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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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剛過,鞭炮連串爆開,一大一小坐在舊屋前的長凳上,小的那隻比去年古同了一點,還是一身大紅毛衣裙,她看着沒有星星的夜空,目光又落在那扇老舊的門。
“要喝點熱茶么?”大的那隻繼續嗑着他的瓜子。
“蘭青說我跟小牛一樣健康,我不冷的。”
“嗯,有好的身體是件好事。我差人連送三封信,提及你因禍得福,會說話也比以往聰明了,但蘭青沒有回應。今年你該死心了。”
“……師父,蘭青說,只要我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他就會一直在家等我的,每年正旦他都會陪我的。”
“他說過這種話么?只要一個人還沒死,那麼,他說出的話隨時都會被自己違背。蘭青還沒死,他的諾言自然可以被自己打破。”
小的那隻沉默了。
良久,她才問道:“為什麼呢?我以為蘭青會跟我一塊生活到很老,師父,蘭青不喜歡江湖生活,不是嗎?”
“妞兒,能在江湖裏留到最後的,既不是功夫高強者,也不是德高望重的前輩,而是像蘭青這種人,他天生適合江湖。”
“我不懂。他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再適合也是不喜歡。”她賭着氣說。
“嗯……我年初曾跟他打過照面了。沒有說話,就那麼一面。”
她迅速轉向他。“蘭青好不好?他怎麼不跟師父說話?他沒問我么?”
他看向天空,答非所問道:“妞兒,蘭青的眼睛,已經跟蘭緋一樣瘋狂了。”
她的個性倔又悶,簡單地說就是不討喜。如果有師兄弟欺負她,她多半不反擊;若有好東西給她,她也不會給她認為不重要的人,她只會分給今今跟蘭青——這是蘭青教她的。
她記得,有一年,她得到一盒珍貴點心,她收着不吃,想等蘭青回來后給他吃,接下來的每一天她總是小心察看那些點心,怕蘭青晚回一天,那點心就失了味道,她想一塊跟蘭青吃。
最後,是今今跟她搶奪那盒發臭的點心,一把丟了,她才徹底覺悟。
蘭青不會回來了!
不管她再如何假裝點心沒有壞,蘭青都不會回來了!
長平捂住發痛的眼眸,但她的雙手更痛,痛到連骨頭都像被人砍成七、八十截,她咬牙悶哼一聲,微地張眼,看見雙手被青色長布包得實實在在。
青色長布是她的衣衫,是她特地換上的新衣要給蘭青看的啊,是誰撕下她衣裳的……驀地,她想起野地的殺人奪劍、似火的蘭青……
她猛然起身,門外已是天白,又低頭一看,自己只着破碎的衣裙,覆著陌生的女衫。
這間小房,蛛網四結,只有床的附近稍稍清理了下。她愈見愈眼熟,心裏一激動,翻身下床。
她雙手筋肉抽搐,但她不理,迅速套上那陌生女衫,疾奔出門。
門外,是殘破不堪的庭景。雜草叢生,沒有人打理過,泥地的顏色偏暗紅,彷彿被大量鮮血洗過……
她心裏撲通撲通地跳,走了幾步,看見本該高懸門戶如今倒卧在雜草間的小匾額。
平安居。
“大妞,這是你爹特地請大師寫的,平安居,保你一生平安。”
關家莊!這是關家莊!長平迅速回顧四望。
她記得她記得!娘細細跟她解說平安二字的意義,那時她聽不懂,只知爹遺憾她的出生,只知娘疼她!
“看,大妞,那樹有百年了哦,等你長大后,它一定還在,等你成奶奶后,它還是會陪着你,代娘守着你。”美貌婦人抱住她,笑着說。
她看向左邊早已被尋寶劍的賊人砍成數截的老枯木,熱氣洶湧入眼底。關家莊、關家莊,自十二歲后,最常浮現她腦海的,是最後那一夜血流成河的記憶。
長平閉上熱得發酸的眸子,任由回憶蔓延。
本是腐朽染血的庭園,在她眼皮里化為綠意盎然,一幕幕在她周圍流轉——
“我這孩子啊……”關長遠雖是語氣無奈,但抱起她的動作仍帶着疼愛。“是有點遺憾,這兩年你嫂子定要再懷個聰明孩子,以後也好照顧大妞。”
美麗的少年在看向她時,黑眸抹上溫柔。“傻一點也沒什麼不好啊,不會害人。來,大妞,蘭叔叔抱,蘭叔叔就愛你這種單純又傻氣的性子……”
上一刻是涼亭里兄弟倆閑聊的場景,下一刻她娘親卻隨着她爹走出屋子。
“遠哥,我總覺得,蘭青有點問題。”
“有什麼問題呢?”
“在江湖上他的名聲……”
“他那樣的遭遇絕非他所願,你若這樣疑他、看輕他,我們又跟那些糟蹋他的人有什麼兩樣?”關長遠看着大妞學走路,搖搖擺擺地走出平安居。
院門外,美麗的少年對着大妞做出噤聲的動作,美麗的眼眸里讀不清的思緒,大妞看不懂。
現在她懂了。
輕風掃過她年輕的面容,她張眸走上斑駁剝落的老廊,被青布包紮的掌心輕輕撫過灰色的爛牆,回到她先前的小房。
房口的舊門已塌,四角也早就腐爛了,她站在門口一窺本該是小孩兒的睡房。
關長遠站在門口,對着房內抱着大妞的妻子,嘆道:
“就叫長平吧。關長平,既然不能為關家顯名聲,那就盼她一世平安吧。”
他與她同時步進小睡房,父親不曾回頭看她一眼,身影逐漸淡去。
她來到小床前,娘親抬眼笑着,也隨着父親而消逝。在她眼前,小床早已殘破,她目光下移,落在娘親倒地的地方。
地上,仍有擦不掉的血跡。
她低眼良久,又望向角落裏的衣箱。
“你只要記得一件事……你蘭叔叔不是人!不要相信他不要接近他!他是條毒蛇,害死我們的毒蛇!”
“大妞,你記得,你只要相信你自己的眼睛!誰也不要相信,只信你的眼睛就夠了!就算你再傻,你只要認真去看,終究會明白一切的!”
她輕輕撫過衣箱,忍着掌心刺痛,輕聲說著:
“爹、娘,我平安回家了。長平十七了,平安到家了。”
箱子有些沉,她記得箱裏不只小孩衣物,連她的玩具都在裏頭,奶娘的小女兒對她的玩具全無興趣,但她一人玩得很快樂,蘭青會在旁看她玩,偶有童心時陪她一塊打鼓。
長平心頭一動,迅即轉身,一抹紅袍就在門檻后飄揚。
紅袍的主人一見她回身,直覺挪開眼,隨即又拉回她的面上,淡淡注視着她。
“醒來了啊。”他道,慢步跨過門檻。
這聲音,聽起來毫無感情。如果剛才她沒察覺,蘭青會在門口盯她多久?
蘭青面上戴着鬼面具,明明遮住半面,只露出水墨眸子與鼻唇,但卻隱隱透着……她有點遲疑,這叫風情嗎?
今今對月飲酒時,偶爾會有一種連她都動心的風情,但,蘭青這有點像又不像,她沒見過,心頭卻是忽然輕癢着,心浮氣躁起來。
“別一直盯着我。”他道。
“蘭青……”她本想問為何他不回家,但又改了話:“你變矮了。”
蘭青聞言,唇角略挑。“我哪矮了?高你一個頭不止呢。”
不,不是這樣。在她記憶里,明明蘭青比師父還高大,明明蘭青比師父還溫暖,但,現在蘭青不過跟師父一般高,蘭青一身紅衣……一點也沒有像師父那樣的溫暖。是她記憶出錯了嗎?
蘭青又笑,上前幾步,拉好她的衣襟,又替她系妥腰帶。
“瞧你,要這樣出門還得了?華家姑娘愛美,這衣服對你來說還真複雜了些。”這色彩鮮麗的衣裳完全不配大妞的相貌,衣比人美,說出去只怕穿衣者滿面羞愧了。
他近身時,陌生的男人氣息混合著異香撲面,長平只覺這氣味不難聞,她很是喜歡,可是,以前的蘭青身上香味只讓她安心,不像現在……總是有一種淺淺的渴望呼之欲出。
“大妞,這幾年,你過得好么?”他柔聲問着。
她抬眼對上他美麗的眼眸。
“怎麼了?你不是會說話了嗎?瞧,記得這裏是哪裏嗎?”
“我家。”
美麗的眼眸波光瀲濫,隨即迅速褪去。他又笑:
“原來你還記得。”
“我都記得。蘭青,你變了好多。”她目不轉睛。
“你不是也變了嗎?我瞧你時,還真認不出來是大妞呢。”
“女大十八變,我老想着,一定要在十八歲前找着你,不然,你會認不出我來的。”長平輕聲說,拉過他的手。
她當沒看見他的手指抗拒地動了下,輕輕捧起。他手背上肉疤交錯,果然她沒看錯,連一點光滑的皮膚都找不着。
“蘭青,痛不痛?”
“哪還痛呢,都幾年前的事了。”
她沒抬頭看他,自腰間寬袋裏費力捻了顆蜜餞塞進嘴裏后,又拿一顆遞到他面前。
蘭青盯着那蜜餞一會兒,才笑着張嘴含住它。
“我沒料到鴛鴦劍會是你送來的。那叫無浪的男人是誰?雲家莊的?”
“無浪來自歸隱之島。”
“是么?”雲家莊主事者退隱后,多在歸隱之島度過餘生,世間少有人知道島在何處,後人虛傳那是神仙境地。雲家莊對大妞算很好了,竟然讓她入歸隱之島。
“那……你學醫如何了?必是小神醫一個吧。”他笑。
“我學武,不學醫。”
他眨了眨眼。學武?那……也沒有差。只是跟他連年來的揣測有點出入。
“你好好休息。那叫無浪的,再晚些會來接你,鴛鴦劍我已拿到,你們可以一塊回去了。”
長平聞言,猛地抬頭。
“難道,你想索回去?”他還是笑着。
忽然間,長平生氣地打向他的手。
他眼一眯,立即袍袖翻飛,將她震開來。
她的腰撞上衣箱,直覺雙手去抵,掌心才碰到箱面,整個身子便痛得弓了起來。
她忍痛的能力極高,咬牙悶着氣,轉頭看向他。
“我不愛人碰我。大妞,你也長大了,男女之別你早該懂的了。”他淡淡地說著。
“這倒是。”男人的聲音自庭園裏響起。蘭青頭也沒回,注視着長平,長平卻是越過蘭青的肩,看着走進房門的無浪。
好奇的華初雪,以及昨晚那個叫蘭樨的青年跟着無浪一塊現身。那蘭樨手裏提着被污布包裹的東西,血滲透了污布。那形體……是人頭?
“男女有別啊!這裏就是長平你幼年住的小房間嗎?真可愛……”江無浪笑咪咪地,皺眉看向她的雙手。“受傷了?嚴不嚴重?”他心疼地問。
長平看着他,有點沮喪地說:“不嚴重。”
她一直在等蘭青問她傷勢,但……原來,會問她傷勢的是無浪,不是蘭青。
江無浪摸摸她的頭,輕嘆:“沒事就好。我回到營地,你早不見了,真是把我嚇掉半條命,幸虧跟着蘭家娃娃來……”他對上蘭青的眼,笑容滿面:“在下江無浪,她是……長平。”
“也是關大妞,對吧?”華初雪插話。
江無浪挑眉,望了長平一眼。那眼神像在說:你怎麼說漏了嘴?容后再算帳。他又笑:
“既然話都說開了,那我就直白地說吧,雲家莊托我送鴛鴦劍過來,正是今天。初十相約關家莊,送出鴛鴦劍,從此再無糾葛。”
“這是自然。你們隨時可以走。”蘭青沒看向她。
“就算只拿到一把真的,也可以嗎?”長平忽道。
蘭青終於瞟向她。
江無浪雖還笑着,臉色卻有點沉了。“長平。”
“還有一把,在我身上,蘭青要嗎?”
蘭青微地一怔。
長平目不轉睛,有點怒道:
“世上傳說,另一把劍就在我身上,這話是真的,蘭青要的話我可以給你。”語畢,她以手臂要蹭開衣衫。
“長平!”江無浪扣住她手臂。“你別胡來。你忘了么?鴛鴦劍,不是你心愛的男人,怎能交給他?”
他這話一出,表示真有其劍。蘭青美目瞬間出現戾氣,冷冷地望向長平。
一旁的蘭樨面色本就偏白,聞言,更加慘白,他看了那紅袍背影一眼,只盼自己此刻並不身在此處。
“怎麼說?”華初雪不知將有的下場,好奇地問。
江無浪微微一笑,又瞥向那鬼面蘭青道:
“你們沒聽過嗎?何謂鴛鴦劍?自是鴛鴦才能合成一對劍,也是一對夫婦才能共有。這是雲家莊自汲古閣第三道大門后發現的秘密,也是這兩年才發現的。長平身上是有,但,她是個姑娘,你道,看見她身子的,是不是該負責任呢?”
“那我是姑娘,我看長平的身子,總也可以吧。”華初雪追問道。
“你是說,你想得到鴛鴦劍?”
“我……”華初雪及時閉嘴,覷向那默不作聲的蘭家家主。要搶劍,她哪比得過殺人不眨眼的妖神蘭青。
蘭青心不在焉。幼年大妞哪來的鴛鴦劍影子,但,關長遠確實跟她提過鴛鴦劍的事……是真的在她身上么?
他從沒看過她的小身子,她逃亡時才兩歲多,頭三個月逃都來不及了,他怎會顧得她是臭是香,到後來她人小笨拙,四歲前都是李今朝幫她洗的……李今朝沒有發現大妞身上有鴛鴦劍?怎可能?到底哪來的劍?
他又對上長平清亮的雙眼。他記不清她幼年容貌,卻還記得大妞的眼睛可愛帶傻氣,哪像現在清明得一如關長遠。關長遠、關長遠,像關長遠那樣正直的關長平,他看了就想殺人。
“……長平?”他重複低念。
“我本名長平,乳名大妞。”
“是誰告訴你的?”
“爹親口說的。”
蘭青聞言神色遽變,所幸面具罩住他所有思緒。“兩歲的事你還記得?”
“嗯,都記得。”
“都記得清清楚楚?”
“一事都不漏地記得翔實。”
蘭青停頓良久,嘴角微揚:
“我料得果然不錯。蘭家祖上曾有例子,痴傻的人,一朝忽地醒來,變得絕頂聰明,你果然不愧為關長遠之女呢。”
長平一直看着他,問道:“蘭青,你是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我聰明還是不聰明?”
他笑道:“長平,你聰不聰明與我無關了。雲家莊當日與我有協定,將真的那把鴛鴦劍交給我,從此雙方再無交集。長平,人的身子裏不會有劍,你最好別見人亂傳,打亂我的計畫,你回去吧。”說到最後,語氣偏冷。
他叫她長平,而不是大妞。長平心裏發涼,相遇前她緊張又害怕,五年多不見蘭青,不知蘭青過得好不好,不知那一年牢災是不是真如紙伯伯所說會讓他留下病根;是不是如師父所說,蘭青變回本性了。平常紙伯伯他們說蘭青壞話,她一直都在聽,卻是不信居多。
他們疼她,卻毫不留情把蘭青拒於門外,那是因為他們沒跟蘭青相處過,她跟蘭青處了十年,她用眼睛看了蘭青十年,所以,蘭青的本性是什麼她最清楚。
現在,終於相見了,她依舊緊張又害怕,再加手足無措感……面前這蘭青跟她記憶那個溫暖的蘭青不同了,是以前蘭青都在騙她,還是當年她人小以致記憶有所出入?
“就此別過吧。”
她眼裏映着的陌生蘭青如此說著。他自始至終都很和氣,和氣里卻沒有任何感情,難道真是她當年太小,沒有識破蘭青在作戲?
她對上那雙美麗冷艷的水墨眸子。那美麗的眼眸迅速移開,轉身即走,紅袍揚起,她直覺伸手,卻抓了個空。
就此別過!
“蘭青在河岸被人帶走時,東西散了一地,裏頭正有一匹少女用的柳色布,我想,他是回程想給你的驚喜。”李今朝柔聲說著。
“嗯,今今,我等蘭青回來時穿給他看,他看了一定歡喜。”
她垂頭低看包紮在雙手的柳色布。蘭青根本不記得了,那柳布,她一直收在箱子裏,她想讓蘭青看他親手送她的布穿在她身上的模樣,可是……他完全沒有印象!就這麼無情地走了!
江無浪輕咳一聲,摸摸她沒扎辮的長發。“長平,不是都說好了嗎?你答允你師父,只要蘭家家主認不出你,你就回莊裏。現在可好,你自己先泄密了,這樣吧,我替你保密,但你得先陪我繞一繞,玩夠再回去,好吧?”他等了等,沒等到她反應,他暗聲嘆息,柔聲道:“你承認另一把劍在你身上,依他個性,沒有當場殺你取劍己算念舊情。長平,你也看見他是怎麼殺人的,他已經不是你心裏的蘭青了。”
她不語。
她目光蒙蒙地盯着雙手上滲滿污血的柳色布,接着,她透過十指,看見足前乾涸十五年的血跡。
那一夜,娘將她塞入衣箱,就這麼倒在這裏走了……她慢慢跪在地上,輕輕擦着那早黑的血跡。
“……無浪,十五年前你在做什麼呢?”
江無浪站在一旁輕聲道:
“十五年前我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成天吃喝玩樂,是個無憂無慮的小胖子呢。”
“是嗎……十五年前我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娃娃,十五年前我娘就倒在這裏,我們同樣度過那一天,為什麼命運卻大有不同呢……我只知道她疼我,可是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她有點迷惑,低語:“師父說我爹死後,搶劍的人找不到鴛鴦劍便把他分屍。無浪,我聽了心裏很痛,可是,我也知道若是雲家莊任何一人遭此待遇,我心裏同樣會痛。”
江無浪輕嘆一聲。
她又低聲道:
“再給我多一點日子,再給我多一點日子了解你們,我一定會哭出來的。”語畢,忽地在血地上用力磕了幾個響頭。
“長平!”江無浪吃驚,本要脫口“臟”,但及時閉嘴。那是她娘的血,子女跪母天經地義。
但那聲響實在太過巨大,又令他想起長平乖巧的個性里有倔氣的一面。他等着她磕完三次頭,正要扶起她,她又出乎他意外地衝出去。
“長平!”
長平一路狂奔到前院。
蘭家馬車已備好,十來名着黑衣的蘭家弟子正準備上馬,而那一抹血色紅袍已人馬車。
“蘭青!”她大叫。
過了一會兒,那車簾才掀了半開,鬼面探出的同時,長平已撲到馬車,讓蘭青着實愣了一下。
“蘭青,我跟你走!”
蘭青思緒全停,他目光落在她額上鮮血,她靠他靠得極近,她呼吸急促,幾乎感染了他,令他不只心跳加快,還隱隱帶着推開她的衝動。
他勉強笑道:
“你胡扯什麼?”
“我跟你走!我知道你拿劍做什麼。你要引那個害你的蘭緋,我可以幫忙!”
“你能幫什麼?”他上下打量她,失笑:“一見你,就知你的底功極差,差也就算了,天生資質不如人,又能幫我什麼?”
她踮起腳尖,再朝他靠近些,近到蘭青本能的屏息了。
他注意到她為了站穩,雙手抵住車箱兩頭,昨晚大妞雙手抵劍,劍刀幾乎入骨,可以說是手傷極重,現在她在幹什麼?
蘭青眼一瞟,又見那青色包紮的布隱約已滲出血,他再一轉回,她鼻頭已在出汗。
他心裏浮躁感更重。
“我可以幫你。另外一把鴛鴦劍在我身上,蘭緋遲早找上我!不!他已經找過我了!”
蘭青一聽她公開坦承她身上有鴛鴦劍,暗自咬牙,幸虧蘭家弟子並不近身,是以沒聽見這話;接着,他又聽見蘭緋出現在她生命里,眼露精光,問道:
“什麼時候?”
“除夕夜。有人敲我們家的門,那人易容過,身形跟你差不多,身有底子,他一見師父就離開了。師父半年前得知蘭緋還活着,提起這事,懷疑那人就是蘭緋。他來找我,一定是想挾持我或殺了我來對你示威。你一天沒有引出蘭緋,我就一天得不到安寧,那當然是跟你走比較安全了。”語畢,也不管他是否同意,雙手一撐硬是翻上馬車。
蘭家弟子沒見過這麼蠻橫的姑娘,而且還是對家主蠻橫,一時之間呆立原地不敢動彈。
蘭青直覺避開,任她翻進馬車。她滲血雙手還撐在車板上,他手指一動,下意識要扶她一把,忽地,有人托住她的腰身,輕鬆送她入馬車。
蘭青看向車外,目光冷冷道:
“你們這是在蠻幹么?”
江無浪哈哈一笑,有點無可奈何地說:
“沒法子,長平她就是這性子。也不知道這是天性還是誰教的,說乖的時候真的很乖,倔性一起,就跟個野蠻人一樣,連她師父的帳都不買。”
那語氣帶點寵溺,蘭青多打量江無浪幾眼,再轉回長平面上,試着挖掘出這兩人間到底有多深的羈絆。
這長平……明明記憶里他對大妞充滿感情,為何看着這張老實的少女臉,他會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神色自若,笑道:
“好啊。既然你想跟上來,那就一塊走吧,但,你會有什麼下場,我可不負責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