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放下
而後，他微微笑了一下，轉而向前兩步，對着敵人一刀斬去，臉上帶着無法動搖的堅決，就像斬向這個將他們卷進去的陰謀。
“秦鈺，抱歉，我只是......”何夏站在背後凝望着秦鈺身影，眼神寂靜：“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傷......”
她的聲音輕輕的，就宛如那場他們一起相偎着看過的雪：“我只是不想讓身邊的人受傷。”
“我不想再失去什麼了......”何夏突然抬手覆上眼，頓了頓再度開口：“我只是習慣了去保護......。”
她一字一句的，聲音淡而靜，似乎多年來所有的悲哀都消失遠去了。
“不要道歉。”秦鈺一刀把假何夏的劍盪開，微微後退站定：“沒有人會再從你身邊離去了，我保證。”
何夏放下手，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光顫顫的，她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好半晌后才輕聲開口：“謝謝......謝謝你......秦鈺。”
人與人之間的相逢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能輕而易舉的治癒心中久不平復的創傷。
“為什麼要對我道謝？”秦鈺忽而笑了一下：“算了，只要你喜歡就好......”
然而假何夏根本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手中的長劍直刺向秦鈺眉心：“失去是不可避免的，人成長的過程就是失去的過程。”
秦鈺微一側身，手中的短匕砍上對方的長劍，激起刺眼的光華。
“空有虛假記憶的人不會明白的。”秦鈺隨即反手，迅疾的襲向假何夏的胸口，冷冷的說了一句，語氣生硬。
旁觀的何夏表情不變，袖着手看着秦鈺在方寸之間輾轉騰挪，眼神微微的恍惚。
她習慣了一個人負重前行，無論肩上有多重的擔子，都默不作聲的獨自承受，然而今天，卻有人伸手分擔過了她的重量，一種從未有過的輕盈從心底漫了上來。
這個感覺並不驚心動魄，但就像流水一樣緩緩的漫上心頭。
“經歷過的事情過了也就過了，最終只能以記憶的方式來保存。”假何夏漠然道，“既然如此，擁有了這份真切的記憶之後，經歷過和沒經歷過又有什麼區別呢？”
秦鈺被她這套怪詭但是自洽的邏輯震住，心底一驚，被她抓住破綻，左肩再添傷口。
“這是自欺欺人吧？”秦鈺捂住血流不住的傷口，向後退了兩步，“經歷過就是經歷過，沒經歷過就是沒經歷過，事實就是事實，永遠不會因為一份虛假的記憶而改變。”
秦鈺抬眼打量着那個外表與何夏一樣的女子，眼中忽然有了憐憫的神色：“你一直就是靠着這份虛假的記憶，自欺欺人的活到現在的嗎？”
假何夏攻擊的動作驀地一頓，陡然停了下來，似乎有些茫然。
片刻后她才緩慢的開口，聲音低微：“你作為一個外人，又是憑藉什麼來判斷我的虛假呢？”
秦鈺微微仰望長天，隨即回答道：“大概是憑藉旁觀者看到的事實吧。”
冷風中，秦鈺靜默了一會兒，直視着那個神色茫然的女子，正色道：“雖然有着同樣的外表，同樣的記憶，甚至連性格都有些相似......但是對於我來說，你並不是何夏。”
他眼神凜冽明確，有着刀斬斧劈般的決然和不近人情。
假何夏長久的沉默，良久后，才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反駁道：“不是這樣的。”
“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秦鈺臉色複雜，一時不知該怎麼說，最終還是出口道出一句話，語氣依稀是勸解的味道。
他說完旋即合身撲向對方，手中的短匕大開大闔的左削右劈，氣勢如虹。
假何夏朝後仰身，堪堪躲過。
秦鈺一擊不成，卻並不後退。他迅速的猱身上去，一刀刺向對手肩膀。
假何夏一手橫劍直擋，另一隻手抓住秦鈺的手腕，順勢一帶，將秦鈺甩向身後的萬丈深淵。
千鈞一髮之間，秦鈺凌空轉身，單手抓住了石板天平的邊緣險險懸挂在淵壑之上。
假何夏意欲上前落井下石，但背後何夏的攻擊驟然襲來，給秦鈺製造了脫身之機。
秦鈺敏捷的翻身上板，和何夏一起，將冒牌貨堵在了天平中間。
冒牌何夏手中的劍收發由心，操縱自如，每每都會從一些出其不意的刁鑽角度閃出來，讓秦鈺和何夏防不勝防。
假何夏似乎並不着急，她下手不為斃命，只是為了創傷何夏或者秦鈺，一點點的逼出他們身上的血來。
最初的時候，假何夏一個人對付秦鈺和何夏的聯手處境還頗為艱難，但她給何秦二人造成的微弱創傷卻如同源源不斷的流水，慢條斯理的流瀉出體內生命力。
隨着時間的推進，二人慢慢頹唐起來，連對抗之力都弱了許多。
何夏身上傷口增多，鮮血不住的滴滴答答的跌落。
秦鈺站在何夏身後，定定的望着女子身上的血凝成葡萄般大小順着指尖滴落，他黑夜般的眼睛中突然有了某種奇異的神情，似乎是被蠱惑了一般。
站在中心位置的何夏手中握着短劍，向前一步踏出，縱身撲下，漆黑的短刃閃過瑩亮的白光，冷冽如蒼穹雷電，一刀便將假何夏手中光華燦爛的長劍斬為齏粉。
她這一擊用了十分的力氣，天平一端吃重，緩緩的開始傾斜。
何夏急速後退，試圖平衡住不可逆轉般傾斜石板，但也許是他們打鬥的震動損害了支撐天平的石柱，天平依舊不急不緩的向著假何夏那側傾去。
情急之間，何夏一把扯住楞站在背後的秦鈺，然後翻身到他背後，凜然騰空躍起，下落時帶來的超重終於止住了天平的上傾之勢。
“秦鈺，你怎麼樣？”天平緩緩的上升。何夏隨意的將手上的血珠甩去，問道。
秦鈺的身體猛然微弱的震動了一下，隨即他垂下頭，輕聲回答道：“我沒事。”他沒有回身，似乎有些不敢去看何夏的樣子，片刻后又問道，“你沒事吧？”
何夏輕輕的應了一聲，徑直越過他，再次站到了假何夏面前，做出格擋的姿勢：“你先休息一下，我來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