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於是，在下午方進從城外回來之後，他就在他的府上，被一群官兵團團圍住，抓着丟進了大牢裏面。

任憑他怎麼喊，都沒有出來理一下他。

眼看着遲遲沒人過來，方進原本還想掙扎的心，瞬間就涼了下來，面如死灰。

可他想不通，蕭祈和逢寧已經都失蹤甚至死亡，背後，到底是誰發現了這個，又在這時候，將他端了。

將方進在牢裏放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的早上，才見到牢裏過來的人。

蕭祈逆着光，和逢寧肩並肩站在牢房外面，看着牢房內如同躺屍一般的方進。

方進在見到蕭祈兩人的時候，震驚得睜大了雙眼，忽的抬手，指着他們的方向，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樣。

“你們…你們……你們沒死？”

方進的說話聲，和他的聲音一樣抖，帶着濃濃的恐懼，以及后怕。

兩人居高臨下的看着牢房裏面的人，冷漠的眼神冰涼至極，

“方進，我們這裏有點東西，可能需要你自己看看。”

也或許，他們即將要給他看的東西，有些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也有可能早就被他遺忘了。

看守牢房的人將牢房的門打開，

洋洋洒洒的紙張落在方進的懷裏，分量很輕，卻又似乎重得將他砸懵了，讓他反應不過來。

蕭祈和逢寧在這裏等了許久，方進在被逢寧扎了幾針后，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裏看逢寧他們給他的所有東西。

方進作為這一片地帶的父母官，權力挺大，

他只要在上一步，就能到帝京做個四品的官了。

只可惜，他嘗到了倭寇給的甜頭，漸漸沉迷上這個味道，又怎麼甘心放手呢。

將身邊的得力幹將一次一次送去帝京當官，自己偏安一隅，成了這裏的土皇帝。

頗有手段和勢力。

但就是因為他的過於狂傲和自大，想要對她和蕭祈動手，所以才會這麼快就讓他們把他的老底都掀了出來。

而起初，方進在看到這些紙張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否認，無論他們說什麼，她都是否認。

可他自己不主動說，逢寧和蕭祈也有的是辦法讓他說。

方進作為這裏的父母官，養尊處優這麼多年，身體雖然也還算健康，可到底是缺乏鍛煉，又經常酒色生活。

根本就吃不住他們的第一輪嚴刑。

在體會到了自己過去多年都未體會到的痛苦知乎，方進終於把他知道的都說了。

吐出了不少東西，也將他身後的那張龐大的關係往交代了出來。

那些倭寇的窩點，在地圖裏全部被呈現出來。

這種攻擊，必定是要一擊即中且讓他們反應不過來的，在慌亂之中，才能讓他們沒有反擊之力。

悄悄謀劃了兩三天，調足武威軍的人馬，選用手下的自己的親信部下，蕭祈和逢寧坐鎮後方，等着前方一同出擊的士兵的消息。

幾天下來，倭寇的據點盡數被銷毀。

又花了將近一個月清掃，並且將沿海的兵力重新部署，且加強了防衛。

這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十月底，再過兩個月，就要過年了。

而終於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後，新的地方官，代替了舊的人，已經上任，並且走上正軌，逢寧和蕭祈打算啟程回帝京。

同行的，還有很多年都不曾回帝京的季修然。

啟程回去的那天，天氣特別好，陽光明媚萬里無雲，他們一行人騎着馬，不緊不慢的往前趕路。

剛開始的時候，季修然還有些激動昂揚，但隨着他們距離帝京的方向越來越近，他就開始心慌，有些不想再往回趕。

心中膽怯。

逢寧將他的一系列心理活動看在眼裏，對於他將愁緒都表現在了臉上的行為很是不屑。

在某一天，她提溜住想要悄悄跑了的季修然的衣領子，

“季修然，你就這點慫本事？”

季修然被逢寧看得一陣心虛，梗着脖子想要替自己辯解，但在逢寧的眼神之下，只能乖乖認慫，被逢寧拖回去。

蕭祈正在準備午飯，視野中突然出現了逢寧將季修然拖過來的身影，不厚道地笑了。

看季修然這生無可戀的樣子，蕭祈很給面子的沒笑得特別放肆，只是無聲地咧嘴笑。

可蕭祈忍住了，旁邊跟着的親衛們卻沒有忍住。

季修然掩面，只覺得丟臉極了，想將自己的臉擋起來，不讓別人看到。

季修然的這一插曲，也給他們回家的路上增添了一些色彩。

姜雲戰還在千麟沒有回來，過年前能不能回來還是個問題，不過聽他悄悄傳來的消息來看，福沛霖已經進了圈套，就等着他們進一步做了。

對這點事情，逢寧表示很放心。

不過，姜雲戰不在，這次在門口接她的，是許久未見的丞相大人。

多年過去，歲月在時昀之身上沉澱，讓他周身的氣息更加的沉穩起來，也更加的內斂，氣度不凡。

遠遠的，逢寧就能看到城門口站着一群人，為首的，就是時昀之。

跟在他身後的，不是朝中的大人們，而是平日裏玩得好的幾家人，都是好朋友，這次大家都來了，同行的，還有孩子們。

蕭北煜小朋友沒和爺爺奶奶們一起過來，而是自己來了，站在時昀之身邊，小小的人兒，雙手背在身後，像極了一個嚴謹的大家長。

他雖然不是同齡的孩子們中間年紀最大的，但卻是最沉穩，最像大人的孩子，性格沉穩，且話少。

其他孩子站在父母身邊，都是嘰嘰喳喳的。

蕭北煜看着遠遠過來的幾匹馬，雖然情緒不是那麼外放，但他那灼灼的目光，還是將他的激動表現了出來，

逢寧看着這一群自己熟悉的人，勾唇輕笑。

馬兒停在他們的面前，收斂了幾分，在沒湊得過分進，以免傷到孩子們。

翻身下馬，

逢寧先是和時昀之微微點了點頭，又和旁邊的幾位大人有眼神上的交流后，第一時間低頭去看自己的兒子。

蕭北煜小朋友個子還沒有長起來，現在還需要仰頭看逢寧。

逢寧勾勾唇，軟了面頰，伸手在蕭北煜的頭頂上揉了一把，“想我沒？”

蕭北煜認認真真的看着自己娘親，

很明顯能看到她的臉頰又小了一些，第一次很認真，很緩慢的點頭，“想了。”

“真的？”

“比真金還真。”

聽着，逢寧就笑了。

蹲下身來，將蕭北煜小朋友抱進了自己的懷裏，“娘親也想你了。”

蕭北煜抬起手，抱了抱娘親，小手在她的背上輕輕放着，

“嗯。”

小人兒高冷的很，承認他向她了已是不易，再讓他多說些什麼，那就更不容易了。

蕭祈慢了逢寧一步，索性上前將他們母子倆都攬進了自己的懷裏。

一家三口擁抱在一起的畫面，很是和諧。

沒多說，他們還要進宮去見姜濟瀛，在城門口就和除了時昀之之外的所有人告別。

蕭祈和逢寧帶着蕭北煜和時昀之一同進宮，順便再宮裏吃了飯。

在御書房裏見到姜濟瀛時，逢寧都愣了一下，

她不過才出去幾個月，姜濟瀛頭上的白頭髮多了不少，黑頭髮都幾乎已經蓋不住白頭髮了。

她看着，眼眶有些發酸，

“父皇。”

姜濟瀛知道逢寧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頭髮上，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髮，滿目的慈愛，

“寧兒，父皇的年紀在這裏了，頭髮白了也是正常的，你母後頭上也多了些白髮呢，我們都還很健康。”

姜濟瀛的話，讓逢寧幾乎淚崩，險些就忍不住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將放在姜濟瀛手腕上的手指收回來，“我知道。”

點點頭，慢慢地調整自己的情緒。

又在御書房說了會話，就去和秦淑嫻一同吃飯。

而另一邊，

逢寧特地之前給她寫了封信，着重說了季修然要回來的消息，讓她到城門口去接。

她今日帶着季星檸過去了，沒站在太中間的位置，而是在稍微旁邊一些的位置。

而另季修然想不到的是，他還在馬上的時候，視線就被這個站在邊上的女人給吸引了。

這麼過年過去了，南馨兒也早就沒了之前的稚嫩，一身白衣站在一旁，牽着穿着綠色衣服的小女孩，一顰一笑之間，都充滿了淡然和優雅。

氣勢像極了大家貴族出身的小姐了，溫婉賢淑。

想着，季修然愣了一下，

南馨兒本來就是個公主，身上有這些氣質也不足為奇。

但他就是有些被南馨兒這一身氣質所吸引。

而在他下了馬之後，緩緩地往他們母女那邊走過去時，視線又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被南馨兒牽着穿着一身女式短打的小女孩身上。

他看她，她同時也在觀察着他，

不過短短的幾步路時間，季修然能感覺到這個女孩在看到自己的時候眼中劃過的探究，以及嫌棄。

是的，嫌棄。

季修然除了在逢寧和蕭祈的眼神之中看到過他們對他的嫌棄，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孩子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尤其這個小孩還是自己的女兒。

季星檸看着自己的爹走過來，那緩慢沒力氣的樣子，就有些嫌棄起來。

她對爹的所有幻想，在看到季修然的時候消失殆盡。

直到季修然站到了南馨兒母女倆的面前，和南馨兒對視，卻很久都沒有說一句話的后。

似乎不耐煩的季星檸扯了扯南馨兒的手。

南馨兒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低頭看向女兒，“星兒，怎麼了？”

“娘，我們回家吧。”

看都沒看一眼季修然，也沒有要搭理他的樣子。

季修然莫名的，只覺得自己心裏酸酸麻麻的，鼻尖也有些微微發酸。

南馨兒點頭，牽着女兒的手轉身就走。

牽着季星檸走了兩步之後，她忽的想起來了季修然還在後面，想要轉身去喊他。

可沒想到，她猛的一轉身，眼前就是青色的布料放大，她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大步，另一隻空着的手撫了撫自己的心口，緩解着自己的驚嚇。

季修然被她忽然的轉身也弄得嚇了一跳，

他想要上前，可還沒開口，他的腿上就是一痛，隨之而來的，就是季星檸擋在南馨兒面前的場景，

他的腦子一懵，卻也清楚的意識到，剛剛是季星檸踢了他一腳，

“你…做什麼？”

季星檸緊盯着他，“別碰我娘，不准你欺負她。”

季修然更懵了，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而這時候，南馨兒已經回過了神來，唇角微勾，指尖在季星檸的小臉上輕輕掐了一下，

“星兒，不能沒有禮貌，他是你爹爹。”

誰知，小人兒忽的冷哼了一聲，“爹爹又如何，我已經八歲了，不惜得要爹爹了，我可以保護娘親，也可以保護祖父祖母，娘親你不能被任何人欺負，就他和你是夫妻，他碰了你一根手指也不行。”

小小的人，說出口的，都是惡狠狠的話，對季修然帶着濃濃的惡意。

季修然苦笑，默默地退後了一步。

南馨兒微微嘆了口氣，看向季修然，“先回家吧，現在在大街上呢，你騎馬跟在我們馬車後面回去吧。”

季修然冷靜了一下，也忽然意識到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對，大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

點點頭，“嗯。”

在季修然意料之外的，他回家沒有一個人出來歡迎他冷冷清清，凄慘悲涼。

季修然知道，他剛回家，英國公老夫妻倆就是要對他甩點臉色的。

只是沒想到，這臉子從還沒進家門前就已經給了他了。

而他只能苦笑。

南馨兒的性格溫和了不少，帶着他，送他去了住的地方。

季星檸一回府後，就被南馨兒一句話打發去了英國公那裏，現如今，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在。

將季修然送到房間之後，南馨兒看了眼這已經打掃乾淨的房間，

“這裏的院子是專門替你準備的，你先住着，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可以跟我說，或者跟下人說，他們都能滿足你的。”

“哎…南馨兒！”南馨兒剛要轉身，被他的這麼一句話喊停了，轉過身來，看向他，“怎麼了？”

季修然有些艱難的吞咽了一口自己的口水，想要說話，卻又覺得嗓子乾的疼，“你…”

“嗯？”

南馨兒溫柔地抬眸看着他，很認真的想要聽他說話。

“你……這些年還好嗎？”

南馨兒微微笑，“很好啊，爹娘對我很好，星兒也懂事，我現在也能自己做點東西，養活自己也不是問題。”

“哦…原來是這樣，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