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卡迪亞戰記.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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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鳩里洛斯城，從無人偵察機的視角看下去會發現只有兩個地方尚存光亮，一個是容納着王宮的王城，一個是正陷於戰火的正門城樓，之前羅特帶領主力部隊殺到此處，士兵們蜂擁而上竭盡全力佔領了這座高大的建築。容納了多個媒介水晶的城樓可謂本身就是一個巨型法術節點，控制住它並通過數量足夠的法師協力運作，就算不能消除包裹着王都的防護結界也可以在王都正門上暫時打開一個可供自由出入的通道。
只是現在城牆上和從戰列步兵軍身後追來的叛軍攻勢開始加強，羅特這邊的將領可以猜出是怎麼回事，就在剛才一隊宮廷中的人來到了他們面前，和他們同行的是王國丞相和神色有些暗淡的國王，這讓所有人都大鬆口氣，但是這些人並不是只帶來了國王平安無事的好消息。
“王孫落入叛黨手中，麥爾貝克也殉國了？”戰列步兵軍陣中，機鎧軍司令桑德羅用難以置信的表情對面前的禁軍司令官米切爾森說道。
“我很遺憾，但這就是事實，現在必須讓陛下撤出王都。”米切爾森回應着桑德羅，並看着不遠處的幾個人，國王坐在一張士兵找來的板凳上，垂着頭一言不發，王國元帥海爾穆特.羅特半跪在地，向面前的哈羅烏說著什麼。
“也就是說，你以自己願意在王都殉國為代價換取讓軍隊執行突圍作戰的決斷？”這時哈羅烏帶着微微詫異的表情對羅特說。
“沒有錯，從簽下在東部屬州投入屍兵作戰命令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是王國的罪人了。”羅特的表情倒是十分淡然，因為在他看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王國丞相閣下，羅特卿已經組織好了自願擔負後衛作戰的志士，現在還忠於陛下的士兵已基本拿下城樓，只待從結界上打開缺口，我們就可以保護陛下突圍了。”羅特身邊的特拉巴爾特上前一步搶着說道，周圍其他將領也紛紛用附和的眼神看着老相國，只是不少人還在小心翼翼的看着一邊的馬蒂亞斯國王。
“陛下，羅特元帥在確在作戰中丟下了王城不管，但我們可以確定他這麼做絕不是為了自已活命，而且正是他的決斷確保了我們可以衝出王都。臣認為現在已經沒有關注其它問題的時間了，陛下，懇請您可以為王國考慮，結界上打開通路后立即動身，今天所有為王國獻身的將士是不會希望您隕落與此的。”見到此景，哈羅烏只好回過身儘力地勸說國王，聽完相國的話馬蒂亞斯抬起他的頭顱，剛才一場亢奮之後，這位摩拉維亞現任國王的表情是那麼的疲憊。
“是的，今天犧牲了太多的人，王國的將士，王國的重臣，他們用殉國來確保本王不至於命喪亂黨之手，因為本王離世，亂黨們就可以趁機擁立克里斯托夫為王然後接着禍害王國。是的，他們都應該被銘記......”他先說了一段沒有什麼實質意義的話，接着又像是補充性的說了一句：
“但是，這些犧牲似乎還不夠呢。”
這個從國王口中說出的有些嚇人的話讓在場的摩拉維亞人心頭微微一愣，大家都不知道陛下說的是什麼意思於是就選擇繼續聽下去。
“各位有沒有想過，如果讓溫茲艾爾一夥挾裹王孫逃出鳩里洛斯，那接下去摩拉維亞會變得如何？不管本王是生是死，他們都會宣佈只認克里斯托夫.格雷豪沙為王，然後他們就帶着自己編寫的王令，用法術穿行於王國並不斷的散播死靈之術，王國的土地將遍佈屍兵，它們會吞吃還活着的國民並散佈疾病。摩拉維亞變成了只擁有瘟疫和飢荒的國度，不會有人想要這種廢土，精靈教同盟都會掉頭而去，最後一點摩拉維亞子民逃離故土，在異鄉人的蔑視責罵中靠當奴僕和苦力過活。必須要阻止這樣的結局，本王絕不允許......”
敘述完自己對局勢最壞的推測后馬蒂亞斯站了起來，他環視四周，不像是在尋求意見，而是在戒備着什麼。
“請陛下放心，在下初步分析魔道院的新式召喚術法力消耗達到了戰役級，施展一次后需要2至3天的時間來積攢法力，在這之前他們無法離開王都的。”國王的話無比沉重，同時國王的舉動有點反常，眾人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幾秒后又是特拉巴爾特打破了絕不可再維持下去的沉默。
“陛下，我們現在就是在阻止這種不幸的可能成真啊，但要戰勝亂黨除了衝出王都尋求外援已經沒有別的辦法，請陛下再等待一會，出路打通后吾等全力保護您出城......”見到特拉巴爾特這麼說一個戰列步兵軍將領也趕緊補充性的進言，可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因為這時國王再次開口了。
“尋求外援？是的，尋求外援，他們可以拯救我們，不，現在可能無法拯救所有人了，本王剛才說過，必須要付出犧牲，只要拯救了摩拉維亞王國，這些犧牲就可以被銘記。”
“陛下，請恕臣直言，現在不是談論這種話題的時候，叛軍仍在進攻，只要您還留在鳩里洛斯就仍然存在變數，在這裏所有戰鬥着的士兵都是正在拯救王國，所以臣懇求您立即移步，到離城門最近的地方去，這當務之急啊！”哈羅烏丞相上前打斷國王的話並竭力懇求着，米切爾森也帶着禁衛軍從後面慢慢靠近國王，準備一有必要就再次使出非常手段，馬蒂亞斯國王似乎沒有聽到臣子的苦勸，他無視着哈羅烏，平靜而清楚地說出了自己剛剛做出的決斷——
“把鳩里洛斯炸平吧。”
如果沒有周圍因戰鬥而起的各種巨響，現在馬蒂亞斯周圍怕是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的見聲。這樣的“寂靜”也沒有維持多久，馬蒂亞斯國王接著說了下去：
“也許諸位會覺得本王瘋了，但若犧牲鳩里洛斯可以免去王國，或者說，免去整個摩拉維亞民族滅亡的結局，那這份犧牲就是值得付出的。不該啊不該，身為一國之主卻要做出這種決斷，也許哈羅烏說得對，本王太過於相信利刃了......現在王國和子民都被戰火蹂躪，要擺脫這些的唯一方法卻只剩向入侵王國之敵屈膝乞求幫助。本王，真的是個不合格的君主。”
說著馬蒂亞斯取下自己指上最華麗的一枚戒指，拿着它指向面前的哈羅烏相國。
“這是本王的身份戒指，帶着它出城吧，用它做為證物，請求軍隊將鳩里洛斯夷為平地，依他們的武器的威力，做到這點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快阻止陛下！！！”突然一聲尖叫傳來，米切爾森帶和幾名禁衛一擁而上要強行架住國王，他們一頭撞在法力組成的屏障之上，因為馬蒂亞斯早已在心裏默念完結界啟動咒語。米切爾森等人把身體緊緊貼在結界上開始對國王實施法術對抗，周圍其他摩拉維亞人也反應了過來，魔力感知顯示剛才馬蒂亞斯國王準備在體內引爆小型魔法飛彈自盡，驚呼中所有人都衝上前用自己的法力干涉國王的魔法運作，結界消失，在場的人七手八腳地抓住了前一天自己連碰都不能碰一下的摩拉維亞現任國王。
“陛......陛下，您這是要幹什麼？您千萬不能這麼做！”剛才呆立在原地的哈羅烏相國不顧自己的伯爵身份雙膝都跪倒在地，眼前國王不停地掙扎着，發出的怒號在平時足以叫整個王宮鴉雀無聲，可現在他的話彷彿已經失去了對摩拉維亞人的威力。
“你們都沒有聽到本王的決意嗎？或者是連你們都要背離本王？！本王剛才說的是什麼？是讓敵人來殺死王國的子民，這等大罪既然由王國的現任國王決定，那本王就理應得到必死的責罰！本王知道啊，今日所有犧牲的人終究是為了王國的未來，那現在本王也是要為王國獻出自己已經不再重要的生命。鳩里洛斯的毀滅將為摩拉維亞保住最後一條前進的道路，如果你們明白這一點就給本王盡到身為臣子的本職，帶着國王最後的決斷出城並堅決將它執行到最後，而在這之前，本王將賜予你們親眼見證一國之主自裁謝罪的榮譽！”
“陛下，請您清醒過來吧......”看着兩眼通紅在眾人中拚命掙扎的馬蒂亞斯國王，哈羅烏一邊痛哭一邊拚命哀求，與之相伴的是其他摩拉維亞人的苦勸和周圍各種廝殺帶來的響聲。此時已無法維持原本該遵守的一切，對國王的禮儀也罷對貴族身份的驕傲也罷，實際上對整個摩拉維亞王國而言，一切也都已經崩塌了。
時間已步入後半夜。還忠於國王的摩拉維亞軍人依然埋身於眼前的惡鬥，身後軍官們為了國王和王國的高喊不絕於耳，士兵們心中還是或多或少夾雜着活着逃出去的慾望，就快成功了，魔法師馬上就要在結界上打開缺口，這樣的想法成為了奮戰下去的最大動力，只是國王那邊傳來的聲音越來越響，不少沒有直接接敵的士兵開始忍不住聽起那些之前根本沒有可能親耳聽見的聲音。
“王國已經不能再失去更多，現在該做的是全力保住剩下的一切，懇請陛下千萬不要拋棄國家！”
“本王就是為了不拋棄國家才要捨棄王都，哈羅烏卿既然已為國辛勞數十年，現在就不要反對本王！”
“就是因為給王國辛勞數十年這次老臣才絕對不能贊同，陛下，您一定要收回毀滅鳩里洛斯的決意和繼續履行國王的職責！”
“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了，快把陛下向城門轉移！！”
“都給本王放手！你們以為出城就可以讓本王改變決意？難道你們還能給出更好的決斷嗎？！”
“當然有！”
無比高昂的喊聲徹底結束了圍攏在馬蒂亞斯國王身邊的混亂，以戰鬥中的種種一切為背景，眾人看到是一直半跪在地的羅特元帥抬起了頭，已決意戰死在王都的他面容如此的嚴肅，而且雙眼還一直閃爍着必勝的光芒。
“待防護結界上缺口打開后立即出城，以最快的速度請求諾烏斯特利亞攻入鳩里洛斯，殲滅以魔道院為首的亂黨，救出王孫，保全王都還有全體王都居民的生命，結束戰爭。這就是比將王都全部毀滅更好的決斷！陛下，我還清楚的記得昨天您說過的話，您是摩拉維亞的國王，您本就該保住自己的國家！”
“羅特卿，你......”國王和國王身邊的人都沉默了，幾秒后只有哈羅烏髮出了出的這一丁點的聲音......
魔法連隊終於在防護結界上打開了缺口，此時如果能從叛軍的角度看去，會發現他們的對手正在如退潮般向後涌去，可是叛軍沒有機會趁機發動什麼決定性的猛攻，幾支由魔道軍和戰列步兵軍士兵共同組成的隊伍不顧一切地保證己方陣列不會被衝破，因為在他們心裏沒有比自己正在守衛的更加重要的存在。
“已經確保由正門通向王都外的道路，國王陛下將親自帶領禁衛軍殿後，所有部隊按照距離正門的遠近撤離！絕對要保持住秩序，造成擁堵的人就地處決！”魔力通訊響徹所有戰列步兵軍士兵的耳朵，國王陛下宣佈要最後一個離開實在是意料之外的狀況，為了不在最後一刻出現閃失軍官們竭盡所能號令士兵們列着最起碼的隊列跑步移動。不時有人回頭看看後面不遠處的國王，陛下正在對真正負責殿後任務的羅特和其他一些人說著什麼宣言，那頭赤龍伊卡達斯站在國王身後，似乎在為他保住一國之王的最後一點威嚴。
“你們的血不會白白流淌，你們的死去將為活着的人指明前進的路途。摩拉維亞，萬歲！”
“萬歲！萬歲！萬歲！”
完成對王國元帥最後的道別後國王一行轉過身朝城門開來，軍官們稍稍寬了點心，部隊撤出王都的進度已超過一半，再過不到兩分鐘，陛下就可以通過王都正門出城。
“赤龍伊卡達斯不是只聽麥爾貝克將軍的話嗎？怎麼現在跟着國王了？”
“現在是關心這種問題的時候嗎？趕緊去完成任務！摩拉維亞萬歲摩拉維亞萬歲，出了城就得跪下去親異界人的靴子了。”
兩名戰列步兵軍軍官私下交談的同時把所有重了一點的武器統統丟掉的戰列步兵們還在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城樓，軍官將領們努力確保這副光景不至於演變為潰逃，但現在他們也沒有別的精力去注意各支部隊裏有沒有多出什麼人來，兩名之前一直是呆在鳩里洛斯的外國游商，幾天前卻以鳩里洛斯本地居民的身份被拉入民兵隊的人，現在換上摩拉維亞戰列步兵的制服混入了全速奔跑的士兵中間。兩人用心靈通話交談，雖說現場有不少摩拉維亞法師，卻沒有一個人察覺到戰列步兵中間出現心靈傳送之術運作的痕迹。
真是凄慘呢。這些愚蠢的人，馬上就得迎來各自的結局了。
奧雷托萊大人平安無事是最大的好消息，出城后要儘快與之會合。暫時沒有必要呆在摩拉維亞了，說是將允許我們先返回主位面。已經四十年沒有回去了啊。
敵人，幾乎是源源不斷湧來的敵人，身邊的士兵每一個都在倒下前用死亡懲罰叛國之徒，可到底敵我懸殊羅特只能帶領他在半個月前組建完畢的死士們向正門城樓收縮，前邊出現了沉重的腳步聲，從王城趕到此處的三首奇美拉們開始撕裂擊飛它們受命消滅的對象，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雖說身後結界上的缺口已經關閉再也不能讓一人通過，現在歸於羅特麾下的士兵還是列陣在王國元帥之前拚命的想要再多阻擋哪怕是幾秒鐘的時間。如果這些怪物早一點的出現在此，怕是國王真的要隕落吧？心裏想着這些不幸的可能性，但現實讓羅特臉上浮現出勝利的微笑，因為就在剛才國王還有王國丞相等人全體通過了王都正門，作戰已獲成功。站在魔道院這邊的王都守衛軍士兵們咆哮着衝來，要給他們眼中的賣國者帶去最凄慘的死亡，羅特用最後一點魔力給自己的佩劍附上強化之術，然後孤身一人的他發起了衝鋒——
“我是海爾穆特.羅特男爵，阿爾波圖的城伯，摩拉維亞王國元帥，國防大臣。今天，誰要做死在我劍下的最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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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里洛斯正門之外，馬蒂亞斯國王一行通過了已被戰列步兵用雷火粉末炸碎的城門，在他們眼前的只有深邃的夜色，距離黎明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能看到的只有星星點點之前撤出王都的士兵們自己舉起的光亮。
他們出來啦。
所有人都沒有停止腳步，士兵們仍在拚命的跑着以免這時從城牆上射來遠程火力，現在保持住陣型的只剩下了圍攏在國王身邊的最後一點禁衛軍部隊，其他大部分戰列步兵們出城后就不再聽從長官的喝令紛紛開始自顧自逃命，騎着馬的戰列步兵軍將領們心裏嘆曰只能在天亮后重整隊伍了，突然幾個人勒住坐騎雙眼直直的盯着前方，很快此處所有摩拉維亞人都放慢或者停止了各自的腳步。
之前並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機械轟鳴聲，還有由人類發出且發音語調與摩拉維亞以及精靈教國家圈都不盡相同的喊聲傳來。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