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父皇,您弒父?
“那我楨兒到底性命如何?”俞太后無視了這幾個人的明來暗往,聲音中帶了一絲哽咽,只問景王生死。
桓王看了她一眼。
新帝忽地冷笑一聲:“母后必定是以為楨兒一定會跟着桓王一道回京,此刻就在旁邊聽着,所以又要惺惺作態給他看罷?
“不會有用的。楨兒是個實在的傻孩子,他壓根就對江山大位沒什麼想法。若朕的龍椅真傳給了他,只怕接着他就敢禪讓給桓王!”
俞太后被親兒子戳穿心思,頓時收了剛剛演出來的悲戚,重重地哼了一聲,老神在在地挑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哀家乃是如今皇室輩分最大的那個,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殺我的刀。
“你們一個個都是要臉的人,剛才那些事,我料你們也不敢當罪證給哀家公告出去。最多,也就是把哀家禁足在大福宮一輩子。哀家正好享清凈呢!”
話音未落,外頭已經衝進來了一隊人馬,領頭的,恰是頂盔摜甲、腰后掛刀的祺王。
見一眾人等好好地站在原地,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他,祺王不由得一愣。
眾人尚未開口,梁擎從容一步邁出去:“祺王殿下,剛剛陛下和太後娘娘已經承認,從先誠王,到先文惠太子,到廢太子,到錦王一家,都死在他二人的手下;
“至於往西夏販賣人口一事,看來早就是恆國公主持,陛下和太後娘娘都有涉及。不知這些事情,恆國公可曾稟報殿下知曉?”
祺王聽到這裏,眉梢一挑,竟輕輕地笑了起來:“不愧是皇祖父看中的人,果然急智過人,都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想挑撥離間!
“那件事恆國公沒告訴過我,可是我又不笨,猜也猜到了。徐家那兩個小娘子先前尋死覓活,一聽說是恆國公要收養她們,立即便安靜下來。
“事後恆國公又連夜把她們送出京城,莊子上歇了半宿,立即便千里送去了泉州清源山,直到前年,才改名換姓,姐姐改姓沈,嫁去了揚州;妹妹改姓安,嫁去了益州。
“這樣好的姻緣歸宿,本王早就在想,也許那永興伯的帽子,早在二十年前,便綠了,也說不定呢。”
祺王竟然連這些都知道!
這下子,連恆國公的臉色都變了。
桓王的手輕輕地顫了起來,努力平靜下來,啞聲問:“四郎,你二兄的斷腿,你知道是怎麼回事么?”
祺王沉默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了點頭:“知道。我偷聽父親和靖安侯說話,他們是故意留了二哥的性命,卻打斷了他的腿。既不至於讓皇祖父往死里查這個案子,也絕了二哥再進一步的路子。”
頓了頓,祺王衝著桓王正經抬手行了一禮,“大兄是個最堂堂正正的人,我這麼多年百般查訪,也從未聽說大兄半點陰暗害人行跡。
“只可惜,坐江山的人,不能是你這種乾淨人。”
聽到這裏,俞太后和新帝的臉上同時顯出惱怒。
“孽子!你休要這般指桑罵槐,你自己又乾淨到哪裏去?!”新帝聲厲內荏,又指着恆國公,“這老匹夫乃是殺害你雙胎胞兄的兇手,你還不趕緊把他碎屍萬段?!”
“父皇早就知道他是殺害你親生兒子的兇手,你怎的沒立即將他碎屍萬段?”
祺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看看俞太后,再看看手持軟劍的桓王和班信,忽然皺了一皺眉,偏頭問向身邊護衛:“可知今天長安長公主在哪裏?”
“回殿下,說是廢太子家的小郡主哭鬧不止,長公主親自去哄,被纏着不讓走開。咱們臨出發時,長公主正陪着小郡主看家下人蹴鞠。”
護衛邊說,邊轉了轉眼珠兒。
恆國公鬆了雙肩,微笑接話:“殿下來晚了,沒聽見,陛下和太後娘娘,不僅害死了先帝的另外三個兒子,還害死了先帝。
“這樣的人,實在不配在世為人。還請殿下下令,送他們二位去見先帝,闔家團圓的好。”
祺王垂下了眼帘,一隻手背到了身後,另一隻手輕輕地握住了刀柄:“父皇,恆國公所言,可是實情?”
“自然不是!”新帝張口便否認,然而看看眾人臉色,還是勉強辯解道,“於我無關!我當時只在外間,是你祖母獨在裏頭,她自己承認是她氣死了你皇祖父……”
祺王抬起頭來,平靜地看着他:“所以,父皇,您這皇位,是弒父得來的。”
說著話,緩緩抽出了長刀。
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后,森冷鋒利的刀尖,輕輕抵在了新帝的心口:“當然,不是您親自動的手,而是您借了祖母的刀而已。”
“兆兒,你不要亂來。”新帝的冷汗一層又一層地往外冒着,已經在鬢邊流成了一道曲折的水痕:“我是你的父皇,你難道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弒君弒父嗎?”
新帝看一眼旁邊冷冰冰的眾人,嘴裏越說越快,“你覺得你能滅得了這些人的口,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今天這裏審案子……
“還有馮荊,他剛剛已經拿了朕的令牌出去調禁軍了,雖然未必禁軍趕得及到這裏來救駕,可至少禁軍上下都會知道朕和太后都到了此處,桓王和班信謀逆也私自回京……
“兆兒,朕可以現在就立下詔書,立你為太子——不不不,朕身子不適,退居終南山休養,直接由你太子監國,或者朕直接將皇位傳給你!
“對,對對!朕現在就寫退位詔書,你拿了皇位去,朕帶着你祖母去別宮養老,你給朕一個太上皇的虛銜就行!
“兆兒,千載史書在後,你果然弒君弒父,日後必定逃不了史筆後世的口誅筆伐,你會遺臭萬年……”
新帝說著說著,痛哭流涕起來,“兒啊,我再怎樣也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皇祖父也是您的親生父親。您做了那麼多臟事,您以為皇祖父不知道嗎?他只不過想着你好歹是他的親兒子,捨不得親口下旨殺你而已。”
祺王手裏的刀輕輕往前一送,血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