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晨光熹微,已有雀鳥落在屋檐啾啾鳴叫,將軍府的下人們將早膳端上桌,盤子剛放下,就見家中兩位將軍大步朝飯廳走來。
將軍府的男人自幼習武,每日在雞鳴時便起床練武,風雨無阻,日日不落。哪怕昨晚喝多了酒,今日一早,老將軍也準時起來與兒子晨練。
原定野擦去臉上的汗,隨手將汗巾丟給下人,問:“大嫂醒了嗎?”
下人道:“回少將軍,大夫人已經醒了,大夫也來看過,說是並無大礙。”
原定野冷哼一聲,眉頭便皺得更深。
昨夜問起舊事,大嫂還未說出三言兩語,便直接昏了過去,之後昏迷不醒,只能暫且作罷。他的問題憋了一路,憋了一晚上,就是昨日夜裏也沒睡安穩,一早就起來打拳發泄。
老將軍安撫道:“既然人醒了,叫過來問一問就是。”
再等些時候,就是老夫人也醒了,原大嫂才姍姍來遲,讓丫鬟扶着到了前廳來。
她低着頭,避開了原定野鋒利如刀刃的視線,到了老夫人跟前請安時,便是撲通一聲直接跪下:“老夫人,我真是做了大錯事啊!”
老夫人連忙讓丫鬟把人扶起,卻見大嫂吳氏雙目垂淚,泣不成聲,剛站起來,就又跪了回去,怎麼扶也扶不起。
她先發制人,還不等眾人追問,便先全盤托出:“六年前,小弟前往邊關,戰事那般要緊,我更不敢拖累小弟,戰戰兢兢,生怕哪一步做錯。小弟在邊關寄來家書,在信中問起張秀娘的事情,我自是驚訝,因為從未聽說過此人。”
老夫人問:“你怎麼從未與我們提過?”
吳氏拭着眼淚,道:“邊關戰事未平,老夫人擔憂小弟都來不及,老夫人既然放心將家中一切事務都交給我,我自然不能再讓老夫人多擔心。便先派人去打聽,可小弟口中的張秀娘根本沒有來京城。”
眾人面面相覷,屋中安靜地只有吳氏的啜泣聲。在昨夜,老夫人也聽完了前因後果,知道張秀娘是兒子的意中人,此時也頗為驚訝:“怎麼會呢?”
原定野擰着眉道:“大嫂在信中可不是這樣說的。大嫂可是說,把人照料的很好。”
“是,我沒尋到人,知道小弟心中挂念,便讓人一路查到青州。”在去邊關前,原定野正好在青州,料想那張秀娘也是青州之人。吳氏抹着淚說:“消息傳來,張秀娘並未上京,而是仍舊待在青州。我猜想她不願上京城,也就沒有強求。只是怕小弟在戰場上分心,便是先在信中說了好話,只等着小弟回來,再好好賠罪。”
自從嫁入原家之後,吳氏剛入門沒多久就守了寡,膝下也沒一兒半女,老將軍與老夫人心中都覺得對不住她,又看她這麼多年來操持家中大小事務,一直老實本分,孝順公婆,如今聽這話,也沒有多懷疑。只是兩人對視一眼,心中也是唏噓。
原定野的眉頭卻依舊沒有舒展,追問道:“我出發前,我們二人便已經約好戰事平定后在京中見面,她為何不願上京?”
吳氏哽咽着,並未抬起頭來:“或許是擔心邊關戰事兇險,不敢上京吧。小弟這般問我,難道還是在懷疑我嗎?也是,這些年來,我心中一直惶恐不安,夜裏連覺也睡不好,總是愧疚騙了小弟,昨日被小弟一問,我想着終於到了這一日。小弟若是怪我,也是應當的。”
老夫人忙道:“你也是一片好心,快起來吧。這麼大的事情,當初也該與我們提一提才是。”
吳氏道:“我只怕是說出來,會讓老夫人也跟着傷心。”
大丫鬟又去扶了扶,吳氏才總算是起了,她在旁邊坐下,手中的帕子已被眼淚浸得半濕,當真如她所說那般,心中愧疚不安。
原定野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他探究地盯着吳氏看了許久,目光如炬如刀,好像是在拷問天牢之中罪大惡極的犯人。在他逼人的視線之中,吳氏險些要撐不住。
晌久,他才移開視線,道:“我要去青州一趟。”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朝他看來。老將軍還未說什麼,吳氏便先驚訝地道:“小弟去青州做什麼?”
還不等原定野解釋,她便急忙道:“青州離京城天高地遠,一來一回,少說也要花上一月。小弟昨日才剛回來,你剛打了勝仗,皇上定是要好好嘉獎你,如今邊關戰事平定了,你也要留在京城,你剛立了那麼大的功,皇上定是會好好器重你,給你一個官職,如今聖旨還沒下來,你就要走,豈不是要惹皇上發怒?你上戰場拼殺來的功勞,豈不是要白費了嗎?”
她說完,又擔心過火,連忙低下頭細聲細氣地補充:“我這也全是為了小弟着想,將軍府的未來全在小弟一人身上,此時若不管不顧去了青州,皇上恐怕還要埋怨於你。再說,都已經過去六年,說不定張秀娘已經嫁給他人生子,小弟不管不顧追過去,即便是求到了結果,可不是也耽誤了自己嗎?若是當真放心不下,不如派其他人去青州打聽打聽。不為其他,小弟也得為將軍府想想啊。”
原定野:“此事交給他人,我不放心。”
吳氏白了臉,像是被傷透了心,她吶吶道:“我們可是一家人,難道我這個當大嫂的,還會害你嗎?”
原定野不欲與她多說,只看向老將軍與老夫人,等二人的意見。
自己的兒子向來有主見,十六歲上陣殺敵起,便已經是他們管不着的。老將軍思忖片刻,知道他並非是衝動之人,便問:“有何非要去青州的理由?”
原定野憋着一口氣,那口氣自六年前起,就一直藏在他的胸口,在不久之前,像是被熱油烈火烹烤過,愈演愈烈,到如今讓他徹夜難眠。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秀娘與我已有夫妻之實,我已決心要娶她為妻。”
若非是邊關戰事突起,此時他們二人已經拜過天地,或許孩子都已經能跑能跳。更甚至,六年前他離開青州時,也已經是鄭重許諾過絕不負她。就是在刀光劍影的戰場之上,他也在家書中數次問起,可誰想得到,本以為是毫無紕漏的安排,卻是本該是堅實後盾的家中出了這樣大一個岔子!
他滿臉失望地看向向來敬重的寡嫂:“大嫂當真派人去問過嗎?”
吳氏已是滿臉煞白,就是老夫人也沉下了臉。
那豈能是一句變心就能說明的?一個失了貞潔的姑娘,能有什麼理由能夠拒絕心愛之人的許諾?哪怕是為了清白,也不可能會固執的留在青州,飽受他人冷眼。
六年過去,也不知其中還會發生什麼。
原定野用力閉上眼,復睜開后,認真看向爹娘:“一直以來,祖訓都教我要無愧於心,言出必行。我已經對不起秀娘,若是沒有去親眼看一眼,只怕這輩子都難安心。”
老將軍也沉着臉,目光晦暗地看了吳氏一眼。吳氏瑟縮地低下頭,心中已經大亂。老將軍道:“去吧,皇上那邊,我來替你說情。”
原定野再也等不及,大跨步走了出去。只聽門外有馬匹嘶鳴聲響起,很快沒了蹤影。
而堂屋之中,吳氏又撲通跪倒在地,她低垂着頭,肩頸微微顫抖。
她的面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
今天,妙妙又是一大早就起來了。
她先去割了豬草,餵了豬,洗了碗,在舅娘的盯梢之下,拿一塊小抹布將家裏里裡外外都擦得乾乾淨淨,累得氣喘吁吁,等到舅娘實在挑不出錯,才總算是放過了她。
妙妙每天要做的事情那麼多,可除了年節外,還是第一回見舅娘把家中打掃的那麼乾淨。她喝了一大碗的水,才總算是緩了過來,坐在門檻上,看着舅娘屋前屋后的忙活。
“臭丫頭,還呆在那裏偷什麼懶!”舅娘在廚房裏兇巴巴地喊:“還不快過來幫忙。”
妙妙連忙提起一口氣跑了過去。
她熟練地鑽到了灶台後面開始燒火,沒多久,食材入鍋,香噴噴的味道就從鍋里傳了出來。
妙妙一邊往灶爐里塞木柴,一邊偷偷吸了一口氣,從空氣中的味道里猜測今晚的飯食。當然了,這些大多都是與她沒有關係的,但是她可以在夢裏面偷偷回味。
妙妙猛吸了兩大口氣,香噴噴的味道讓她的肚子也咕嚕嚕地叫了起來。妙妙心中一驚,連忙抱緊了肚子,她縮了縮脖子,也正巧有食材入鍋,發出爆炒的聲音,把她肚子的咕咕聲都蓋了過去。妙妙安慰的拍了拍肚子,才心虛地坐直了。
忽然,她聞到了一陣十分誘人的香味。
有很多油水,與平日裏聞到的不一樣,是過年時才能聞到的肉香,香的讓妙妙不停地咽口水,咕咚咕咚,嘴巴都快咽幹了。
她忍不住探出頭來,踮起腳往鍋里看。
“砰!”舅娘揮舞着大鐵勺敲在她的面前,“臭丫頭,偷什麼懶,這是你能想的東西嗎!”
妙妙嚇了一跳,連忙躲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她小聲地問:“舅娘,今年過年嗎?”
“蠢丫頭,年才剛過,一年的日子哪裏能過的那麼快?”舅娘得意地道:“你知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寶兒在學堂里表現好,學堂里的先生可要來家中誇他呢!”若不是有那麼重要的客人來,她哪裏捨得往菜里放油水。
妙妙撇了撇嘴,好在有灶台遮擋,舅娘沒有看見。
她心中嘀嘀咕咕:表哥的字還沒她寫的好看呢,也能被先生誇嗎?
哎呀,那她一定是神童妙妙吧?
小姑娘美滋滋的,頭上的羊角辮也跟着晃起來。
沒辦法啦,她畢竟是經過神仙哥哥指點的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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