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回家的馬車
“平日我只是分屍或者在屍體上動刀，根本得不到反饋，再加上我醫術不算高明，所以心肺處的腐肉我不敢貿然動刀，只能上藥粉止血生肌，可腐肉不除，新的皮膚很難再長出來。”玉黛微微皺眉，語氣中透着濃濃的無力感。
沈星瑜看了一眼創口，“這些腐肉已經潰爛化膿，怕是過幾天藥粉也不管用了。黛姐姐，家裏有能使人麻痹的藥物嗎？我來主刀割掉這些腐肉。”
“葯櫃裏有爹爹配置的麻黃散，用酒服下便可全身麻痹毫無知覺。”玉黛是見過沈星瑜挖肺手法的，下手很穩，動作利落，縫合的也很好，區區腐肉肯定不在話下。
躺在床上的阿旺心裏只覺得自己好像屠夫刀下的一塊豬肉，任兩個女人評頭論足了半天，是要切前槽還是切后鞧。
直到一碗麻黃湯下肚，不省人事。
楚玉玄趴在窗棱上懶懶的曬着午後的太陽，眯眼剛要睡着就見沈星瑜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剔骨刀，刺啦一聲劃開了阿旺的胸口，三兩下就挖下了一塊流膿的爛肉，她非但不嫌棄噁心，臉上竟然還露出了一抹陰森可怖的笑意……
楚玉玄：……
忽然覺得自己三番兩次的激怒她，現在還好好活着真是命大。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沈星瑜總算是清理乾淨了阿旺身上的爛肉以及傷口。
“麻黃湯的效果還有多久？”她問。
玉黛算了一下時間，“大概還有兩個時辰。”
四個小時啊……
沈星瑜想了想，左右麻醉一回，不如再做點別的手術吧。
外科醫生就是這樣，手術狂魔么，開刀手癢，根本停不下來。
於是這四個小時的時間，沈星瑜又給阿旺做了個微整，臉上刀疤出現的增生給割掉了，漂漂亮亮的在臉上縫了好幾十針，胳膊腿上的傷口也都縫合處理了，順便還把闌尾給割了……
玉黛就一直在旁邊打下手，熱水換了一盆又一盆，不知道還以為家裏有人要生孩子。
總之，天黑之前，可算是把人“處理”乾淨了。
“阿旺差不多該醒了，身上動了這麼多刀，怕是醒來會很疼吧。”玉黛起身去抓藥，眼看着身強力壯的男人被包的跟粽子一樣，怕是自己醒來照鏡子都不認得自己了。
沈星瑜點頭道，“都是外傷，養兩天就好了，雖然會有些疼，但為了健康也都是必須的。阿旺身體素質挺好，相比遇到你之前，這點疼又算的了什麼。可見，阿旺也是個有福之人，才會遇見你呀。”
直白的誇獎讓玉黛有些害臊的跑到廚房煎藥。
這時沈溪也回來了，背後背着包袱鼓鼓囊囊的，看來收穫不少。
本來玉黛還要留兩人吃晚飯，但姐弟倆一聽說她要親自下廚，立刻笑着拒絕了她的好意。
借口阿旺需要照顧，天黑就沒有馬車回福壽村了，兩人一貓不等玉黛再說什麼便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美人做飯，可是要命的！
房間內傳出動靜，玉黛連忙拿着葯走進屋。
阿旺想要起身，發現自己從頭到尾被紗布纏住，無意間打翻放在床頭的杯子，玉黛聽見聲音從屋外進來，靠近問：“身上疼不疼？”
阿旺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臉。
玉黛笑：“沈花不僅給你去了身上的爛肉，還把你臉上那幾道血肉翻飛的刀疤也處理了。她七日之後會過來幫你拆線，到時候你再多塗抹一些生肌緊膚的藥膏，這面容也就能恢復了。”
阿旺眼神茫然，還能恢復嗎？
這張臉最深的那道疤已經盤踞在臉上十年了，最是少年意氣風發的時候，他卻要終日隱藏在面具背後，如今告訴他面容也可以恢復了，這當真不是在做夢？
……
從玉黛家出來，太陽便已經完全隱沒在山的另一頭，洛縣的主街道上，商戶家家都點起了燈籠，春天漸暖，一些不畏寒的小商販也擺出了雜貨叫賣。
驛站還有最後一輛出城的馬車，沈溪跑過去問：“去福壽村嗎？”
車夫點頭，“正好裏面有人也要去福壽村，快上來吧。”
沈溪朝着不遠處等待的沈星瑜揮手，示意上車。
沈星瑜抱着貓走近，發現車夫面色發白，眼底發青，印堂發暗，整個人都沒什麼精氣神。
“快上車啊，看什麼看。”車夫不滿沈星瑜盯着自己，嘟囔一句，“坐好就出發了，都知道最近洛縣一帶不太平，還是抓緊時間走吧。”
沈溪扶着沈星瑜上車，鑽進車廂才發現許之言竟然也在。
“許大哥，”沈溪喊了一聲，“這麼巧，剛剛車夫說那個要去福壽村的人就是你吧？”
許之言笑着點頭，“明早要陪祖母去看診，正巧驛站還有馬車就一同回去了。”
“許老夫人生病了？”沈星瑜問。
“人上了歲數總會有些腰酸背痛的，常規檢查，不礙事的。”
馬車緩緩向前，車夫駕車技術高超，兩匹馬兒同時跑，步調一致，倒也平穩，就是這不大的車廂硬擠進了滿滿十人，有些不太舒服。
楚玉玄哼哼唧唧的在沈星瑜懷裏來回折騰，十個人中有幹活的苦力、有種地的農民，還有滿臉褶皺的老太太，身上散發的氣味各不相同，正常人聞着都有些異味，更何況是嗅覺靈敏的小奶貓。
熏得楚玉玄恨不得把鼻子割下來。
車夫途中停了一次，打開車簾問：“有想解手的現在趕緊下車，再往後就不停了。”
車上有兩三人結伴下車，沈星瑜碰了碰身邊的許之言，小聲道：“你有沒有發現那車夫面色不太正常，印堂發暗，眼底發青，看着怪彆扭的。”
許之言同樣小聲道：“看樣子運勢有些低，容易沾染晦氣。”
“早知道就不坐他的車了。”沈星瑜嘟囔一句，這大晚上荒山野嶺的，雖然走的是官道，身邊偶爾也會有幾輛疾馳的馬車和一些往來的商隊，但沿途也沒有路燈，只靠馬車上掛的兩盞昏暗的小油燈一路前行，難保不出意外。
於是沈星瑜與門口的那個老太太換了座位，一來是車門的位置通風比較好，能讓楚玉玄舒服一點，二來是她可以時刻盯着車夫駕車，發現有不對的苗頭能及時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