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殺人緣由

許文俊身上有一種其他人沒有的我行我素旁若無人，說得好一點，叫孩子氣似的任性，說得準確一些，就是仗着出身高貴武功高強無視他人眼光。

他說了想放風箏，也不管李婉兒如何心急如焚想回吉良，非得在鳳威小鎮上待幾日，不為別的，就為鳳威的風箏做得一等一的好。

鳳威的風箏做得確實好，從巴掌大的臉譜小風箏到高樓一般的龍鳳呈祥巨型風箏，想要什麼都有。

這個季節乍暖還寒，正是放風箏的時候，小鎮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許文俊像個孩子將風箏按大小買了一圈，每日帶着李婉兒實驗如何放風箏。

從最初如何都飛不起來，到最後幾乎飛到天盡頭，許文俊掌握了放風箏這麼技術開心得很。

這個時候的許文俊看起來跟個正常人沒任何區別，甚至比許多人看起來都更純真。

每到這時候，李婉兒都在心底反問自己，這麼一個純真的人，自己為什麼會相信他殺了那麼多人呢？

尤其是許文俊每次將風箏放上天後轉過頭看向自己，那一臉討誇讚的表情，李婉兒實在難以相信他真的會對自己母親動手。

京城尚書府這裏卻是一片焦頭爛額。

西門羽不想追究雲兒之死，因為每日趴在李婉兒牆頭的人那麼多，哪裏顧得過來這種事啊。

況且雲兒也不是他的人，擅闖尚書府出了意外誰也不想的，尚書府出點血多給幾個安撫銀錢不就是了。

可許大人卻因此在朝堂上遭到了彈劾，雖然皇上並未立刻處罰許大人，還是讓許大人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尚書府亂成一片。

尚書夫人一意孤行非要帶着西門羽一同趕往吉良，可許家上下皆反對，紛紛表示與其有這麼個逆子，還不如讓許文俊死在外面好了。

至於被許文俊擄走的李婉兒，除了隔了這麼多日還是豬頭臉的錦雀以及拚命想要擺脫嫣然、羅爺等人的西門羽，根本沒人擔心。

甚至表小姐小柔姑娘還搬出自己父親的救兵，誓必要將西門羽留在京城。

局勢那叫一個亂。

最終，尚書夫人一意孤行的母愛到底打動了許大人，也或許是想將這事徹底查明，許大人同意着人跟隨西門羽前往吉良。

嫣然姑娘無論如何都不同意西門羽回吉良的，甚至很想找人殺了李婉兒，可惜許文俊的行蹤誰都猜不透，想殺也殺不了，只能想辦法攔截西門羽。

可她阻止不了混在尚書府隊伍中的西門羽，幾路人馬既這麼殺到了吉良。

西門老夫人看到西門羽一個人回來的時候，還高興了一陣，那災星終於消失了。

只要那災星消失了，哪怕給她養娘親也行的。

可一看後面跟着尚書府浩浩蕩蕩的人馬，立刻意識到這事沒那麼簡單了。

李鄭氏是個沒主意的人，雖然李婉兒沒跟着一起回來讓她十分擔心，可尚書府的人都跟着回吉良了，一定能救回李婉兒的。

李婉兒命運多舛的特徵倒讓李鄭氏沒那麼害怕，就算她受些苦也一定死不了的。

他們一路沒敢耽擱風餐露宿風塵僕僕地趕回吉良，哪裏會想到許文俊和李婉兒這會兒還在半道上看別人唱花歌拉郎配呢。

這邊許文俊李婉兒沒等來，西門府附近卻來了不少人，這些人雖然極力裝扮成莊稼漢、早餐攤主、茶水鋪大娘等尋常職業，可一口難以隱藏的京城口音還是讓人識別出他們並非本地人了。

吉良小鎮哪裏會有這麼多陌生人啊，想想都知道肯定是為了李婉兒確切來說是西門羽而來。

尚書府老夫人住進了西門府，趙大人沒事就往西門府來竄門，自然跟西門羽又恢復了從前的友好關係。

香雪姑娘原本很高興李婉兒被人擄走了的，明裡暗裏也想說服西門老夫人阻止西門羽營救李婉兒的，誰願意災星再進家啊。

可如今這局勢，已經不是老夫人能做主了，想想還是得給自己留條後路，跟全哥和燕舞姑娘走得更近了。

雖然不知道許文俊和李婉兒什麼回吉良，不過大家都很充實，各忙各的。

許文俊和李婉兒回吉良的時候，還是一副遊山玩水的模樣，一點沒注意到吉良起了這麼多變化。

因為對自己武功相當自信，許文俊沒想過要小心謹慎偷偷潛入西門府，甚至還想着直接殺進去。

是真的殺。

一到吉良，李婉兒就敏銳地發現吉良多了許多人，而且這些人都在偷偷注視自己，這種注視的目光看起來很不善。

本來李婉兒還不確定西門羽有沒有回吉良，現在看到這麼多人，不用想了，肯定回吉良了。

不單他回來了，嫣然姑娘肯定也回來了。

真是想不到啊，最深藏不露的人竟然是嫣然姑娘，她帶了這麼多人回到吉良，不用說了，肯定是想殺自己。

從認識西門羽開始，李婉兒的性命一直被人各種惦記，她竟然有些習慣了。

只是不明白這嫣然姑娘，這麼大的能量，干點什麼不行，為什麼喜歡待在青樓里呢？

而且看她現在緊追猛趕的樣子，難道當初沒見過西門羽沒聽過西門羽的花名？

畢竟跟李婉兒相處了挺長時間的，許文俊看李婉兒縮着脖子走道，知道她在害怕，“你在怕什麼？”

李婉兒想了想，誰都想我死，難道你們就沒想過我會借力打力嗎？

“我在想，到底有多少人想要我的性命。”

許文俊左右看了看，“你是說賣糖葫蘆那人？有我在，他殺不了你。”

李婉兒嘆了口氣，“只這一個，自然是殺不了我，若是有許多人呢？”

許文俊又仔細看了看周圍，笑了，“你不相信我的身手？當初我能救你，現在我還是能救你。對了，你上哪兒惹的這麼多麻煩呢，為什麼這麼多人想殺你？”

“西門羽唄。”

李婉兒的意思是，西門羽招惹的風流債，自己不過是空有一個名頭，嫣然姑娘就這樣不放過自己。

許文俊居然很興奮，“西門羽真是好樣的。”

他的興奮點十分奇怪。

兩個人踏進西門府的時候，受到了空前的熱烈歡迎，包括西門府全體人員、李婉兒的母親李鄭氏、吉良趙大人，以及許文俊壓根兒沒想到的尚書夫人。

許文俊討厭尚書夫人，但他也沒想過要了尚書夫人的命，所以這下有些頭痛。

尚書夫人一看到李婉兒果然帶了許文俊前來，淚眼婆娑上前準備拉住許文俊，“文俊啊......”

李鄭氏許久未見李婉兒，受尚書夫人感染，也雙眼含淚上前拉住李婉兒，“婉兒啊......”

李婉兒也跟着眼圈紅了。

許文俊手倒是抬了抬，終究還是放下了。

他很為難，他不想搭理尚書夫人，可李婉兒才見到李鄭氏，總不能現在就殺了李鄭氏吧？

自己行蹤已經暴露，若是現在就殺了李鄭氏......

難道我還繼續殺趙大人？

算了，要殺人也不在這一刻，匆匆丟下一句“婉兒我再來找你”，一眨眼便消失了。

尚書夫人後面的話沒說得出來，硬生生被截斷了。

看到李婉兒母女團圓的場景，心中忍不住痛了起來，自己的孩子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母親的心啊。

再想到李婉兒在這裏，他一定還會來的，在這裏守株待兔確實是個明智的決定。

收起淚水，拿出尚書夫人的派頭，迎了李婉兒歡歡喜喜地進了西門府。

接風宴過後，西門羽和李婉兒終於有機會單獨坐在一起了。

李婉兒是個高效率的人，“這兩日吉良來了許多人啊，看來想要我性命的人很多。”

西門羽看着李婉兒笑得特別真誠，“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吉良的。”

到這時候，李婉兒才算真正放下心來，即使吉良來了這麼多要她性命的人，只要看到西門羽，她也覺得心安了，“我知道你一定會想辦法救我的......”

西門羽點頭，伸手撫了她的鬢角，“這一路，你辛苦了，回來就好，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的眼神既溫柔又堅定，是李婉兒從不曾注意到一本正經，被他這麼溫柔地一說，李婉兒想起正事了，“田榮是許文俊殺的。”

許文俊殺田榮一事，李婉兒始終想不明白緣由，也許西門羽能想明白呢。

果然，聽了李婉兒的這句話，西門羽眼神不變，“我知道，當初我就跟你說過，田榮之死定是個高手所為。我們身邊的高手，只有一個，就是許文俊。那日我看他抬手殺雲兒的手法，便已經知道兇手是他了。”

“那我們怎麼辦？要報官嗎？田婆婆必須知道真相。”

西門羽嘆了口氣，“尚書夫人如此聲勢進入吉良，不日孫大人就會前來西門府拜訪尚書大人。至於許文俊殺了田榮一事......孫大人只怕有心無力的。”

尚書大人之子殺人，從律法來看，確實是需要需要受罰的。

可許文俊武功高得匪夷所思，整個吉良只怕無人出其右，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孫大人確實不會招惹他。

大家能記住的只是他尚書公子的身份，至於殺人兇手，誰也不會提的。

至少現在不會提。

“有件事我始終不明白，許文俊為什麼要殺田榮？”

西門羽目光始終在李婉兒臉上，他看得如此專註，李婉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這麼看我作甚？難道我臉上有東西？”

“許文俊要殺人，只有一個原因，因為你。”

“田榮之死也因為我？”

“因為你。”

“為什麼？”

“當初我們去田家送喜餅的時候，田婆婆和荷花都相當不樂意的。其實那時候我們倆是做戲的，可即便是做戲的，田婆婆也不樂意你能嫁給我。”

“這又如何呢？也沒道理說田婆婆一定要高興的。”

“我聽說，田榮曾經想娶你。”

李婉兒只當田榮是哥哥，求娶一事已經如此久遠了，當事人都已經忘了，更何況田榮已經娶了荷花。

“年少時候的事了，不過我未曾答應。”

“若是你答應了，田榮當初就死了。”

李婉兒想起張之玹，其實康叔和西門羽早就告訴過她，可她還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你是說我是個災星嗎？”

“你不是災星，你從來都不是災星，只是你運氣不太好，遇到了許文俊。”

李婉兒從沒想過許文俊會如此改變她的一生，更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遇到過許文俊，“我與許文俊第一次見面，是在吉良，當初陳牙子非要推薦他進西門府。”

西門羽搖頭，“不是，你之前一定遇到過他，只是你不曾注意過他，而他注意到你了。”

“那他殺人的理由呢？只要跟我有關係的人都殺嗎？”

“不是跟你有關係的人都殺，而是跟你提親的人都殺。”

“可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恨我嗎？”

“他不恨你......”西門羽暗暗嘆了口氣，她到現在還沒明白，許文俊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

李婉兒想起許文俊曾透露過想殺了自己母親，“許文俊想殺我娘。”

這一次西門羽是真的認真嘆氣了，“許文俊......他確實有病，這病其實一直都沒治好。”

“什麼病？他有病都身手如此了得，若是病好了，那普天之下只怕無人能敵了。”

“其實我也是猜測，許文俊的種種行為與常人大相逕庭，恐怕他得的不單單是弱質之症。那日他殺雲兒的時候，我便想到田榮之死應該跟他有關，又想到你的......”

說到這裏，西門羽擔心地看了一眼李婉兒，發現她面上表情無異，“你的各任相公之死。據康叔查證的結果，全都死於武林高手，而那個高手，只能是許文俊。”

李婉兒想了想，“許文俊什麼時候來清河的？”

“他什麼時候來清河的，目前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你身邊從來沒有意外，所有的意外都是許文俊造成的。他殺這些人的緣由，都是因為你。所以，你才會有克夫之名，因為這些人都想娶你。我之所以能幸免於難，不是因為吳仙人逆天改命，這你是知道的......”

“因為你不想娶我？”

西門羽伸手撫在李婉兒的臉上，“不，你知道我想娶的。”

過去兩人互斗之時，西門羽為了降低李婉兒的防備心，也說過各種甜言蜜語，那時候的甜言蜜語比這句話花哨百倍。

可李婉兒聽了那些話，從來都不會當真半分，想殺他還是想殺他。

今日這一句普普通通的話，卻讓李婉兒兩頰泛紅低下了頭。

過了片刻，想到許文俊殺的人都是對自己極好的人，泛紅的雙頰瞬間又白了，“許文俊會殺了你的。”

西門羽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出事，我也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