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客(1)

逍遙客(1)

盛京都城每時每刻都有暗潮洶湧,齊王府更是早已被人安插成了篩子。

晏危樓回到齊王府時並無刻意遮掩。就在他宣佈“閉關”當天,關於“齊王世子遇刺”的消息,便通過種種隱密渠道傳到了不少人手中。

得到密奏時,大雍皇帝姬范正在崇政殿內殿批閱奏摺,殿中空空蕩蕩,原本伺候的宮人內侍都守在門外。

他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

姬范已年近花甲,只因有着武道修為在身,看上去不過四十有餘。

他登上皇位已有十多年,原本並非最佳的儲君人選。

只不過,十多年前大雍皇室發生內亂,其中似有魔門暗中挑動的痕迹。最終,先帝重傷不治,排在姬范前面的幾位皇子亦是或死或殘。

於是,這位不起眼的七皇子便撿了個便宜,當上了皇帝。

原本大臣們還擔心這位從未接受過儲君培養的新帝無法打理好朝政。誰料他似乎天賦異稟,起初幾年還鬧出不少笑話,之後進步便越來越明顯,治政手腕愈發高明,漸漸獲得眾多老臣推崇。

“怎麼又是他!”此時,這位備受讚譽的雍帝卻是滿臉無奈,“暗閣刺客刺殺齊王世子?還一次折損兩名後天十重?”

暗閣這個大雍境內臭名遠揚的組織他自然知曉,一向只講究拿錢辦事。哪怕兩名後天十重在姬范看來不算什麼,但用來行刺晏危樓……

“……這值得嗎?”看着書案上白紙黑字一清二楚的密奏,他脫口而出。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那慵懶的嗓音雌雄莫辨,卻讓人酥到了骨頭裏。

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側緩緩研墨的人抬起頭來:“父皇這話若是叫齊王世子聽到,不知該多傷心哩。我看那位世子殿下待父皇甚是敬愛。”

雍帝下意識看向她。

殿內宮燈明亮,上好的鯨油散發出絲絲縷縷淡香,躍動的火光將女子秀美絕倫的側臉投影在牆壁上。

一襲紅色宮裝深如火焰,垂瀑般的青絲自臉側滑落,眼尾暈染着淡淡的紅。她唇若塗朱,臉色雪白,雙瞳中泛出淡淡紫意。

分明是逼人的艷色,在她眸光流轉間卻化作令人不敢褻瀆的威嚴。

她抬起一隻手腕輕輕研墨,那蒼白脆弱的肌膚下,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

倘若其他人在此,必會大驚失色。

此人分明便是當朝九公主姬慕月。

傳聞她雖是中宮嫡出,卻天生經脈有異,無法修行。性情又喜怒無常,仗着皇帝寵愛無法無天,公主府中面首三千,乃是盛京公子們聞之色變的人物。

“這位世子殿下倒也是個妙人,一個月裏能引來三次刺殺……若非這些年來飛羽衛暗中照應,只怕早就沒了小命。”姬慕月語氣戲謔,“他倒是無知無覺,照樣瀟洒度日。這一次意外漏了兩條小魚過去,不料又撞上了逍遙樓……”

她幽幽嘆道:“這般好運氣,倒真是讓人羨慕得緊。”

自晏危樓入京后,早已不知有多少波暗殺,這些人來歷五花八門,有暗閣這種正兒八經拿錢辦事的組織,還有追查不出來歷的死士,更有人為財死的江湖中人,甚至是受人脅迫不得不投毒下藥的普通廚子……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

“傻人有傻福。”雍帝對此淡淡點評了一句,又問,“小九你可是查出了什麼?”

姬慕月眉心微擰,搖搖頭:“齊王世子稟性純良,從未與人結怨。除非,那些人就是衝著他的身份而來,就是為了挑撥齊王與皇室之間的關係。只可惜幕後之人十分狡猾,不是通過暗閣下單,便是間接控制刺客,從未真正露面……”

“如此,便讓飛羽衛繼續監視吧。”對於姬慕月所說的每一句話,雍帝似乎都格外信服,毫不懷疑。

晏危樓身份特殊,相當於齊王送入京城的質子,這一點雙方心知肚明。

無論是為了他的安危還是另有所圖,這些年來,大雍皇朝三大執法機構之一,飛羽衛的人,一直在他身邊暗中監視。

然而這平均每個月都要上演幾次的暗殺,卻是讓飛羽衛大感頭痛。

十年時間,他們儼然鍛鍊出了種種技能。

譬如,一眼就能從人群中識別出伺機而動的刺客的“火眼金睛max”技能;

又譬如,只要聽過一次聲音,無論刺客如何改頭換面靠近晏危樓,都能準確識別的“聽聲辨人max”技能;

又雙譬如,解決掉下毒的廚子連帶有毒的糕點之後,還能原模原樣做出一盤端上去,且色香味俱全的“神級廚藝max”技能;

又雙叒譬如,發現即將上台的戲子不懷好意,準確將之捕捉后,第一時間換上戲服就能登場的“戲曲大家max”技能……

如此這般,原本只是暗中監察盛京城,偶爾執行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的飛衛羽,莫名其妙就轉型了。

若是他們不能將危險消弭於未起之時,讓那位齊王世子發現自己身邊居然如此危機四伏,隨時隨地都有小命不保的危險,讓他有機會質疑皇室的能力和誠意……那麼對方便有了離開盛京返回齊地的借口。飛羽衛統領可謂責任重大。

……不知是不是壓力太大,十年下來,飛羽衛已經換了五任統領。

“前兩日似乎又瘋、”提及飛羽衛,雍帝突然問道,“前兩日似乎又有一任統領請求調職?”

姬慕月含笑點頭:“兒臣已經指派了新任統領謝玄上任,謝統領一向恪盡職守,想必能堅持久一些。”

“謝玄啊,朕記得他是死士出身,倒是難為他了。”聯想到前幾任飛羽衛統領之事,饒是一向多疑涼薄的雍帝,也不免略有觸動。

也正是因為新任飛羽衛統領謝玄剛剛上任,祭元日又魚龍混雜,原本不打算出席祭典的宴危樓突然改變主意,本該一直監視他的飛羽衛莫名其妙跟丟了人……一連串巧合下,那兩名暗閣刺客才得以順利靠近他,於是自投羅網。

當然,在其他人看來,不過是齊王世子運氣好,被逍遙樓所救。

逍遙樓的現身讓雍帝心中起了警惕,身為帝皇者,最不能容忍的便是這種隱藏在暗中的不明勢力。

他再次看向姬慕月。

這一次姬慕月並未讓他失望。

只見她姿態熟練,伸手便從擺放在御案一角的一堆密奏中翻找出幾本,雙手呈遞於雍帝面前。

“有關逍遙樓的情報都在這裏。”

“奉父皇之命,兒臣派人進入逍遙樓,又暗中控制了其下幾個小商會……”她將自己的安排一字一句道出,“以我之見,父皇無需在意逍遙樓。逍遙樓看似風光,實則不然。那位逍遙樓主……委實太過天真了些!”

雖則逍遙樓這幾年日進斗金,但樓主燕無倫顯然並無進一步擴張的野心。在姬慕月看來,此人空有滿腹才華,卻半點不通人心。他只滿足於如今的富貴,可曾想過逍遙樓中其他人是否也能如此甘於現狀,知足常樂?

當年燕無倫將這群人聚到一起,打破大商會的壟斷,從無到有創建逍遙樓這份基業,不就是看中了他們心中那股不甘與野心?而如今,這熊熊燃燒的野心之火卻反過來灼傷了他自己。

“過去燕無倫是帶領他們突破困境的領袖,但如今,他已經成為了所有人的阻礙——繼續跟着燕無倫,他們永遠不能更進一步。”迎着雍帝好奇的目光,姬慕月聲音冰冷,“逍遙樓上下早已離心離德,稍施小計,便可改天換日。”

“……畢竟,那位逍遙樓主可是個從不殺傷人命、從不強人所難,連犯錯的奴僕都不忍重罰的可人兒呢。”

說話間,姬慕月長睫微垂,那美得妖異的臉上緩緩綻放出一抹笑容,雙眸中的紫意似乎又濃郁了幾分。

“這樣的人,最好騙了。”

此言有理。雍帝若有所思,緩緩點頭。

於是姬慕月將手中密奏擱到一邊,再次熟練地從一堆情報中準確翻出又一份,那略顯沙啞的聲音透出一股難以言說的韻味:“如今最緊要的是另一樁事,這是半個時辰前緝刑司傳來的消息。”

“盛京城中出現了滄海劍宗弟子的蹤跡,疑似追蹤魔道陰魁門之人而來。”

“啪!”

一聲清脆聲響,瓷器碎片飛濺。雍帝竟是一瞬間坐直身體,失手打翻了手邊白玉茶盞。他神情驚訝至極。

神州浩土茫茫無垠,大雍、北漠、東黎三大世俗皇朝共同分割中域三十三州,此外還有神州百宗和不少隱世家族,遍佈天下。

百宗之中,正道以滄海劍宗、太上道門、懸天峰這三大宗門勢力最盛,被天下人譽為無上聖地。

至於魔道,也曾興盛一時。

八百年前,大雍尚未崛起之時,幽王朝一統中域,魔道之中曾有一人異軍突起,短短時間裏建立無上碧落天,橫掃各大正道宗門,一手主導大幽分裂,攪動天下戰火,被魔道中人奉為尊主。

那時可謂道消魔長,縱使三大聖地亦被壓在腳下。若非後來碧落天莫名隱匿,魔道群龍無首,分崩離析,如今的天下格局恐怕大為不同。

這八百年間,魔道勢力受到正道聯手打壓,只能在暗中默默蟄伏發展。直到數十年前,許是自覺實力已足夠,默默蟄伏的魔道中人這才開始攪風攪雨,其中聲勢最盛的便是北斗魔宮與陰魁門。

北斗魔宮據說得到了當年的碧落天傳承,當代宮主自詡為魔道正統,暗中勢力遍佈天下,一心想要重現八百年前的風光,無論江湖宗門還是皇朝世家,都將北斗魔宮的瘋子視作心腹之患。

與之相比,陰魁門的實力實在算不上什麼。之所以名聲如此之大,在於陰魁門的作風。

陰魁門中人以修鍊精神秘法為主,視神魂為人體之根本,身體皮囊不過是工具。對他們而言,殺人煉屍,抽魂煉魄,都不過等閑。因此在民間凶名赫赫,不知多少普通人聞之色變。也是三大皇朝聯名通緝的目標。

無論是滄海劍宗,還是陰魁門,都不是什麼不起眼的小勢力,其中成員來到盛京這個一國之都,很有可能會打破盛京城的秩序。倒也不能怪雍帝大驚小怪。

伴隨着茶盞碎裂聲,清澈的水珠四濺,姬慕月不動聲色向旁邊避開一步,繼續補充道:

“滄海劍宗領頭者疑似宗門真傳,乾坤道圖排名十七,黃金劍陸一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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