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南嶺 岳格
謝千塵清了清嗓子,不舒服似的捏了捏咽喉:“我看她這香火鼎盛的,應該也造福了不少百姓吧。”
他說這話並不假,越是快到山頂,就越能清楚的看到那焚香塔上裊裊生煙的香煙,飄向了黑色如沉的上空。
鹿婉云:“九州八荒,萬物生靈,不計其數,這點香火,怎能算鼎盛?”
若當真造福了這南嶺之城,又何來那怨靈之生?
“那要看如何理解鼎盛了,一壺水入杯中是水,一壺水入海中亦是水。”
謝千塵認為能得到一個城池百姓的愛戴,那這位神仙也定然功德不小,但要是放眼天下,那說的有點牽強了。
畢竟,天上的神仙又不是她一個。
“杯中之水只能解渴,海中之水能生萬靈,平不了大浪,渡不了眾生,又何必逞神武之能?”
“………”
說來說去,還是那【神武】二字惹她不爽,謝千塵撇了撇嘴,不服氣又只能的服氣道:“一個頭銜罷了。何必那麼較真。”
“我沒有較真。”
“還沒有,你看你說話的口氣都變了,是……吧。”謝千塵那句【是不是那個神武對你很重要】到了嘴邊,給他咬着嘴唇咽下去了。
“到底誰在較真?”鹿婉雲側了臉對着謝千塵。
“…………”說的好像你沒較真似的!!一個巴掌你拍響試試?!!
兩人突然誰也沒有在說話,像兩個置氣的小情侶。
耳邊紛雜的吵鬧聲讓鹿婉雲輕蹙着眉頭,太吵了,引起的她顳骨隱隱作痛了起來。
鼻間的燒的紙錢煙灰,焚竹香,檀香……混為一體,讓隱隱作痛的腦袋暈沉沉的。
“到大殿了。”謝千塵抬手扶了她一把,提醒道。
他明明靠的很近,而她卻未聞到那股山間花草香,她忽然有些想念那股空曠般的清香了,她抬了一下裙擺,在謝千塵攙扶她時,耳語道:“得神武之銜是要應劫的。”
她這是在跟他解釋?
應劫?所以說,她並不是在乎那個什麼神武將軍,而是怕此人承受不了?
謝千塵腦海里奔騰了一下,不免又心情愉快了起來。
那淺淡的清香驀然的飄進了鹿婉雲的鼻息。
在這其中顯得非常的特別,這莫不是跟情緒有關?
“施主,跪拜需取面具。”一位僧人雙手合十的對着他們道。
“不好意思。”謝千塵歉意的笑了笑,伸手將面具取了下來,正要給鹿婉雲取時。
“不用,我無所求。”鹿婉雲抬手壓制了面具。
“你不拜,我怎麼拜?”
謝千塵像個小孩子似的晃動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扯着鹿婉雲的手臂也跟着晃動了一下,從外人看來,倒是有些分不清,誰向誰在撒嬌了。
“…………”鹿婉雲說:“可以了。”
“行吧,那我拜拜。”
謝千塵看了一眼那神像,不同其他的神像,這神像……身穿金甲,頭戴金盔,手拿金劍,腳踩赤蛇,一眸兇狠,一眸憐憫。
除了那雙看起來怪異的眼眸外,其實是無法看出這神像是男是女,是魔是神。
倒是這全金打造的鎧甲差點亮瞎了謝千塵那雙琉璃眸子。
他嘖了一聲,跪在了蒲團上,雙手合十的閉上眼睛,貌似虔誠的嘴裏念叨着。
“好了。”謝千塵起身時,將垂在身側的手輕碰了一下鹿婉雲的手背。
一條紅繩如蛇一般自動纏繞在了他與她的手腕之上,緊緊拉緊。
謝千塵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起來。
鹿婉雲又聞到了股清香,一晃而過。看來,還真跟他情緒有關係。
“你許了什麼?”兩人折身出殿,鹿婉雲問。
“姻緣。”
“……………”鹿婉雲無言的沉默了一刻:“這是神武,不是月老。”
“哦,我怕月老太忙,沒空理我,我就讓這位神武將軍轉達了,同僚讓幫忙,這月老怎麼說都要給幾分面子不是。”
“……………”
“我感覺會很靈。”謝千塵覺得自己想的很是在理,自言自語似的低語道。
“……………”
鹿婉雲那一瞬間,覺得自己莫不是帶了一個傻子出來???
“月老只管人類。”
謝千塵正準備開口時,眼前突兀的出現一張臉:“謝兄?”
“你誰?”
“我啊,岳格。”面前的人手握竹香,約莫八尺,皮膚偏黑,身穿玉錦,帶着幾分書香之氣的柔弱,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漆黑如墨,三分笑意,七分精明。
“岳格?”謝千塵沒能想起來,他這人眼盲,記事還行,記人就勉勉強強了。
“西安青酒會。”岳格提醒到。
“哦………”謝千塵指着岳格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是城主岳家公子?”
岳格呵呵的笑了笑,又立馬皺着眉頭道:“你怎麼知道我家家父乃城主?”
他記憶那次青酒會,他壓根沒對他說過家父是何人,連身份說的都是假的。
“…………”謝千塵其實壓根就沒想起他是誰,西安青酒會他參加的何止一兩次,每次都那麼多人,哪能記得住。
只是忽然想起陳秀說的岳格。
沒想到他們兩見過!!!岳格還認識他,這緣分???
“岳兄,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我多方打聽,我哪能知道你身份如此高貴?!”謝千塵反應也快,一手拍在岳格的胸前,湊在他耳邊低聲道:“還說是兄弟,你這就不夠意思了。”
“當時不是身份特殊,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嗎?”岳格也是後來才知道,謝千塵是謝永年跟別人在外生的小兒子,而謝永年乃西安知府。
“你這如今怎麼在南嶺了?”謝千塵明知故問道:“莫不是又藏着什麼身份?”
“謝兄有所不知,前幾年,身體不適,無法在陪伴聖上左右,只能是告老還鄉了。”岳格從小便呆在深宮,深知那是一個殺人不見血,吞人不吐骨的地方,正所謂伴君如伴虎,趁着皇上看在他為他擋過刀子的份上,告老還鄉甚好。
謝千塵早就在陳秀口中得知,岳格在他岳父岳母死後沒一年,就稱病,不要任何賞賜的辭官回鄉,接手了陳家米行。
岳格年紀還不過二十八,說什麼告老還鄉,稱病,其實說白了就是想回家繼承米行,總比那日日夜夜呆在勾心鬥角的深宮之中強。
伴君如伴虎,這話,誰不懂?
“害,不提這事了,倒是你,怎麼來南嶺了?”岳格並不知道謝千塵已經身死的事,畢竟西安跟南嶺,一個東一個西,中間間隔數城池,遠的很。
謝永年乃堂堂知府,定然是秉承着家醜不可外揚,對外只宣稱謝千塵被逐出了謝家,並為宣稱他的死。
因此,別說南嶺了,就是西安,大家也都只是知道謝家領回來的那個小孩子被逐出了家門。
僅此而已。
只有謝千塵自己還並不知道這回事。
“聽說你這啟嶺寺神的很,這不來拜拜?”謝千塵抬着下巴示意那摩擦接踵的人群進進出出大殿的,隨即扯道。
鹿婉雲嘴角抽搐了一下。
“謝兄,這還真那不是我誇大,真的求什麼靈什麼。”
他對謝千塵印象之所以深刻,不僅僅是因為謝千塵過分俊美的容顏,謝永年的兒子,而是因為他那鮮少有人知道的其他身份。
“所以啊,我這才專程的趕過來,求求姻緣。”謝千塵撇了一眼站在一邊安靜的鹿婉雲,笑道。
鹿婉雲嘴角又抽了一下,真想不認識這人。
“謝兄莫不是在說笑?您這樣的人中龍鳳,哪家姑娘能看不上你?那不是瞎了眼不成?”
岳格一時心急口快,說完,才覺得,自己好像得罪人了。
鹿婉雲覺得謝千塵來此求姻緣大有要氣死這女將軍的意思。
對於岳格的話倒是沒在意。
謝千塵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頗為苦惱道:“岳兄有所不知啊,我鍾情的那姑娘,她一不在乎錢財,二不在乎權貴,三不在乎美貌,四不在乎才華,讓我愁的很啊。”
“哦?還有這等姑娘,能讓謝兄如此苦惱,想必這姑娘定是與眾不同。”
“可不是,她乃是晨曦破曉的光,夕陽西下的晚霞,深夜瀚海的星辰,輕柔漣漪的春風,她不僅僅位高權重,神通廣大,還是位金枝玉葉,受萬人愛戴的貴人。”
這小子莫不是找死的看上了城主?!鹿婉雲心想。
岳格本以為謝千塵歡喜的會是身邊這位姑娘,可他這麼一說,岳格眼珠子不由往鹿婉雲身上看了一翻。
除了這一身穿着看的出是金枝玉葉以外,其他的………連勉強都勉強不了。
不過,這情人眼裏出西施,謝千塵說的這番話,他也能理解。
他瞄了一眼靠在衣袖下的手:“謝兄說的這姑娘,一聽就知道那非一般人,不過,想來謝兄很快就會心想事成的,神武將軍會在天上幫助你。”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謝千塵哈哈一笑。
鹿婉雲只想把他扔下自己走了。
岳格也跟着笑,問道:“這位是?”
“我姓鹿。岳公子,有幸相識。”鹿婉雲搶在謝千塵面前開口。
她怕她控制不住想抽人了?!
謝千塵跟岳格認識,讓她很意外。
“鹿姑娘,幸會。”
“岳格,你在磨嘰什麼呢?等你老半天了。”一道清麗的女聲從遠處傳來,緊接着,一位身穿華服的貴婦便從人群里走了出來,看到謝千塵跟鹿婉雲,問道:“岳格,他們是?”
鹿婉雲放在身側的手,因為這位貴婦越走越近漸漸變得滾燙,黑絲纏繞在她手腕之上,不安分的從衣袖之中湧出。
還沒冒出頭,就被什麼給吸了回去,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謝千塵擔憂的看了一眼鹿婉雲,剛才的滾燙可沒錯過他的手。
不用岳格介紹,都知道來的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