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9 夢裏寒花隔玉簫
“哪裏也不許去!”窗外傳來大哥的呵斥聲,冰兒慌得拉住嫂嫂的袖跺腳央告:“嫂嫂,冰兒必須去見春草,清她若沒有急事,不會深更半夜派人來找我!”
看着一臉焦躁的冰兒,珞琪低聲勸道:“你扭了你大哥只有惹他更惱,你且等等,嫂嫂去會會那春草,問問可是有什麼事?”
珞琪緊握了冰兒的冰冷的手,安撫的目光望着他,低聲說了句:“相信嫂嫂。”
珞琪出了門推了氣勢洶洶的雲縱回屋,勸他道:“你凶什麼?再把鳳兒也嚇到。人說,小孩這個時候是養性的時候,若是你總這麼凶,多半孩隨了你去。”
“你哪裏去?”雲縱問。
珞琪戳了他的額頭責怪:“你呀!你看看你,人家小姐差人來,定然是有個什麼要緊的急事,如何也要聽聽罷。我去聽聽,若是沒大事就說與冰兒聽,若是有什麼不便的事,就瞞了他,你何苦如此堵他?冰兒這些年也是被你慣出的脾氣,性這麼倔!”
“我慣他,就能打他!我看他敢跟我犯脾氣!”雲縱怒道,大步在屋裏踱來踱去,珞琪一笑,轉身出了門。
門口立着一名小丫鬟,蔥綠色的大襟衫,梳一條烏黑的長辮,見到珞琪道個萬福問:“是少奶奶吧?”
珞琪點點頭,帶她進院,她卻不肯,只是說:“少奶奶,我們家老爺太太帶小姐走了,不會再回來,小姐留給楊少爺一封書信。”
珞琪一驚。多問了一句:“那黃侍郎一家去了哪裏?”
春草哽咽着屈膝跪下哭道:“少奶奶。行個好,能留下春草伺候少奶奶嗎?我們老爺和太太走得急,就給了我們這些下人一人一些安家的銀,讓我們自尋出路去了。春草伺候小姐的年頭沒有秋香冬梅姐姐長,就留了她們兩個隨了小姐走了。”
天黑夜深,一個女孩抱了個包裹在門口,珞琪立刻明白,這丫頭是想。如果收留她就留下,如果不留她,她也不用進門,另尋它處。
珞琪點點頭說:“留不留你,我要去同家人商量,不過夜已深了,你且進來,在此暫住一夜。首發再做定奪。”
春草低頭隨在珞琪的身後,小心謹慎的進到院,迎面看到楊雲縱背了手立在院裏。
珞琪低聲道:“黃大人一家離開了京城,府里的僕人遣散了。這姑娘無家可歸,我暫且收留她一晚。”
雲縱責怪地望了望身後冰兒的房間,埋怨珞琪多事。
珞琪搖搖頭示意他小聲。
忽聽身後一聲尖聲叫嚷:“咦?這不是黃小姐身邊地那個丫鬟嗎?”慌得眾人一看。竟然是心月披頭散髮鬼一般地立在身後。
心月一直被雲縱安排住在了鄉下,才回到京城幾天。
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見過春草,只是這一句驚叫,屋裏的冰兒不顧一切的沖了出來。
珞琪心裏暗惱,雲縱大罵道:“蓬頭垢面,成何體統,還不滾回你房裏去!”
心月滿腹委屈,又不敢頂撞雲縱。知道他厲害起來沒個情面。
“我們家老爺辭官不做了。”春草一句話。雲縱震驚。
“怎麼?黃侍郎辭官了?”雲縱大惑不解。
“聽說是老佛爺對我們老爺不滿,前天翁同和大人來府里同我們老爺談了一夜。前天老爺上朝就回來很晚,今天一早就說辭官回家種田。老佛爺還要將我們家小姐,許配給誠王府的貝,就是那個在龍城不慎墜樓摔殘的貝爺。我們夫人聽了哭了一夜,說是小姐同楊家少爺走得太近,礙了十三格格的眼,不知道說了什麼,這才匆匆的老佛爺給指了婚。”
“那你們老爺答應了?”冰兒緊張的問。
“就是沒答應,才辭官了。帶了小姐匆匆地離京回老家去了。”春草揉了眼睛哭道。
“老家在哪裏?”冰兒急得追問。
“在廣州,聽太太說,廣州也不是常駐之地,要帶小姐去香港投靠親戚,然後想法去國外。黃家的三老爺在國外有買賣。..::::::首::發..”
珞琪恍然大悟,事情連在一起不難明白。
冰兒就要高中三甲,不出意外就是新科狀元。老佛爺要將十三格格許給冰兒,是天大的恩典。十三格格發現冰兒對清情有獨鍾。為了斷了清的冰兒,老佛爺做主將清許婚,許配的人家也十分有趣,就是當初因調戲冰兒而被雲縱設計智殘的廢人誠王府的納定貝勒。
這中間最值得欽佩的反而是清地父親黃侍郎,他在自己的前途和女兒的幸福間選擇了女兒,而且要遠道去廣州,取道香港出國遠避他鄉。這樣對清或許是個好的結局。
冰兒悵然若失地立在院裏問:“走了多久了?”
春草揉了眼睛哭道:“早上,一早就走了。是去天津做大火輪去廣州。”
“冰兒,你先回屋,追是追不上了,若是有緣分,日後還能見面。”珞琪安撫了冰兒回屋。
冰兒忽然立在門邊回頭問:“大哥,若是在老佛爺和冰兒之間挑選,大哥會挑哪個?”
沉默,沒有回應,冰兒苦笑了回房。
清晨時分,珞琪為冰兒整理着朝服,冰兒如今是去參加殿試,何等地榮耀。
臨行前,冰兒規矩的給雲縱磕了三個頭,也在祖宗牌位前上了香。
雲縱扶起弟弟,知道他心裏的委屈和不甘心,可也只能安慰說:“不要亂想,考過就快回家,大哥等你,其他地事。再議!”
冰兒點點頭。出了家門上轎。
傍晚時分,珞琪沒有等到冰兒回來,家裏特意做了冰兒最喜歡的飯菜,但也不見冰兒的影。
珞琪開始不安,她抱了小鳳兒在院裏徘徊,它媽媽接過孩責怪說:“起風了,快把孩放回屋裏。”
珞琪揉了帕,心月過來從院裏擺的一桌菜上捏了一截拌黃瓜塞進嘴裏嘎吱地嚼了說:“五爺八成是沒考好。怕他大哥不饒他,不敢回家。你想呀,半大個小,就說才十六歲,那要是一回家被雲縱當了那麼多人叮咣一頓暴擂,讓同窗們看了多沒面,再說,他的同科們考好了。他心裏也不舒服。若是考得好,早就回來風風光光報喜了。”
聽了心月奚落地話,珞琪瞪了她一眼,雲縱已經罵道:“你長嘴了?”
天津小站新軍地名氣越來越響。北洋南洋比武后,天津新軍首屈一指。
雲縱這些天總看到弟兄們志得意滿的樣,總有人在說。哪位大人檢閱了,又哪位高官來到天津小站。
竟然有一天,醇親王帶了李公公親自來小站,雲縱負責安排校閱部隊后,李公公取下腰上地一個荷包系在雲縱地腰上,邊系邊說:“哥兒是越來越出息了,不光老佛爺和楊大帥看了心理高興,老奴看得也高興呢。”
雲縱留意到李公公話里並未提到皇上。心裏明白一二。又故作糊塗地攙扶李公公去休息。
送走李公公,鹿榮大人來過幾次軍營。見到雲縱也是上下打量,問些無關痛癢的話。
自此後雲縱極其厭惡上面派人閱兵,總是有意推給秦瑞林和馮老四去代勞,自己樂得耳根清靜。
這天營房裏地侍從們又在議論紛紛,說是朝廷有大官今日來小站校閱新軍,雲縱毫不猶豫說:“讓秦統領,讓他安排。”
“可是,楊統領,這回是高官,聽說儀仗就多少里的,來了三條大船,是大官。”
雲縱鼻一吸,瞟了眼沒見過世面般的屬下,說了句:“大官也讓秦統領去安排!”
直到吃過飯在操場打靶演練時,秦瑞林匆匆來找他說:“雲縱,今天來地朝廷欽差還是你去。”
雲縱不解的望了秦瑞林一眼,心想不知為何。
“雲縱,是令尊大人來了。”
一句話雲縱驚愕,心想父親如何來了。驚愕之餘不免苦笑,他總是來了,也該來了。
“秦大哥,還是有勞大哥,兄弟真有些不便,不想讓人看出知道我,我討厭被人看低。”雲縱低姿態的話,秦瑞林也不好拒絕,知道雲縱是條漢,不想讓人知道他是靠父親的蔭庇得到這官職,畢竟雲縱年輕,就點頭道:“哥哥知道了,兄弟你放心。”
“讓無疾去幫大哥。”雲縱提議道,秦瑞林拍拍他的肩頭。
回到家裏,雲縱抱起小鳳兒又舔又親,抱在懷裏膩個不夠。
珞琪笑了責怪:“看你,還有點做爹爹的樣嗎?快去換衣服洗手,給你做了你愛吃的朝鮮菜。炸豆腐,還有泡菜。”
雲縱將鳳兒遞給珞琪說:“琪兒,你快收拾一下東西,去鄉下鳳兒奶娘家住一陣,我這些時候忙,營里估計要開拔去遠處演練。不能陪你,這裏都是男人,不安全。”
珞琪笑道:“就是強盜再多也不敢在天津小站撒野,你們儘管去忙,我還有雨嬈陪我,還有這麼大的軍營有人把守。”
“琪兒,聽話,不是萬不得已,我不會讓你離開。”
珞琪望着丈夫,試探問:“雲縱哥,你不是有事瞞我?”
雲縱笑了搖頭,摟過珞琪母女用唇吻吻她地額頭低聲道:“真是不放心你在這裏,聽話去鄉下待幾天,現在就走。”
“這麼急?”珞琪遲疑道:“帶上孩很麻煩,她的尿片,換洗的衣衫,包裹襁褓,都要打理。”
“你先走,我找人給你送去。”
幾日來總有聞訊到小站來參觀新建陸軍大營操演的,雲縱和許北征等人應接不暇。
尤其很多人是朝廷中大員,於楊焯廷同朝稱臣地老人,見到雲縱都像對待晚輩一般鼓勵:“煥豪,年少有為,我與令尊那是多少年的交情。焯公有如斯,堪為欣慰。”
雲縱只得陪笑,心裏卻咬牙切齒。
這日雲縱收到志銳哥從伊犁的來信,急忙掃了一遍,正要拿給夫人看,就聽樂三兒進來回稟:“哥,又來人閱兵,原大帥讓大哥去。”
“才走一批,又來一批。”雲縱抱怨着繫上腰帶,樂三兒臉上地表情奇特,壞笑了說:“哥,是督撫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