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三十一章
“王爺,已查明劉永獻連夜去了語花衚衕。”魏東亭心急火燎的衝進客房。
早已換上一身戎裝的福全唰的立起身,“客棧的反賊已全數抓獲嗎?”
“是的。”
昨夜,劉永獻走後,福全便命吳六一將客棧秘密包圍。
“吳六一呢?”
“提督大人正在門外等候。”
“萬歲爺在語花衚衕。”福全丟下這句話,抓起放在桌上的頭盔,大步朝門外走去。
魏東亭愣了一下,匆匆跟上,“王爺,皇上怎麼會在那兒呢?”
福全回過頭,自信的沖他微微一笑,“劉永獻要是不知道咱們萬歲爺在哪裏,他會把陳近南的書信給我們看嗎?”
魏東亭摸摸後腦勺,“原來天地會裏也有吳三桂的人。原來王爺昨夜說萬歲爺沒事,是迫着劉永獻查清楚啊。”
走出客棧,吳六一滿面塵土的候在門口,數千士兵已整裝待發,圍觀的百姓在一旁紛紛議論,顯是不明白一早起來,好好的客棧被封了,卻一下子多了這麼多的官兵。
“臣已就近加調了一千人,現已將杭州督府圍住。”
福全走上前去,拍拍吳六一的肩膀,“辛苦了。”說完翻身上馬,面上現着凝重的神色。
一時間,馬蹄與青石地板的撞擊聲攪亂了古鎮寧靜的空氣,滾滾塵土掩了半邊的青天。道路兩旁的小販慌忙撤了攤位,退至一旁,整個道路填滿了一隊一隊急速前進的官兵。
我毅然的起身,強烈的戰鬥意識將湧起的悲痛驅散,擦擦鬢角的虛汗,推開門,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屋外走去。
大步直接朝院門走去,卻被守門的兄弟攔住了我的去路,我仔細打量了他,對他完全沒有印象,“你是誰手下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他訕笑道,“小姐哪裏記得那麼多人啊。”
我推開他,“讓開,我要出去。”
“小姐,別讓我為難,鍾大哥吩咐了誰也不能出去。”
我瞪了他一眼,“我要回客棧一趟,讓開。”
“思南,別任性,回屋去吧。”鍾青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我身邊。
看來正門是出不去了,我只好迴轉身,無意瞟了一眼院子四周,竟發現昨夜和我一起來的兄弟都被換了,現在在院子裏的我一個都不識得了。冷汗一下濕了里衫。
“思南,早上的飯菜,你送過去了沒。”
“送了啊,不過他沒吃,我一氣之下,就給倒掉了。”我換上一副憤憤然的表情,“有事嗎,鍾大哥。”
“沒。”他不自然的笑了一下。
我等他走後,拐進康熙的房間,“等入夜了我帶你走。”
他放下手中的書,意味深長的看着我,“是為你爹還是為我。”
我呆望着他,不知他為何會問出這樣的話。
“怕是等不到夜了吧。”他又拾起手中的書,“你走吧。”這次他沒有再抬頭,語氣是那樣的淡,不摻雜一絲的情感,讓我的心泛起一陣寒意。
我靜靜的立在那裏,看着他被書半掩着的面,看他濃黑的眉,看他堅毅的眼,我貪婪的看着他,拚命想要記住他的樣貌,彷彿這次看過便要再等上百年才能再次相見。
室內的空氣緩緩的流動着,我只聽到了我的心跳和書頁與指尖摩挲的聲音。
門吱啞一聲被推開,鍾青沉着臉走進來,“我說怎麼到處找不着你,原來在這裏啊。”
我豎起眉毛,“出去。”
“好像茗兒今天早上來過了啊,怎麼沒見着她啊。”
“………….”
“她在你房間吧.”
“你,叛徒,無恥.”
“看不出我的大小姐,平日裏象個小丫頭,心思還有點細密.”
“幫里的兄弟,你把他們怎麼了.”
“要不是你沒讓狗皇帝乖乖吃好飯,我也不至於大費周章啊.”
“你……”我一時語塞,他忽然面露凶光,心下一陣緊,身子卻被一雙臂膀推開,“吟兒,小心。”
鍾青早已拔劍出鞘,我慌忙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這是爹送給我防身用的,我卻一次都沒有用過。康熙拿摺扇擋開鍾青刺過一劍,一手把我護在他身後,鍾青招招都刺向康熙的要害,他因為要護着我,只有招架的餘地,但所興鍾青暫時也傷不了我們。我看着他額角已滲出些微的汗,我看着他緊緊護着我的臂膀,淚不覺沁滿眼。扇與劍的撞擊聲讓我回過心神,忽然發現鍾青已放鬆了對我的攻擊,全心全意與康熙對決起來,瞅准了一個空檔,握緊匕首朝他握劍的手猛砍去,他五個指頭竟齊刷刷被我砍下來,他痛得叫出聲來,朝門外叫着,“兄弟們,給我進來。”守在外面的人一下衝進來,立時數十隻劍尖指向我們。
福全翻身上馬,面上現着凝重的神色。一時間,馬蹄與青石地板的撞擊聲攪亂了古鎮寧靜的空氣,滾滾塵土掩了半邊的青天。道路兩旁的小販慌忙撤了攤位,退至一旁,整個道路填滿了一隊一隊進的官兵。
我倒在他懷裏,他懷中溫熱的氣息卻暖不了我身上泛起的一陣一陣的冷,那個青衣男子此時一身戎裝跪在我們面前,他的身後,有好多的官兵,跪倒一地,“臣,救駕來遲。”
我倒在他懷裏,好冷,他一直護着我,卻沒有看到身後刺過來的那柄劍,所以,我替他擋住了刺來的那一劍,那一劍,是我欠他的。
我無力的倒在他懷裏的時候,他回過頭,我看到他眸子裏滿是驚恐。那微寒的劍尖刺向他的時候,他的眸子也是平和的,可當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我看到他眸子裏驚恐的眼神。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那晚那個綠衣男子出現在我們面前,“臣救駕來遲。”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聽到震天的吼聲綿綿不絕,衝破了一角的天空,“吾皇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萬歲。”那是屬於他的威嚴與尊榮。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他丟掉手中的摺扇,用雙手抱住了我。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看到了那個如水的夜裏被清冷的月華罩着的瘦長的身影,泛着隱約的光輝,顯得那麼孤獨,那麼高貴,卻又讓人難以接近。
“今夜的星特別亮,朕好久都沒有這樣看星了.你識得牛郎織女嗎?”
“朕小時候聽阿姆講過,兩個相愛的人,卻只能一年見一次,那時候,朕覺得他們很可憐.”
“可,現下,朕不可憐他們,朕可憐自個兒,朕比他們可憐.”
“有什麼比相見似不見更悲哀呢,朕想不出.”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看到那個如水的夜裏,一前一後行走的兩個人,前面的人忽的止了步,後面的便撞在人牆上。
他轉過身,看着我,眸子裏閃着光,忽然嘴角浮出一絲淡淡的笑,俯下身,輕輕颳了一下我的鼻子,“朕帶你出宮玩,你也不樂意嗎.”
他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笑,傻傻的望着他,他,居然笑了,雖然是那麼淡,他的目光再也沒有日間的凌厲,有的只是柔柔的清輝,我看的痴了,就那樣和他對視着,隱約聽到知了淺淺的低吟和自己的心跳聲.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看到在那個如水的夏夜裏的河邊一對一對青年男女捧着紙做的粉紅色的荷花燈,許着一生的諾言,然後將載着承諾的燈緩緩放入水中,渺渺的湖面上點點燭光.
他烏黑的眸子牢牢的鎖住了我的雙眼,“願意為我做一隻荷花燈嗎,我要你為我做一隻荷花燈,明年的這個時候,和我一起放在這湖中,好嗎.”
“丫頭,傻丫頭,吟兒,我叫你吟兒好嗎?”
他將頭輕輕湊到我耳邊,輕輕的喚着,“吟兒,吟兒.”
“吟兒,朕以後就叫你吟兒了.”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看到了我醒來的第一抹陽光,手一直被他緊緊着握着,看到他正靠在床桅邊上沉沉睡去,看着他深蹙的眉,緊閉的眼,額頭涔的細細的汗,原來他在睡時,也是這樣的不安。
我痴痴的看着他,“你,笑的樣子很好看。”
“是嗎?傻丫頭,那,朕以後就只笑給你一個人看,好嗎?”
“好。以後你不許對別人也露這樣的笑。”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丟掉手中的摺扇,緊緊擁住我,眸子裏滿是驚恐,那不是一個帝王應該有的眼神。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我看到跪在地上一身戎裝的男子,也用同樣驚恐的眼神望着我。
“想看雪嗎?”
我噗哧一下笑出聲,“現在是春天呢。”
他沖我笑,眸子裏竟滿是溺愛的光。
俯身拾起一粒石子,輕輕擲向樹梢,霎時間,片片花瓣繽紛瀉下,宛若皓雪紛飛,攜着清香將兩人團團圍住。
我閉了眼,感覺花瓣一片一片輕輕落在臉上,睜開眼時,看到他怔怔的看着我,才發現和他離得那麼近,不覺有些窘,忙退了幾步,腳踩到池邊,整個人往後倒,他向前一步,攬住我的腰,我輕輕推開他,卻見他嘴角的笑意忽的濃了,還沒明白過來,倆個人已滑落池中了。
“我不會水。”我緊緊抱住他的腰際。
“我知道。”他笑着對我說。
“你是故意的。”我生氣的掐了他一下。
他又笑了,“是的,我是故意的。我不喜歡我抱你的時候,你卻將我推開。”
“你……”我一時語塞,“拉我上去。”
他笑着將我托出水面,“我叫泉甫,記住我的名字好嗎?記住今天晚上好嗎?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我出現在你面前了。所以,拜託你記住好嗎。”
福全,泉甫,你的痛我知道,但是,對不起。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一雙眼緊緊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我要把他牢牢的刻在心裏,永生永世都不忘卻,不管歷經幾世的輪迴。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在他耳邊輕輕的說,“燁,這次,我是真的都記起來了。”
“燁,告訴你一個秘密啊,我是五百年後的人啊,我來到這裏,是不是老天給你我安排的一場約會啊。”
“燁,你說老天會不會還安排了另一個約會,五百年後的約會啊。”
“燁,我們蓋手印好嗎,我們共同完成這場千年的約定好嗎?”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我伸出手,用我的拇指和他的拇指相扣。
我倒在他懷裏的時候,身下的青石板早已濡滿了刺目的紅。
震天的吼聲綿綿不絕,衝破了一角的天空,“吾皇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