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雲空

這是在很多年前的一件事了。

很久以後她回憶起來，那次好像是自己這輩子第一次殺人。

也是最後一次從殺人中感覺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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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活在孤兒院裏。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也許大多數人不能理解，但是在她的身處周圍，這樣的人比比皆是，算不上常見，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

被拋棄的理由有很多，重男輕女，養不起，打胎失敗，又或者是單純的不想要了，總之可以有無數個借口，也有無數個理由。

生命輕賤，這是一開始就留在她記憶里的概念，之後也融進了她的骨血，從此她變得和拋棄自己的那些人沒什麼兩樣。

她被拋棄的那天下着紛飛的大雪，其實在現在這個年代裏，這樣大的雪已經很少見了。南方總是喊着想要下雪最終卻只落下一些雪籽，北方雖然說是年年下雪，大部分地方落雪卻趕不上原來的五分之一。

因此這樣一場鵝毛大雪來的是極其反常的，這個城市屬於華中地區，沒有供暖的情況導致了人們不得不穿上了厚重的大衣，然後站在開了暖氣的商城門口一邊驚嘆着一邊拍下這難得一見的大雪。

一切的一切就像那閱讀理解寫的一樣：“這寒冷的大雪烘托出了悲涼的氣氛，也給全文蒙上了一層冰冷的氣息。”

來來往往的人群，大雪紛飛，其實她一直都覺得這樣的場景很是詩情畫意，雖然在這種季節被拋棄，她卻從未對冬天帶有什麼偏見，每當下雪的時候她總是喜歡坐在窗邊靜靜地看着悄然落下的雪花，看着它們落在玻璃上，然後逐漸融化。這種習慣直到古代也沒有變過，只不過她不再坐在屋內，而是坐在屋檐下，手中捧着一壺熱酒，而也經常不只是她一個人看着大雪，東方渝總會陪在她的身後，拿起酒杯，看着一言不發的她。

她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有關自己穿越的事情，也基本上沒有說過有關自己的過去。有的時候她高興了可能會說一兩件自己後來做的那些事情，但是十五歲之前的人生，她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半個字。

就像是記憶里終年不息的大雪，冰封在了心底，無人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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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很早的時候就明白了如果為人處事。

這其實並不是什麼難事，在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越晚明白其實是越好的事情，這說明你的人生很少出現波折，雖然她覺得這種事是每個人都有必要學會的。

在孤兒院這種地方，一個孩子受到的喜愛程度和他能得到的資源成等比。那些長得可愛笑的乖巧好像洋娃娃一般的孩子總是最受人喜歡的，每個人看到都想抱抱他們，將所有讚美的詞彙都毫不吝惜地放在他們的身上。

小孩子其實並不是天使，或者說小孩子其實才是真正的魔鬼。無人教導，他們不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沒有正義邪惡之分，生命在他們的眼中不值一提，將小動物殘忍的弄死，欺辱同伴，這都是惡，也是天真的殘忍。

在這一方面，她很幸運的並沒有成為被欺辱的那一個，或者說正好相反，她可以算的上是加害方。

這一切的開端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只不過是她偶然從後院經過，看到三個小孩子在那裏毆打一隻流浪貓，那隻可憐的，本就骨瘦嶙峋的貓被按在地上，發出了令人心尖都忍不住顫抖的哀鳴，只可惜那三個小孩子，還有一旁圍觀的她心中都沒有絲毫的觸動。

因為他們那時並沒有憐憫之心。

就如說的那樣，她只覺得吵鬧，但那貓被折騰的又實在是很慘，在看到它被往石頭上被活活摔死之後，那鮮紅的血液刺激了她的眼球。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被這樣摔打，然後頭破血流的死掉該怎麼辦？

其實那個時候她還並不了解什麼是死亡，只是模糊地意識到如果死了一切就都沒有了，雖然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但是她並不希望再失去什麼。

只有讓自己也成為捕獵者，才能避免淪為獵物的下場。

這是她思想上的第一次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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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其他的小孩子總是不一樣的。

這種不一樣並不體現在臉上，雖然她也和那些被稱為“天使”的小孩子一樣，有一張很是討人喜歡的臉，但是她並不像那些孩子一樣每天都笑着，她總是面無表情，脊背挺的筆直，就算站在人群之中，一身的孤傲依舊難掩。

清高和孤傲的人從來都是稀少的，大多數人都認為骨氣並不能當飯吃，很多年後的雲辭舟也是這麼認為，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敬佩那些有着一身傲骨的人。

那挺直的脊樑是一種精神，一種她曾經有，但後來卻失去了的東西。

雖然這麼說，但是在孤兒院裏並不缺這種有着傲骨的小孩子，雖然他們往往在吃了苦頭后就學會了改變。在這群人中，她是唯一一個例外。

也因此她總是吃不飽飯，也並不是其他人刻意針對她什麼，孤兒院的資源有限，大多數都給了那些討人喜歡的小孩子，剩下的自然都是不怎麼好又數量不多的，因此雖然不至於餓死，但也很難說能填飽肚子。

常年飢餓的她從此落下了一旦飲食不規律就會胃疼的毛病，胃也變得脆弱。這個毛病直到她重生在古代后才被根除，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天生低溫的皮膚依舊和現代一樣。

這一切的改變源自於那個大學紛飛的晚上，好像比較濃墨重彩的記憶都發生在冬天，不論是她的出生，她的改變，亦或者是她的死亡。

在那一天她死了，重新活過來的人叫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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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兒院的院長是個不怎麼讓人喜歡的老頭子，至少雲空很不喜歡他。

在她還沒有做出改變之前院長和她接觸的並不多，這樣的大人物也是不討人喜歡的她無法接觸到的，她總是遠遠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對那些穿着可愛衣服的小孩子露出的噁心眼神，心中湧起一陣說不清的情緒。

多年後她能明白，那是殺意。

因為女人的眼淚，雲空做出了改變，也漸漸的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中，誇她是個可愛的孩子，全然不是原來的那副嘴臉。

接踵而來的是好吃的東西以及舒適柔軟的床，那都是她原來不曾體驗過的東西，周圍人的讚美讓她恍惚以為自己活在的是一個充滿了善意的世界。

但世界是無意的，全取自你自己。

一個世界不同的人去看，看到的永遠是不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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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總是喜歡摸那些小孩子，這讓雲空感覺很是噁心，不過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將其他人不留聲色地推出，自己總是站在後面。

這種處於上帝視覺的狀態讓她很快又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一開始院長在觸碰那些小孩子的時候，她能感覺的到他們並不是很喜歡，但是時間一久，加上其他人也都是如此，以及院長口中的：“這都是正常的，是因為我喜歡你才會這麼做。”因此便都習以為常，反而以為這才是對的。

這可真是太有趣了，雲空這麼想。

她直覺自己好像接觸到了什麼事情，這種疑惑促使她開始看書，不識字就去請教女人，女人也不懂的就去問路人，漸漸的認識了常用的文字，將孤兒院裏慈善送來的書都給看了個遍。

而在她沉迷學習的這些年，因那些好看的孩子漸漸的都被領養了，最後當年的孩子只剩下了她一個，新的孩子再次出現，逐漸長大的她也再難以藏住自己。

於是在那一天院長終是對她也出手了，再然後她殺了他。

鮮血從他的動脈里噴涌而出，將個子還不是很高的她濺了一身，那鐵鏽一樣的氣味明明是她所討厭的，卻在這一刻好似成為了美酒佳釀，讓人深深陶醉。

刀尖落下，在劃開皮肉那一刻的觸感美妙的令人暈眩，她將手伸進了他的傷口，那滑膩的觸感讓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加快，戰慄的喜悅，讓她露出了這麼多年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她大笑出聲，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快樂，所有的憂愁一洗而清，鮮血汩汩湧出，就好像她的煩惱也如此一般盡數流光了。

在之後，直到她死，她再也沒有過任何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