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反省

城隍臉色更差了，他照實說……會不會被革職查辦啊？

可轉念一想，這位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小仙子啊，她背後那位可是連天帝都惹不起！

要不，他就照辦？

“快去吧。”君堯催促着，“這裏環境還不錯，我在你這等消息！”

說著，君堯居然從背包里拔出了一包便攜式一展即成的野營帳篷，隨意的丟在牆角，竟然開始鋪床！

媽呀，這可怎麼了得！

城隍嘆了口氣，和君堯道了別，趕緊放下手頭所有的事情給君堯送信去，回來晚了指不定這姑奶奶要在他這城隍廟裏幹什麼呢！

君堯坐在帳篷里，因為懶得脫鞋，兩隻腳還踩在外面的地上，雙臂環抱着腿，下巴搭在膝蓋上，閉目養神。

鬼將大哥和白曉微在城隍廟裏外瞎逛了一圈，最後靠在牆邊一個避光的角落裏嗑瓜子聊天。

“主子這樣能請來救兵嗎？”鬼將大哥對君堯的行為頗不看好。

白曉微吐了一口瓜子皮，搖搖頭：“雖然我跟主子的時間最久，但主子的根底我一點都不清楚，她有把握能請到我就信她。”

白曉微還記得她剛剛被君堯收服時，君堯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彷彿上天入地唯我獨尊的狂徒，完全不把陰司可能派來抓她的鬼差放在眼裏。

“你是城隍介紹來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主子的身份吧？”白曉微問。

“我只能說我知道的不多。”鬼將大哥頗有些無奈，他歸屬於君堯前後也不過才半個多月，他都還不能算是完全被信任的呢。“你應該跟着主子辦過不少差事吧，你覺得主子實力如何？”

白曉微頓時陷入沉思，她跟着君堯干過的事……

大半夜潛入海都著名的鬧鬼公寓樓抓住了一個裝鬼騙外賣的無賴，君堯讓她直接現身把人家嚇得主動跑出樓去跟派出所投案自首。

接到同學朋友的請求去找他那位已經跟媽媽離婚、疑似被下了降頭的爸爸，人家最後發現人家是想黃昏戀結果遇到了騙子詐騙，君堯挨不住同學撒嬌，讓她去把騙子們嚇得連夜轉賬還錢，打包行李打車跑了。她還得追過去把騙子嚇進派出所，讓值班的警察叔叔N臉懵逼。

還有一次君堯去看電影，碰到一個躲在電影院裏專門揩油美女的猥瑣鬼，一直藉著電影院的黑暗猥褻美女，摸腿無數。君堯那天穿了一條短裙，他也不管君堯身上濃烈的仙氣，上來就摸。君堯氣得直接派出白曉微把人家硬生生從猥瑣鬼打成豬頭鬼，然後用超度咒把人家送進陰司。

類似的情況在君堯海都上學的半年期間不知道遇到過多少次了，簡直數都數不過來！

唉，太多了，不想提，頭疼……

白曉微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鬼將大哥聽得瓜子都忘記磕，直接呆愣在原地。

這位姑娘，我老鬼敬你是條漢子！

跟着這樣一個主子，遇到是中二事件簡直比生死簿上的還要精彩！

“你們在說什麼？”君堯歪着頭，望着角落裏的兩個影子問。

白曉微和鬼將大哥立刻掛起程序式的笑容，不約而同地搖搖頭，“沒什麼！”

嗯？

君堯頭上長出一排小問號，這兩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默契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君堯轉過身，單手支着頭，笑眯眯地問：“是不是在聊我呀？”

君堯記得她聽過這樣的一個理論，下屬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神神秘秘的，老闆出現以後立刻轉移並隱瞞話題的時候，絕對就是在討論老闆！

她現在就是他倆的老闆！

白曉微和鬼將大哥的笑容一僵，對視一眼顯得有些尷尬，終於微微點了點頭。

君堯眯了眯眼睛，哈哈，她猜對了！

“都聊了什麼？”君堯看出兩位的局促，很輕鬆地開導他們：“放鬆點嘛！有什麼好玩的說出來大家高興高興呀！”

白曉微艱難地咽了一口，微微搖搖頭表示拒絕。

開什麼玩笑！這些事情說出來可一點都不好笑！

鬼將大哥滿臉為難，他摸不準君堯這個輕鬆的樣子是真心還是故意為之，他撓了撓耳朵，趁機瞟了一眼白曉微。

鬼將大哥撓就撓吧，還用一種怪異的姿勢去撓，他右耳朵癢，卻用右手從左邊繞了脖子一圈，轉着頭去撓右耳朵。

這種奇怪的造型換誰都能看出來這兩位這是在相互打商量。

君堯噗嗤一笑，樂了：“我這麼嚇人嗎？你兩位至於這麼怕我嘛？”

白曉微抿了抿唇：“也不是，就是本能的有些慌張。”

“慌什麼，你們聊的不就是我的光輝事迹而已，還能給我編排出什麼花來不成？”君堯很豁達，“都是我做過的事情，我聽聽就當是憶往昔崢嶸歲月了。”

君堯話都說道這份上了，白曉微還能怎麼拒絕？

老闆親自要求掀老底，她就當個工具鬼，一樁樁一件件都給她回憶一遍吧！

“那就從開學后說起了哦……”白曉微清了清嗓子，開始講君堯的光輝往事。

起初君堯聽着還覺得挺有意思，自己乾的事情頗有正義感，有時完全是不需要別人請求，自動自發就去幹了。

後來君堯聽着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中二，有些事情完全可以不需要用激進的方式來處理的，她偏偏用了。

君堯開始復盤自己當時的思路，反思自己的行為邏輯，試圖找到自己激進的原因。

君堯發現她從一開始就仗着自己不屬於這裏，以位列仙班高高在上的姿態來對待這個世界的芸芸眾生，她看起來張狂的背後就是她完全無法融入這個世界的凄涼內心。

“我擦！”君堯忍不住罵了一聲，所以她一直在用狂妄來掩蓋自己的格格不入？

這特么是什麼邏輯！

君堯打斷白曉微的敘述，問：“小白你認真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是不是有些可憐？”

白曉微：哈？你這狀態跟可憐有一毛錢關係嗎？

鬼將大哥看了看求知的君堯，又看了看懵逼的白曉微，點點頭：“是有點可憐。”

君堯眼睛一亮，視線移到鬼將大哥身上，有些興奮：“繼續說。”

鬼將大哥不顧白曉微驚詫的視線，慢悠悠說著自己的觀察。

“您沒有真正的朋友。大約是在上界久了，雖然您的記憶不全，但上界的傲慢已經刻在了您的骨子裏，您舉手投足都沒辦法做到低三下四，當然我也不是說您應該這樣低頭，只是面對凡間的玄術師們，您的態度確實是令人不喜的。所以您完全沒有玄術師朋友，反而與某些大妖的關係更融洽。因為大妖們同樣與人類玄術師格格不入，你們是有共鳴的……”

後面鬼將大哥說了什麼君堯已經聽不進去了，她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問題，她也明白如果她想要長時間在人間行走並繼續她斬妖除魔的老本行，她就一定要有幾個玄術師朋友。

她的態度傲慢，這就是為什麼她明明從暝天和阿越手中救出了那麼多個玄術師，大家對她的態度依舊很模糊。

感激、敬重，卻並不友善。

羅紫薇是這樣，其他人也是這樣的。

都說有空常聯繫，實際上真正常聯繫的只有視她為師的羅光子和與她關係莫名要好一點的李象師兄弟兩人。

君堯甚至不經意在玄術圈裏樹敵無數，她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上界神仙雖然不是都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但人類的情感比他們要複雜得多，感恩與本能不喜的矛盾之中，玄術師們大概選擇了儘可能無視您的存在，這樣就可以避免陷入未來可能出現的爭鬥之中。”

爭鬥？

“什麼爭鬥？”君堯愣了愣，隨即就明白了。

鬼將大哥雖然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猛將，但朝局暗流涌動，他能平平安安當個將軍直到馬革裹屍，但凡蠢一點都不會安穩那麼久，自然有足夠的遠見能夠看出特部甚至玄術圈裏隱藏着的風暴。

君堯與鬼將不同，她沒有從前的記憶，從她殘存的碎片和感覺來判斷，她從前應該並不是什麼玩弄權謀的神仙，反而有可能和鬼將大哥一樣，是衝鋒陷陣的戰士。

但君堯也同樣能感覺到，玄術圈將來會發生一場動蕩，大約和她也會有些關係，那些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她覺得現在還沒到操心的時候。

“您還是需要交一些玄術圈裏的朋友，有些時候、有些地方大妖和鬼怪都不出來的時候，只有玄術師能給您提供幫助，平時也可以和您大大方方走在陽光下做任務。若是玄術圈裏有什麼風吹草動，您好歹還有個給您通風報信的朋友。”

鬼將大哥的規勸很中肯，他是希望君堯好的，只有君堯好好的，他才有未來。

誰願意繼續做一個裸奔千年的鬼將呢？

君堯多少也明白他的苦心，虛心受教一般點了點頭，轉過頭重新開始反省思考。

白曉微又和鬼將大哥湊在一起，相互問着：“主子會改嗎？”

“難！”

骨子裏的驕傲這種東西哪裏是這麼容易放下的呢？

趁着君堯在城隍廟裏反省的功夫，城隍爺邁着老腿一頓跑，終於跑到了上級面前。

閻王看完他帶來的黃表紙，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實在有些難以置信。

“君堯上仙玩這麼大？”

放十萬陰兵過境，為她調遣？！

開玩笑吧！

城隍爺苦着臉，他能說什麼呢？

“下官勸過上仙了，可上仙不聽啊。”城隍爺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碰上什麼麻煩的玩意，居然讓那位小祖宗使出這樣的手段來。”

閻王眼睛一眯，看來事情並不簡單。

閻王立刻對身後的馬面說：“去把魏判叫來。”他要問一問，最近究竟是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去刺激了這位小祖宗。

魏判一聽閻王召見，立刻警覺起來，路上跟馬面一套話，聽到跟君堯有關係，本就黑黢黢的臉看起來更黑了幾分。

小東西，又來搞破壞！最後還是要他們這群老傢伙收拾殘局！

“我已經查過了，最近帝都的地頭上並沒有出現什麼特別的……嗯？”魏判在他的記錄簿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試探地瞟了閻王一眼。

閻王當然捕捉到了他這一眼，警覺地問：“是不是找到了？”

“前段時間，夕獸去過……”

大殿上的所有人瞬間安靜了下來，有些事情君堯自己不記得了，可當時被波及的這些池魚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

見大家都不做聲，城隍冒死問了一句：“就是九百年前被君堯上仙差點打回原形的那個……夕獸？”

魏判艱難地點了點頭，除了他還有誰敢去招惹這位姑奶奶！

咕嚕。

閻王聽到了自己咽口水的聲音，這十萬陰兵說什麼也不能借！不然會出大亂子的！

君堯上仙從前有分寸的時候尚且惹得三界大亂，現在成了凡胎以後做事完全沒有顧忌，天知道她會瘋成什麼樣子！

可若是不借，以夕獸那睚眥必報、不死不休的性子，君堯上仙一介肉體凡胎真的抵擋得住嗎？

要知道，人家下凡可是為了歷劫去的，上頭有令要讓她安安穩穩的歷劫歸來啊。

閻王頭疼地捂住了腦門，為什麼這種兩難的問題永遠都留在他這裏！

城隍爺思來想去，急了：“哎呀，若是不管君堯上仙，她這輩子說不定就得止步於此，她的仙魄沒有被喚醒，可見她的劫數還沒有歷盡，這可怎麼是好……”

眾人齊聲吼：“要你多嘴！”誰不知道啊！

城隍爺氣悶，你們倒是都知道，可你們也沒想出招來啊？！

魏判瞥了城隍爺一眼，悶悶不樂地說：“你要是有招你就直說，不要等着我們問！都這個節骨眼上了，藏拙還有意義嗎？”

城隍爺剛想說他也沒有好辦法，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是不是可以把這個問題往上拋？”

“說下去！”

“我們沒辦法，只能求天界幫忙。他們也不能不管不顧這位姑奶奶呀。”

城隍爺越說思路越順：“若是不方便直接派天兵處理，上面安排個君堯上仙私交好的下界搭把手總是可以的吧？只要按住了夕獸不鬧起來，我們也不需要借陰兵，姑奶奶的問題就解決了呀！”

我真是個老機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