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秘來電

第1章 神秘來電

1995年春天,我出生於北方的一個小縣城,父母都是印刷廠的普通工人,從小到大,我都是街坊鄰居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只不過別人家的孩子也分兩種,一種叫榜樣,另一種叫反面教材,這兩種我都是。

用我媽的話說,我上幼兒園和小學的時候,腦袋瓜特別好使,小孩長得也精神,人見人誇,尤其小學,年年三號學生,那時候她和我爸可沒少在工友面前顯擺。

可到了初中以後,我得了一種怪病。

說不清病因,就是老感覺血管里有個東西在動,剛開始只在心口偶爾動一動,後來發展到了脖子上的動脈和太陽穴,最後進了腦子裏,每次它一動我就心煩意亂,根本沒辦法集中精力。

自得了這個怪病開始,我就對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產生了興趣,起初喜歡幽暗的環境,常常跑到地下室里,關上燈,一待就是一兩個小時,後來又喜歡上了看恐怖片,尤其鬼片,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就是鬼,越往後,這種情況越嚴重,自初一下學期起,我就經常從家裏偷錢,翹課跑到網吧看恐怖片,為了這,我爸和班主任沒少在縣裏的各個小網吧轉悠,就為把我揪出來。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初三上半學期,我拿着交學雜費的錢跑去上網,結果在網吧門口被我爸堵了個正着。

他問我,為什麼喜歡那些東西,看着不害怕嗎?

我說,怕,但就是忍不住想看,時間長了不看,難受得渾身上下血管都哆嗦,這不是形容,是血管真的在抖,我能感覺得到。

聽我這麼一說,我爸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那表情很不正常,不是恨鐵不成鋼,也不是平日裏常見的無奈,而是一種很深的絕望。

回到家,我爸將我關在卧室里,他則在客廳里給什麼人打了一通電話。

記憶里,我爸向來是個很溫和的人,就算我再怎麼頑劣,他也沒有罵過我,更不要說打,可那天我卻聽到他在客廳里不停地罵髒話,期間還摔碎了家裏的很多東西。

不罵髒話的時候,他說話的聲音很小,外面一直持續着丁零噹啷的摔砸聲,我靠在屋門上聽了很久,也只聽清一句:“有種就沖我來啊,動孩子算什麼本事!”

一直到外面安靜下來,我才推開門,小心翼翼來到客廳,地上灑滿了煙灰缸和花盆的碎片,電視機柜上放着一個存摺和一張銀行卡,家門開着,人已不知去向。

我以為他只是出去散散心,很快就回來,可從那以後,他再也沒回來過。

我爸剛失蹤的那半年,我媽和我傾盡了所有力氣去找他,所有的親戚朋友全都找過,警也報過,所有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我們也都去過,可他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點蹤跡都沒留下。

直到有一天,我媽對我說,實在找不到就算了,以後的日子還長,不能把心思都花在一個不願意回來的人身上。

日子就這麼消停下來,媽辭去了印刷廠的工作,用爸留下的錢在西四街開了一個水果鋪,名字就叫“郭海洋水果鋪”,招牌做得很大,只要我爸從這條街上路過,一眼就能看見。

郭海洋,是我的名字。

為了讓我媽心裏舒服一點,我強忍着血液里的躁動,把剩下的精力都放在了學業上。

中考很順利,考上了重點高中,這是我十八歲前的最後一個高光時刻。

可能是血液里的東西被壓抑得太狠,在我上了高中以後,它就開始變本加厲地躁動,那時我經常能感覺到它發了瘋一樣撕咬什麼東西,咬的可能是我的血管,要麼就是我的肉,不疼,但讓我變得很暴躁。

我越發沉迷於那些灰暗的東西,而且徹底厭學,因為情緒不穩定,還經常在外面跟人打架,有一次學校甚至要開除我,我媽找了很多人,花了很大力氣才保住我的學籍。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2013年夏天,那年我十八歲。

六月初,高考如期來臨,又過了一個月,高考成績公佈。

查到成績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肯定落榜了,以前我以為,自己對能不能考上根本不在意,可看到自己的成績時,我卻有種挨了一悶棍的感覺,整個腦袋渾渾噩噩空空蕩蕩,那感覺就像是你對未來人生的幻想全都被打碎了,除了人還活着,其他的就只剩下絕望。

後來我仔細琢磨過,我當時之所以會有這種感受,主要是因為不甘心,如果不是血管里有那麼個東西,考大學對我來說本來不是什麼難事。

我媽說,反正以我這狀態,復讀也考不上,真不行找個野雞大學上一上,多少混個文憑,以後回來接她的生意,那段時間水果鋪的生意很差,進的水果都爛了也賣不完。

我說我想出去轉一轉,回來再考慮要不要復讀,隨後問我媽要了幾百塊錢,跑到省城打工去了。

去省城之前,我想的很好,找個大一點的公司做個銷售,好好乾,一個月不說工資上萬,六七千總得有吧,路上,我反覆思考該選一個什麼樣的行業好,是做金融呢,還是做房產呢,可到了省城,跑了好幾家公司,卻沒有一家公司願意要我。

我記得當時有個人事經理告訴我,你應該先投簡歷,有公司約你了你再來面試,而不是直接往別人公司里闖,問人家招人不招人。

我說,我高中剛畢業,什麼都沒幹過,這樣的簡歷別人能看上嗎,她說,基本沒戲。

在省城待了幾天,錢就花光了,最後我沒辦法,跑到一家燒烤店裏打日薪工,每天一早起床跟着老闆去進貨,回到店裏就開始穿肉串,中午晚上招呼顧客,一直到凌晨一兩點鐘才下班,老闆是個精打細算的粗魯人,經常找各種理由剋扣我的工資。

但好在提供住宿,宿舍是郊區一幢很老的家屬樓,離上班的地方有四十分鐘路程。

到了八月中旬——我們那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宿舍里沒有空調,有天晚上我被熱得翻來覆去睡不着,於是跑到陽台上吹夜風。

從陽台望去,一眼就能看到一級路上拉沙子的大車,車隊有序地行駛在夜色與燈光中,漸行漸遠。

望着在熱浪下滾滾飛揚的車尾塵,我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釋放感。

腦子裏的那股狂躁氣血,在遭遇了高考落榜和社會毒打的雙重打擊之後,此刻隨着那些遠行的大車,一起離我遠去了。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整整六年之後,我終於再次平靜下來。

當時我腦子裏跳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真不行回去復讀一年吧。

就在這時,屋子裏的小靈通突然響了,我以為是我媽打來的電話,不想接,因為我不想告訴她我其實是出來打工了,也不想騙她自己在外面玩得很痛快。

可鈴聲不間斷地響起,停了一陣再響一陣,我擔心家裏可能出了急事,還是跑回了屋裏。

電話不是我媽打來的,屏幕上是個陌生手機號,沒有顯示歸屬地。

我拿起電話,接通,對面的人不說話,只能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喘氣聲。

“您哪位?”

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對方催命一樣連續打了這麼多電話,可我接起來了他又不吭聲,如果按照我平時的脾氣,肯定把他親娘老姨二姑父挨個罵一遍,可我現在竟然說“您”,看樣子我是真的平靜下來了。

等了好半天,對面才傳來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靜下來了嗎?”

那聲音聽起來特別沙啞,不像是活人的聲音,更像是田坎上老烏鴉的叫聲,但我那部小靈通向來信號不穩定,一不穩定就鬧雜音,導致聽筒里傳出來的聲音失真,鑒於這種情況經常出現,所以我也沒多想。

我說:“你打錯電話了吧?”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類似於“喝、喝、喝”的聲音,像是那人在笑,但那聲音特別刺耳,實在不像從人嘴裏發出來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我:“你是不是郭海洋?”

這次我聽清楚了,小靈通沒出毛病,就是他本身的聲音非常沙啞,不對,應該說是嘶啞,就像銹刀刮在銹鐵皮上的聲音。

“我是郭海洋,你哪位?”我問。

對方就像沒聽到我說話似的,自顧自地說:“要是不出意外,你身上的燥血應該會在今天晚上平靜下來。”

我這才明白,他剛才那句“靜下來了嗎”是什麼意思。

可他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問題讓我變得有點焦慮:“你是誰啊?”

他還是在自說自話:“郭侃給你留了一筆遺產,你來坵山辦一下過繼手續吧,一個人來。”

“郭侃是誰?”

“他是你的祖先,我先將一筆五十萬的款項打給你,作為你的路費——你知道坵山在哪嗎?”

“你特么到底是誰啊!”

“回頭我會把具體地址發給你,記住,你必須在九月一號之前獨自抵達,否則這筆遺產將不再屬於你。”

最後那個“你”字沒等說完整,他就把電話掛了。

屋裏的燈都關着,我站在黑乎乎的環境裏,盯着小靈通屏幕上發出的橘色亮光,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正發愣,小靈通收到了一條信息,還是那個號碼發過來的,信息上寫了一個非常詳細的地址,末了還有一句“錢已經匯過去了,注意查收”。

我給自己灌了幾大口涼水,才讓自己從懵神的狀態里緩過來,然後我就坐在陽台門口反覆琢磨剛才那通電話,很快就想通了,這應該是哪個同學搞的惡作劇。

血管里有東西這件事,我曾對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學說過,他們都知道我的號碼,也知道我跑到省城打工來了,今天晚上這齣戲,不是他們中的某一個人搞出來的,就是他們幾個合夥搞出來的。

可他們怎麼知道我今天晚上靜下來了?我想來想去,覺得這隻能是個巧合,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

不得不說,這幾個小子還挺厲害,竟然搞到了一個沒有屬地的手機號,我回撥過去的時候竟然還撥不通。

本來天氣就熱,又被這麼一通電話鬧得心神不寧,我是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乾脆就在陽台上坐了一夜,期間我仔細回想高中課本上的那些知識,越想越覺得簡單,大爺的,如果不是得了那個怪病,我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大學。

到了清晨四點半,我就着鹹菜吃了點隔夜的饅頭,喝了幾口涼水,便離開宿捨去上班。

這個點公交還沒開始運行,我只能徒步走完這四十多分鐘的路程,走到西關大街的時候,突然看到路旁邊有個ATM提款機,腦子裏又蹦出了那句“錢已經匯過去了,注意查收”。

我就是個傻子,也知道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給我匯五十萬,笑了笑,從ATM機旁邊走了過去。

走出去得有一百多米,快到十字路口的時候,我又猛地掉頭,沖回ATM機跟前,將銀行卡塞了進去。

之所以會這麼干,完全是出於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理,明知道卡里絕對不可能有五十萬,卻又想看看卡里到底有沒有五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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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黑山當獵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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