來，停在了他面前。

一看到這輛車，睿競宇的眼神立即溫柔起來。

車後座的窗戶緩緩降落，裏面坐着一名很年輕的女孩，大概只有14、5歲，穿着素色連衣裙，編着兩條可愛的麻花辮，乾淨清爽的氣質。

女孩透過車窗對外面喊了一句：“爸爸？”

睿競宇微微一笑，輕輕打開後座的門：“你來真準時。”

他說完，坐到了女孩身邊。

女孩立即握住他的手，但視線卻始終看着正前方，“爸爸的時間很寶貴，所以我不想浪費爸爸的時間。”

沈亦城和夏皓軒都有些驚訝，睿競宇剛滿30歲而已，他女兒卻已經這麼大了，他當爸爸的時候，估計跟他女兒差不多大，這也太誇張了。

眼看車子直接開走。

沈亦城立即坐回自己的車內，夏皓軒負責開車，默默的跟上。

睿競宇很快就發現了車後有人跟蹤，嘆一口氣。

身邊的女兒敏感的捕捉到這個反應：“爸爸，你有心事？”

“後面有兩個煩人精在跟蹤我。”睿競宇如實說道。

他跟女兒之間無話不談，什麼都會跟她坦白。

女兒歪着頭：“為什麼要跟蹤你？”

睿競宇說：“他們想拜託我治好一個病人。”

女兒說：“爸爸，治病救人，是你的責任，你怎能逃跑呢。”

“我沒有逃跑，那個病人的治癒率很低，根本沒有機會治好。”睿競宇很同情冷蕪愛，但是，他也無能為力。

女兒安靜了兩秒：“可是，爸爸說過，凡事都得嘗試一下，才能知道結論，你試都沒試，怎麼知道治不好呢。”

睿競宇說：“凡事都得嘗試一下，這個道理是沒錯的，但是有個大前提，那就是嘗試之前，必須對這件事有很大的把握才行。”

“那麼這麼說來，世界上很多事都不必試了，畢竟一個普通人，對大部分事都是沒把握的。”女兒的語氣莫名有些沮喪，把手從他的手心裏抽開。

“你怎麼了？為什麼對我生氣？”睿競宇很寵愛這個女兒，當女兒擺出這種冷淡的表情時，他就有些六神無主。

女兒說：“爸爸，你還記得媽媽是怎麼死的嗎？”

說起這件事，睿競宇心口一刺。

他當然記得。

前妻在生產時突然遭遇心臟衰竭，同樣身為醫生的他，讓負責接生的婦產科醫生嘗試一下一邊注射腎上腺素，一邊讓前妻繼續生產，但那個婦產科醫生對睿競宇的建議毫無把握，認定風險過大，不敢嘗試，最終，在醫生的猶豫下，前妻心臟驟停，孩子順利出生了，可前妻卻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睿競宇無數次回想，如果，當初是由他本人來負責接生，那麼前妻可能不會死，因為他是個膽大的人，他敢用一切冒險的方式來進行治療，只要患者還有一線生機，他就會為此傾盡全力。

但醫生有醫生的行規，哪怕他懂得再多，只要負責手術的人不是他，那麼他的建議就是無效的。

他不能直接闖入產房代替那位婦產科醫生，要是那樣做，會被踢出醫學界。

對醫生來說，手術室就是他個人的戰場，一旦他接手了，其他同行就不能入侵，不然這得亂套。

只要是醫生，就可以隨便就能闖入別人的手術室，奪下別人的手術刀，這種無視規矩的行為，是所有醫生不能容忍的。

無論醫術多麼高明，整個醫學圈都不會接受這種離經叛道的人。

睿競宇在那一刻感到自身能力的有限。

女兒睿歡活了下來，而且長得跟她母親很像，這大概是他唯一的安慰了。

睿歡幽幽的說：“當初，那個婦產科醫生要是膽子大一點，明知道沒把握，但還是儘力去試，媽媽說不定就不會死了。”

睿競宇深吸一口氣：“也不一定，我的建議未必百分百生效。”

睿歡說：“不試死路一條，試了未必會死，可有人就是不願意挑戰一下。爸爸，你現在就跟那位婦產科醫生沒什麼兩樣，不僅膽小，而且自私。”

這話狠狠的搖撼了一下睿競宇的心靈。

他竟然被女兒拿來跟那位窩囊的婦產科醫生做比較，可見女兒對他有多麼的失望。

睿競宇心裏一陣鬱悶，“用普通的方法根本治不好那個病人，我接手也是自討苦吃而已。”

睿歡說：“爸爸，如果用普通的方法很難治好那個病人，你為什麼不嘗試一下用‘再生計劃’來治療他？說不定治癒率就提高了。”

睿競宇心中一動，但很快冷靜下來：“‘再生計劃’都還沒有進行人體實驗，就直接給她治療，太冒險了，我不願意讓她成為我這個實驗的犧牲品。”

睿歡說：“又不會死人，頂多就是治不好，不是嗎？”

這倒是，就算治療失敗，也對性命無礙，最多就是整條手臂癱瘓掉，本來冷蕪愛的治癒率那麼低，最終也是要癱瘓掉的，結局都一樣。

“說是這樣說，”睿競宇仍有顧忌：“一旦讓那個病人參與治療，她心裏就會抱有治癒的希望，給了她這樣的希望，最後卻讓她失望，不是很可憐嗎？”

睿歡淡然的笑了笑：“爸爸，人哪有那麼脆弱，治不好就治不好，那個病人會自己想通的，我看，是你害怕失敗吧。一旦治不好，會給你研究添上一條敗筆，目前你的研究里沒有失敗的病例，你想維持這個記錄，你害怕有失敗的病例，會影響你日後拿獎，這才是你的真實的想法吧。”

被女兒揭穿了事實本質，睿競宇一句都反駁不了。

說實話他這個女兒適合去當心理醫生，她總能精準的道出別人內心隱藏最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