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殿上驚情
百里陌心中瞬間閃過的念頭，只是讓他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卻沒有因此就停下來，將手中的捲軸交給丹陛上的大太監手中，最終盛放在夏洛陽面前的矮桌上，秦皇后微微傾身似乎也想一看究竟，只有瓔珞一副並不關心地樣子，淡定地抿了抿茶，低頭不知在看什麼。
夏洛陽挑眉，仔細看着捲軸上的字跡，確實是有理有據，但是所寫卻又驚世駭俗，若是瓔珞看到了定然也驚訝不已，因為百里陌就連這鬼話編的都是像模像樣，而且還把她給籠絡了進去，崑崙寨和蘇家一個也沒逃得了。
按照百里陌的版本來看，蘇家當年被滅門以後仍然與人逃了出去，暗中打算報復皇室，因此秘密培養了花無燁，並將他替換成了宮中出外採買的小太監，混入宮中來，利用當年蘇皇后留下的人脈，幫助他快速地嶄露頭角，直至被先皇倚重，這也能解釋花無燁對瓔珞的特別照顧。
夏洛陽抿唇摸着下巴，眼神中帶着些許猶豫不決，按照他跟對方熟悉起來的時間，確實是在‘狸貓換太子’之後，這似乎也能解釋對方身上時刻帶着的凌然氣魄，這樣器宇軒昂的氣度又怎麼可能是那種挨了一刀的閹監能有的？
大殿上一時靜默下來，只有瓔珞在等待着時機，她能看到空氣中絲絲縷縷漂游的香氣正在朝着整個大殿內蔓延，只要到時候百里陌開口說話就必然會說出真話來，瓔珞抿唇，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了衣袍，看着百里陌啟唇。
“皇上，此事……”百里陌開了口，卻沒有立刻就說下去，而是抿了抿唇猛然皺起眉頭，似乎咬牙切齒猶豫了一下，才有些艱難地開口道：“臣想說的都在摺子裏寫了，一切但憑皇上做主。”
瓔珞狠狠咬了下舌尖，才鎮定下來，這個百里陌也真是個人才，竟然注意到了這一絲不對勁，沒有將真話吐露出來，而是模稜兩可地錯開了話題，他說他想說的都在奏摺上這句話，倒是真真確確的。
夏洛陽聞言卻有些詫異，百里陌的習慣是上了摺子以後還會稍作解釋，這次一反常態，卻讓皇上以為是大殿上那人是花無燁的緣故，不由就想歪了。
而一旁坐着的黎國使臣卻有些騷亂，黎千月緊緊捏緊了手中的酒杯，犀利的目光環視了一圈定格在了瓔珞面前的熏香爐上，瞬間狠狠擰起了眉頭，像是在看着什麼凶煞的禍根一般，幾欲要起身將其除掉。
瓔珞被這兇狠的眼神波及到，渾身一激靈，瞬間順着視線看了過去，意外地對上了黎千月抬起的目光。
恩？？
瓔珞一時之間沒明白這兇狠的原因來源於什麼，黎千月已經移開了視線，但就連一旁的雪鳶都感覺到了黎千月對瓔珞的敵意，在黎千月轉開臉以後想要問問瓔珞怎麼回事，但是看到對方一臉緊張地盯着夏洛陽手中的奏摺，也沒敢打擾。
這一個兩個的都神經兮兮的，不知道是什麼毛病，雪鳶暗中嘀咕一句，確實理解瓔珞這麼緊張奏摺的原因，只是如今人證物證只剩下了二分之一，花無燁只要能拿出證據來，就不愁不能脫身。
夏洛陽終於將奏摺放下，抬頭跟百里陌確認道：“百里愛卿真的沒什麼要補充的了么？單憑這份奏摺，可是很難就評判罪名的，畢竟這奏摺中提到的人證，目前是一個都沒有了。”
“臣……在奏摺上寫的已經足夠明了，至於認證，剛才那位獄卒也能證明是司禮監的人所為，臣也……”百里陌到底沒有將後面的話憋出來，只含含糊糊地錯開身子，示意夏洛陽可以開始審問花無燁：“皇上要聽聽提督的說辭么？”
夏洛陽錯開眼神，落在自始至終沒有吭聲的人身上，目光透着前所未有的複雜。
花無燁這時候才仰頭，目光平淡地落在被夏洛陽擱置在桌案上的奏摺，然後才慢慢將目光挪到了夏洛陽身上，語調從容道：“臣無罪，又有什麼好解釋的，皇上信或不信全憑您自個兒判斷便是了，臣別無怨言。”
就連瓔珞都沒想到，輪到他給自己申辯的時候，他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悉聽尊便的話來，這倒像是坦坦蕩蕩無所畏懼，全然不將百里陌扣得罪名放在心上的樣子。
“那你就沒什麼跟朕說的？”夏洛陽眯了眯眼眸，似乎還不死心。
花無燁沉默了半晌，才定定地看着對方，語調微微上揚，似乎帶着些許自嘲：“臣結識皇上的時候，是憑着能力還是身份，皇上心中比誰都清楚，如果這世上還有誰能給臣個公道，也只有皇上了。”
這話乍一聽有些激將，實則凄涼，瓔珞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頭一次見到花無燁的時候，對方就是跟着夏洛陽微服的模樣，那時候兩人的關係就已經很密切了吧。
而現在站在大殿上的君臣，再也沒有了當年並駕齊驅的恣意颯然，像是站在完全對立面的敵人，劍拔弩張，物是人非。
夏洛陽被這句話凍在原地良久，久到秦皇後有些不安地起身上前查探，瓔珞等人也只能跟着起身圍上去，瓔珞將自己隱藏在秦皇後身旁，偷偷看着花無燁的表情。
卻見對方面色蒼白卻難掩俊逸硬朗，目光深邃仍然像第一面那樣讓人沉溺，只是唇邊的自嘲讓人心疼。
殿上一時安靜，卻被一聲尖利叫聲打破！
那尖利叫聲是從身後傳來，瓔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感覺到身後有巨大的推力猛地踉蹌了一下，就撲在了秦皇後身上，秦皇后驚恐地回頭，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猛然瞪大了眼睛，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拽着瓔珞直接擋在了身前！
卻見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幾個這世間最尊貴的人在丹陛上亂作一團，被秦皇后狠狠拽在身前的瓔珞也終於看清楚，那發出古怪叫聲的竟然是一直安靜的黎牧語！
而此刻的她，已經不能算是之前的那個黎牧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