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與魔女悠娜成為朋友

第15章 與魔女悠娜成為朋友

個人對惡魔感到害怕,之後大家就會開始不正常了。」

不正常?

「那擴大的名為恐懼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惡魔。」

她說,那是名為恐懼的——殺害人心的魔。

而那正像是說,她自己這時候就是鬼迷心竅了嗎?悠娜寂寞地注視着紅色月亮,對拓馬這麼問道:

「在你的世界,人們會活生生地被火焚燒嗎?」

「!什…………」

突來的一句話,令拓馬不由得畏縮了一下。

「——不,在你的世界會嗎……?是惡魔下的手?」

「不,做那種事的是人類。」

「…………為什麼?」

「因為敗給恐懼,訂下了那樣的規則。」

獻祭。

藉由儀式或許願來緩和恐懼的習俗,在拓馬的世界也並不少見。也就是說,悠娜也被選為祭品——她也被逼迫獻祭給惡魔。

「大家都一樣。就連一起歡笑哭泣的朋友,一旦被恐懼支配,也會喊着要獻祭生命。他們眼帶血絲,結群架住作為祭品的孩子,將那孩子綁在祭壇上。」

雖然悠娜的語氣十分平淡,但拓馬的眼中能夠清楚看見,年幼的悠娜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受到虐待的光景。

——將對惡魔的恐懼與怨嘆,全部發泄在悠娜身上。

——將年幼弱小的少女,當成惡魔一樣對待,藉此而得到內心平靜。

他們就是那樣做才能勉強保持心靈平靜吧。

「……然後你怎麼辦?」

「不怎麼辦。正確來說應該是我無能為力……因為我當時也還不具備現在的力量。不過我希望你不要誤會,那件事誰也沒錯。」

「誰也沒錯?不,那……」

未必吧?虧她還能那樣說。

「如果說有誰錯了,那就是命運的錯、世界的錯——是創造了不那樣做就會瘋掉、那種惡魔規則的世界的錯。我抱持着這樣的想法活到現在,一直很討厭世界。」

「……………………」

是啊,拓馬這麼回答,露出了苦笑。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一樣的。

拓馬活着至今,也一直很憎恨世界,怨恨命運。

只不過他們的等級有些不同,次元不同,世界不同。

拓馬第一次見到悠娜的時候,半開玩笑地介紹自己『背負着悲慘的命運』,但是原來如此,聽到她的這段往事後,那時的自己簡直就是小丑。

「只不過在那樣的狀況中,只有那個人挺身保護我。」

「……那個人?」

悠娜蒼藍的眼眸微微晃動。

「只有他沒有被恐懼附身,那讓我非常高興,算是不幸中的救贖。可是正因為如此,他…………我的哥哥失去了性命。」

——現在我明白,悠娜之所以像是夢囈般叫着哥哥的原因了。

悠娜把事情的原委告訴我。

悠娜的哥哥是悠娜唯一的家人,他為了拯救心愛的妹妹,抵抗了城市的決定。

但是他無法顛覆決定。

這時哥哥採取了錯誤的行動。

他施行儀式,召喚出惡魔。

正如同神會實現人類的願望一般,惡魔也會實現人的願望,只不過必定是以不幸的方式實現。

無力的哥哥將最後的希望,託付給那樣的惡魔。他對它祈禱「救救我妹妹」。

惡魔答應了。結果除了悠娜以外,那個城市的居民全部被殺了。

不只如此,作為實現願望的代價,哥哥也被殺了。

就這樣,如同哥哥的願望般,沒有人襲擊悠娜了——再也沒有任何人襲擊她了。

在那之後,無家可歸的悠娜,找到身為仇敵的惡魔,殺掉了它,但是……

「但就算我那樣做,哥哥理所當然地也不會回來。正當我想就這樣結束生命的時候……匹莉卡出現在我的面前。」

天使為她指引了道路。

悠娜美麗的側臉,仰望着紅色月亮。

「——我絕對要獲勝,然後取回哥哥。」

那是強而有力的一句話。

「…………」

這個時候,拓馬終於有些能夠理解了。

這就是悠娜的願望,以及拯救年幼孩子的理由。

——悠娜一定是將過去的自己,與小孩重疊了吧。

所以,那就像是對命運的反抗。

所以,那就像是對哥哥的贖罪。

她為此而拯救小孩。

——世界是有規則的。即便拓馬只是高中生,也知道那條簡單的規則。那就是,讓失去的生命復活這種行為,本來是絕對不被允許的禁忌。

就算是在奇幻風格的世界裏,一定也無法打破這條規則吧。因為那雖然是異世界,卻不是虛構的世界——並不像遊戲那樣輕率。

可是,即使如此,她一定也理解這個道理,卻還是打算反抗命運。

大概正是因為如此吧。

〈斷罪魔女〉

她真的想處罰的人,是她自己吧。

「……為什麼對我說這件事?」

悠娜看着虛空,注視了短暫的時間,然後回答道:

「這個嘛。我很想篤定地說,是因為你協助我救那名貓耳女孩……但是其實是因為更丟臉的理由,因為我害怕。」

「害怕?」

「對,在衝動之下向海因茲申請比試是很好,但要是演變成最壞的情況,我輸掉的話,我就必須直接回到那個孤獨一人的世界——那讓我非常恐懼、害怕,所以我希望至少……能把這樣的心情……把這樣像是小孩一樣的抱怨,說給別人聽,這才是我的真心話。」

——名為恐懼的惡魔。

——受恐懼支配的少女俐落地站起來。

「對不起,這種事明明與你無關,你可以忘掉沒關係。」

「……不,你要我忘記……」

「不過謝謝你聽我說話。」

「………………」

「好了,差不多該走了吧。」聽悠娜這麼一說,拓馬往視窗看去。

離比試開始還剩十分鐘,當拓馬與悠娜回到房間時,房間裏出現了通往比試會場的轉移門。於是兩人便在匹莉卡的目送之下,踏進轉移門裏。

一受到耀眼的光芒包覆,他們的意識便中斷了。

10

夜晚的莫爾達特商店街被照成紅色,白天的喧囂就像假的一樣,毫無人跡。

只有建在道路外圍的住家窗戶,還有一些燈光。而用來晒衣服的鋼索上,不知道是誰忘了收衣服,上面有一些內衣與毛巾在晃動。

拓馬與悠娜就在能夠俯視那些景象的上空數百公尺的位置。

衛星一〇三七號——瓦爾哈拉的上空有人工衛星飄浮,那些衛星全都是為了作為軍團戰之用的戰鬥場地而造,這裏就是其中的一顆衛星。

島的面積僅僅三平方公里。

雖不寬廣,但相對地,眼前聳立一座高聳無比的尖塔。

站在身旁的悠娜告訴拓馬那是「海柏里昂之塔」。

「——這是瓦爾哈拉首屈一指的電波塔,標高據說貫穿雲層十七次。」

那高度比眼下的城市到這個浮島的距離更高,差不多是晴空塔的十倍吧。

「聽說比試形式是競速?」

「對,所以終點——在上面。」

悠娜所指之處——一個突破雲端,遙遠上空的實況影像,顯示在兩人的視窗上。在那裏映出的是雕刻在塔頂的十字架,以及被繩子綁在十字架上,無力地垂下頭的貓耳女童——琪琪。

「什、難道說那孩子就是勝利條件(Treasure)嗎!?」

「就是這麼一回事。」

「竟、竟然干出這種事……!」

只見拓馬視界邊緣,有一串小字彈出,【PilicaConnecting】

『喂,兩位聽得見嗎?就如我事先說明的,接下來我不能插嘴,所以請千萬小心哦?』

「好,我知道了……交給我們吧。」

——絕對不能輸給做出這麼過分的事的傢伙。

海因茲他們總算從轉移門出來,四名英雄在塔的正下方排成一列。

視窗的計時器現在正好指向一一十一時。

【ready……?】——拓馬與悠娜將力量灌注在腳趾。

【DUEL!!】——在信號出現的同時跳起。

「喝啊!」

拓馬一口氣爬了十公尺左右後,用腳踢穿鐵牆,強行固定身體。比起從電波塔的內部往上爬,這個方式還比較快吧——這就是他所訂下的作戰。

「你還是一樣亂來呢。」

跟隨在他之後,悠娜啟動的是腰上的機械裝置。

「那是什麼?」

「戰柩機小工具——CFN-1065。」

只見裝有鉤子的鋼索射出,固定在塔的壁面。鋼索一卷回,悠娜立刻飛上空中,並排在拓馬的旁邊。

「惡魔是有翅膀的吧?所以我也必須要會這種戰鬥方式才行。」

「——你才是變得像個人類兵器一樣啊。」

哎,同伴可靠是好事——拓馬說完,往下方確認。

他隱約看見京子抱着肚子,指着這裏。

「呀哈哈哈!好像在牆壁爬的蟲子喔!真是太好笑了!」

「用那種手段會爬到太陽出來哦?來,我們示範給他們看吧。」

海因茲輕輕將手放在塔的牆上,他的手掌瞬間發出黃金色光芒。

只見塔壁像沸騰的熔岩般隆起,逐漸創造出複雜的形狀。

「!煉成,漢堡的鐵馬車!」

「「咦……?」」

拓馬與悠娜忍不住抽了一口氣……那是什麼?

不,其實他們一看到那個,馬上就明白那是什麼了。

他們只是難以置信。巨大的鐵制車身,從屋頂伸出的煙囪,那外觀簡直就是——

蒸汽火車。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嗚嗚~!!拓馬的鼓膜被響亮的汽笛聲震撼。

「哎呀,你們那麼驚訝做什麼?這是非常簡單的道理哦。鐵道的主要構成要素是氫、氧、碳以及鐵——每一樣都充滿在『世界』里。既然如此,我只要有這一隻手就能輕鬆創造出來。」

漢堡的鐵馬車——他剛才是這麼喊的。

所謂的漢堡,在瓦爾哈拉所統轄的異世界中,是實際存於第二〇五五世界的西洋工業都市名稱。它靠着卓越的軍事產業,號稱難攻不落,人們恐懼地稱它為「二九二平方英里的城塞」;而那座都市事實上,據說是由一名青年所操縱的。

——青年的名字叫海因茲·史班杭達。

——史上最強的鍊金術師。

「咦?火車在……爬牆壁!?」悠娜叫了出來。

身穿水手服的京子哈哈大笑。

「對了對了,我能操縱一定空間內的引力方向,這叫做精神力(Psychic)。」

「PSY——是念動力(Telekinesis)嗎!」知道現代世界的拓馬,能夠理解她的用語的意思。

「哦,虧你會知道這個。引力操作,至今戰鬥過的幻想世界的人們,還沒理解就輸了——喝!」

嗡嗡的聲音響起,圓球狀的力場出現,讓京子與海因茲的身體飄浮起來。

兩人以與地面垂直的姿勢,站在火車的屋頂。

「對……也就是說,這並不是在攀登,而是往天空落下。」

海因茲觸碰屋頂,再加入蒸氣機的推進力,火車隨即鳴響汽笛開始行駛。拓馬與悠娜則是在萬分危急間,閃過以猛烈速度突擊而來的車體。

鋼鐵之獸在差點削過身體的距離通過離去。

「慢着!」

「煉成,柏林圍牆。」

拓馬猛力一跳,追趕在後,但——海因茲將手搭在車體的屋頂,只見閃耀黃金色的幾何學圖案覆蓋車體表面,隨即隆起了一道鐵壁。

「唔啊!?」拓馬一頭撞上突然出現的牆壁,不小心咬到舌頭。

「哼,看來你是像笨蛋一樣,單純的特化肉體類型呢。你在舊世界或許只靠體力就能持續勝利……但在瓦爾哈拉可就沒那麼容易了,新人。」

身為鍊金術師,要做這種事輕而易舉。

白天看到的石化技巧,也是物質的形狀變化吧。

——拓馬腦中浮現不斷道歉的女童身影。

拓馬一邊讓疼痛的舌頭在口內轉動,一邊瞪着海因茲。

「喂,金邊眼鏡……為什麼你能做出這麼殘酷的事,你的目的,你的是什麼?」

金邊眼鏡……?海因茲這麼問着,一瞬間露出不悅的表情。

不過他又馬上裝出笑容回答:

「——哼,那還用說,當然是禁忌的生命(人造人)。」

「禁忌的生命(人造人)……?」

「對,就是擁有各種知識的終極生命體……我因為建立起強大的軍事國家,而被當作引導舊世界迎向和平的英雄,受到世人的讚揚——但是那份功績,只不過是我為了做出禁忌的生命(人造人)的實驗所帶來的副產物。」

禁忌的生命(人造人),拓馬也聽過這個名詞。

可是在拓馬的世界,那不過是流行於好幾世紀前的幻想而已。

如果這裏不是瓦爾哈拉,他大概會當成笑話,一笑置之,然而——

「……不過如果由神來做的話,就有辦法創造出那樣的生命了吧。」

「哈哈!不不不,完全不是那樣。你在根本上——不,你不懂我的劇本呀。我可是鍊金術師哦?如果不是自己親手鏈成,慾望是不可能得到滿足的。」

「?那麼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要讓瓦爾哈拉全土都作為我的人體實驗場。」

「……!?」

「你看,看看這個廣大的世界,有貓耳、兔耳,甚至還有天使——充滿奇怪的生命對吧?有這麼多各式各樣的實驗品(白老鼠),一定也能做出〈禁忌的生命(人造人)〉呀!哈哈哈哈哈哈!」

他瘋了。只是個異常,只是個異質,只是個異端。

在「超出世界常識的人」這層意義上確實是如此,然而……

(這就是英雄?)

生命——說起來,悠娜現在正為了生命而戰鬥。拓馬當然無法斬釘截鐵地表示她那要取回哥哥的願望是正確的。倒不如說,那應該是件錯事。

可是她在知道這是件錯事的情況下,在苦惱的情況下——仍然反抗命運,反抗世界。然而,這傢伙卻把生命當成實驗品在玩弄。

就連拓馬也能夠斷言一件事:

這傢伙所做的事是錯的。

「真是令人想吐啊。你把人類當成什麼了……」

「人類?你該不會是在說那個亞人吧?哈,有夠愚蠢,那種東西就只是怪物——」

「別用那個名字叫她!!」

拓馬反射性地發出咆哮,他的熱血上沖,鼻腔內側在發熱。

海因茲興趣盎然地眯細眼睛看着拓馬。

「哦……?你未免也太反應過度了吧。這麼說來,我從你身上也感覺到與人類稍有不同的氣息……有趣,這場戰鬥結束后,你要不要當我的實驗品呢?」

拓馬不回答。他無言地跳躍,揮出拳頭。

但是他的拳頭粉碎了再度出現的鐵壁而停下。

「真遺憾。」只聽見碎片飛散的另一頭,海因茲輕聲地笑了。

拓馬向靠着鋼索追隨的悠娜低頭道歉。

「抱歉,被他逃了!」

「這也無可奈何。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會使出那種超乎常識的技術……」

看向海因茲他們離去的軌跡,他們還細心地在塔的壁面立了許多鐵壁,阻擋在道路上。悠娜手扠着腰,嘆了口氣。

「……用我的鋼索登上這座塔是很簡單。但因為有牆壁的關係,必須一一避開那些牆才行,太麻煩了。」

「……我個人要破壞那種牆壁是很簡單,但是一邊爬塔,一邊破牆的話,那會打到天亮吧……損失的時間太多了。」

嗯,就是說啊——兩人視線交會。

而拓馬想起匹莉卡在作戰會議中突然說出的話。

『哎,老實說,雖然說要討論作戰計劃,但在沒有對手情報的情況下,也只能請兩位隨機應變,應付對方的攻擊了。我為了讓你們兩位的感情有所進展而拜託你們去採買——但是諷刺的是,這場戰鬥似乎才會是達成那個目的的最佳舞台哦?』

也就是,兩人要齊心合力。

兩人腦中自然地浮現大略的作戰。那對兩人而言是伴隨苦痛的選擇——但正因為如此才會閃過腦中。兩人心裏都想着,不想輸給那樣的傢伙。

那麼要執行的就只有一件事。

於是兩人抱在一起。

京子與海因茲已經到達相當於塔的三分之二的地點。

兩人站在最前車廂的屋頂,悠然地眺望夜晚的街景。

「感覺贏得比想像中還要來得輕鬆呢。」

「當然,我們不可能會輸給區區新人吧。」

「是啊,那麼差不多開始減速吧。」

京子操作引力,減慢火車的速度,但是——

剛好就在那個時候,磅轟!磅轟!異樣的破壞聲傳入兩人耳中。

「「嗯?」」

兩人回過頭,這時最後的防壁正好在他們視線的前方破碎。

在四散的鐵之碎片中,出現了與其說是抱在一起……倒不如說是用鋼索纏繞在一起的拓馬與悠娜。

「喂,悠娜!?別靠得太緊啦!不然我會惹小櫻生氣的!」

「彆強人所難呀!?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做這種事!」

悠娜卷回鋼索,往塔的上方上升,而在過程中妨礙的障壁,則是由拓馬以拳頭破壞——這作戰十分原始,但以臨時想到的主意來說,卻意外有效。

「咿啊!?嗯、哈啊……!」

「喂,喂!?別發出奇怪的聲音,笨蛋!」

「那、那麼可以請你別亂動好嗎!鋼索陷入……奇怪的地方……啊嗚。」

「別啊嗚啦!?就算你那樣說,貼得這麼緊,當然會抵抗啊!話說你的身體太燙了吧!別興奮啊!」

悠娜的身體既柔軟又溫暖——不,應該說很火熱。

「別、別管我啦,笨蛋……!這種狀況下,你在想什麼啊……」

「那是在說你吧!可惡!」

說是這麼說,拓馬還是勉強保持住理性。真想誇獎自己。

京子與海因茲看到他們那種滑稽的模樣,不禁感到驚愕。

「咦、咦~!?那是什麼呀!超噁心的!」

「原來如此,你們採取了相當大膽的作戰呢……」

「少啰嗦!?別看我們這樣,我們可是很認真的!」

「沒、沒錯!我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兩人面紅耳赤,默契十足地反駁。

悠娜卷回射出的鋼索,身體頓時往空中浮起。

她也順便將拓馬從鋼索解放,利用反作用力,將他的身子拋向空中。在強風之中,拓馬勉強攀住火車的最後一節車廂,一邊注意着不被拋下來,一邊仰望飛在空中的悠娜。只見悠娜以紅月為背景,輕飄飄地劃出弧線飛去。她迅速拔出兩把槍,降落在蒸汽火車最前一節車廂的屋頂。

她的臉上浮現淺淺的微笑。

「哦?看來在這個車廂上,似乎可以正常戰鬥。」

在京子的引力操作下,車廂可以站立。由於是圓球狀的磁場,所以似乎不能只把悠娜設定在效果範圍之外。

這時裙子隨風飄動的京子,阻擋在悠娜的面前。

「哼……那又怎樣?不管怎樣,區區一個槍手怎麼可能贏過我?」

「槍手?希望你別把我歸類在那麼膚淺的分類里呢。」

悠娜右手上的是黑鐵槍,左手則是白銀槍。

悠娜敲響兩把手槍的槍口,兩把槍的前端隨即出現靛藍色的魔法陣。位在陣中心的槍門纏繞着蒼藍火焰,刻印在槍身上的文字開始發光。

「!那個是……!?」

「魔導武具。難道說這在你的世界很稀奇嗎?」

悠娜扣下扳機的同時,爆炸聲響起,子彈破空而去。

「唔、你是笨蛋嗎!?我說過我會操縱引力吧!」

「Fire。」

「咦?」

京子手掌伸出,子彈在她的面前停止——但是悠娜同時詠唱,刻印在子彈上的咒印隨即發出強光,發出啪的一聲,如敲打石頭般的聲音。

「唔、啊啊啊啊!?」

子彈爆炸,蒼藍的火花灼燒京子的衣服。

「你才是笨蛋呢,那種小招數怎麼可能對魔法的子彈有用……而且不只是武器哦。」

「什、么……!?」

「你的力量叫作Telekinesis嗎?真巧,我也擁有名字相似的力量——啊啊,不……應該說是詛咒吧?」

這麼說完后,悠娜自嘲地笑了。

——詛咒。令人忌諱的咒縛,差點活生生地遭到火焚的、惡魔的記憶。

「我的身體記得那時候的惡魔(恐懼)。這副肉體會以『感情的高漲』為起爆點而燃燒——詛咒的名稱是人體發火(Pyrokinesis)。」

所以才會那樣。剛才與拓馬緊貼在一起的時候,悠娜的身體並不是發熱,而是名副其實地快要起火燃燒。

——因為感情高漲的關係。

——因為大意,被拓馬擾亂心情的關係。

(…………這是……)

拓馬被悠娜那樣的姿態所吸引、震懾。

(——這才不是什麼惡魔……雖然不想說,但是她……)

悠娜的身體纏繞着蒼藍的火焰,身穿的外套化成白色灰燼,如羽翼般飄飛。柔軟的肌膚露出在外,反射淡淡的光芒,汗珠浮現——卻又馬上蒸發,金髮搖曳,其間則看得到神秘的碧眼。

(——宛如天使一樣……!)

「凌虐小孩的壞英雄,必須加以斷罪才行。」

結果拓馬的認知是正確的。在這個瞬間,她正是以制裁罪人的天使身分顯現——包覆悠娜

身體的火焰爆炸散開,兩把槍的熱量也增加了。

※右邊的黑鐵槍,名為罪(Rodion);左邊的白銀槍,名為罰(Sofia)。(編註:Rodion、Sofia皆是出自於俄國文學家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作品《罪與罰》的人名。)

悠娜舉起兩把槍,看起來彷彿張開的雙翼。

左右各響起兩次槍聲,四顆燃燒的子彈有如受到吸引一般,往京子的胸口疾飛。

京子無法反抗,她的四肢已經被纏繞火焰的鋼索纏住。

簡直就像綁住罪人的鎖鏈一般。

「唔、這是……!?」

子彈穿過京子的胸口,轟!開出四朵蒼炎之花。

「好了——細數你的罪行吧。」

「!——————————————————————!?」

火焰瞬間增殖,八、十六、三十二、六十四、一百二十八——轉眼間將京子的身體覆蓋殆盡,尖銳的悲鳴撕裂空氣,火焰甚至吞沒空氣,火勢更加猛烈。

京子就像渴求水分般,踏出一步、兩步,就這樣在屋頂的邊緣踩空。往天空拋去的身體,像是被吸引一般,往地上墜落。

俯視逐漸變成小點的京子,火焰與斷罪的天使說道:

「那火焰在將惡意吞噬殆盡后就會消失……在到達地上之前,你有充足的反省時間,再見了。」

【〈Gravity=0〉京子——退出。】

嗡的一聲,磁場縮小、消滅。

扭曲這一帶的引力——恢復正常。

「哼,京子被打倒了嗎……不過,來到這裏就可以了吧。」

從頭到尾看完兩人的戰鬥的海因茲,以右手觸摸火車。立刻如煙囪般彈出的形式,做出一個臨時的立足之處,他更將火車的車輪部分,固定在塔的壁面上。

鋼鐵之獸發出嘰~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

「總算平靜下來了……」

重力的方向恢復正常,差點掉下去的悠娜立刻以鉤子刺進火車的屋頂,卷回鋼索固定,藉由腳用力踩踏來支撐身體。

「做得好,悠娜!+喔喔。」

這時拓馬對她這麼說道。拓馬不像她那樣,可以在空中自由彈跳,所以他是從火車最後一節車廂,一邊攀爬,一邊接近悠娜。

「等、等一下,新人,別過來這裏!」

「啥?什麼呀,讓我也來助拳吧。」

「不,那樣是沒關係……可是我、那個、現在……衣服……」

嗯?拓馬往悠娜的身體看去。

覆蓋在她身上的火焰,如今已經消失,她身上正在冒着煙。

幾乎已經化成焦炭的破布,勉強遮住了重要部位;但是大部分的肌膚仍是不成體統地暴露在外。

呼哇啊!?**!**!!

「——你、你那個身體……該不會……」

「對,沒錯,我一變成那個模式就會無法控制力量,放出過多魔力,所以我的『蒼炎』已經幾乎無法維持威力。」

「……果然啊。」

悠娜若無其事地說出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但,拓馬在作戰會議中就聽過那件事了。悠娜說過她的力量純粹是無法控制的詛咒。

海因茲從前方車廂大聲說道:

「我知道的喔。那麼再來就只剩幫你完全滅火了吧?魔女悠娜。」

他從懷中取出某個東西,那個像是撲克牌形狀的物品是——

「「〈神之創生卡〉!?」」

都到了這時候才使出來。

「原來那個金邊眼鏡一直在保留實力嗎!?甚至不惜犧牲同伴!」

「!別想得逞!」

悠娜迅速扣下右手的扳機,海因茲卻露出微笑。

「稀有度高的〈神之創生卡〉有發動條件,我使用的這張卡是以金屬為媒介,產生神的奇迹……好了,我就讓你們見識瓦爾哈拉的戰鬥吧。」

〈神之創生卡〉會隨着收納在卡中的物品或現象的稀有度,在表面添加視覺效果,海因茲的卡片是表面有金箔加工的稀有卡。

對拓馬他們這種底層軍團來說,那是取得困難的資金力的象徵。

「……創生,〈黃金之雨〉」

海因茲詠唱的瞬間,悠娜射出的子彈還沒碰到他——就在空中煙消雲散。

不只如此,連三人攀附的火車也化成輕飄飄的粉末。

如霧一般在天空飛舞,閃耀的粒子照亮夜晚的瓦爾哈拉。

「什、這是…………金粉?」

悠娜將鉤子刺進塔里,固定住身體。

身在空中的海因茲甚至消除了自己的立足之處,張開雙手,露出恍惚的表情說道:

「如何?很美吧?我所愛的元素序數79,黃金霧雨所點綴的戰場……沒有比這個更適合裝飾瓦爾哈拉的夜晚了。」

然後他間不容髮地雙掌朝天,行使煉成的力量。

「煉成,埃爾福特之雨滴!」

以右手凝固金粉,在空中做出數支黃金箭。

「煉成,安斯巴赫之雷!!」

左手使大氣中的氣氣爆發,箭群得到推進力,在空中疾射而出。

悠娜在千鈞一髮之際舉起槍,扣下扳機,射出的子彈觸碰到箭群,勉強點起最後的燈火。可是,即使受到那個火焰的灼燒,黃金箭仍然沒有改變形狀。

「哈哈,功虧一簣了呢!魔力減弱的你,力量根本不足為懼。好好記清楚了,由於延展性優越,因此容易改變形狀……並且對熱度、濕氣、氧氣等各種腐蝕都具有堅固耐性的物質——那就是黃金。」

黃金的熔點是一千零六十四℃——蒼炎的熱度還沒有到達那種地步。

箭甚至將悠娜的子彈也變質為黃金,化為己用——朝着拓馬與悠娜灑落。

「哈哈哈哈哈!」

拓馬耳朵聽到海因茲的大笑聲,臉上露出痛楚的表情。

他用雙手保護身體,而且源源不絕的黃金箭雨仍持續刺在拓馬的身上,仔細想想,他已經很久沒有流血了,不愧是史上最強的鍊金術師啊。

而且他仍在空中墜落中。

拓馬與悠娜不同,無法以鋼索攀附在塔上。

眼下瓦爾哈拉的街景就像縮小了一般。

另一方面,海因茲已經在塔的壁面,煉成以蒸汽為動力的移動電梯,輕鬆自在地往塔頂前進——那傢伙真的什麼都辦得到,能力的泛用性會不會太高了啊。

這樣下去會追不上他,已經無計可施了。

——不過。

——那是指如果是一個人的情形。

「新人,快抓住!」

悠娜的叫聲傳來,就在拓馬墜落的十公尺左右的下方,鉤子鏗的一聲,刺入塔的壁面。

沒錯,拓馬知道她會這樣,不——該說一直深信不疑吧。

這個狀況對悠娜來說也是瀕臨敗北的絕境。既然如此,她一定會像這樣伸出援手。

「打算與我合作了嗎?」

以前他曾問過相同的問題。對此,悠娜不甘心地回答:

「……這也是沒辦法的吧!這是為了獲勝,所以——拜託你,幫助我!」

——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

——他們兩人一定一直都是一個人吧。

所以,這說不定也包含在匹莉卡的作戰之內。

『我為了讓你們兩位的感情有所進展而拜託你們去採買——但是諷刺的是,這場戰鬥似乎才會是達成那個目的的最佳舞台哦?』

是我想太多了嗎?算了……不管怎麼說。

受到同伴依靠的感覺並不壞。

拓馬靈巧地往位於落下地點的鋼索一踩,隨即雙腳用力,深深吸一口氣后「呼!」地吐出。同時,他的血管劇烈脈動,兩腳的肌肉膨脹,他就這樣運用跳彈簧墊的要領,身體往上跳。而悠娜則是以雙手握住鋼索,站穩雙腳,承受那樣的衝擊。

簡直就像子彈一樣,拓馬以高速破風而去,一口氣飛翔了數十公尺;他在空中保持平衡停住,眼前捕捉到的是——海因茲的背後。

「嗨,終於追到你了,金邊眼鏡。」

「什、什麼————!?」

拓馬扭轉背肌,握緊拳頭。

「結束了。」

『海因茲先生他們的腦中應該只有應付悠娜小姐的對策。』

『能夠給他們好看的只有拓馬同學唷!』

拓馬全身冒出黑色瘴氣,那是憤怒——簡直就像具體表現出憤怒本身一般,瘴氣不祥地膨脹起來,化成巨大拓馬的形狀。

呼喚死線的怪物——面對體現了這個外號的黑色羅剎,鍊金術師大叫:

「唔!?不、不,還沒結束!!被逼入絕境的是你們才對!!煉成!弗倫斯堡之千本槍!」

海因茲瞬間抓住長袍的胸口處,脫下長袍。

長袍之下是黃金的鎧甲,鎧甲閃耀了一下光芒,無數的利針如劍山似地飛出。

「——哈哈!你以為我是誰!?我是史上最強的鍊金術師!保護自己的技術我也會啊!我說過了吧,瓦爾哈拉可沒有那麼簡單啊!」

「你是笨蛋嗎?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拓馬在憤怒到即將迷失自己之前,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

他聽見『叮鈴』的聲音,不祥的黑暗氛圍頓時逐漸散去。

——管他是BP六九八〇〇〇,還是史上最強的鍊金術師,那都沒有關係。

——不對弱者使用力量,這是拓馬的誓言。

——而且也不可以忘記這場比試的規則。

「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規定,非得要打倒你不可啊。」

「啥……?」

接着,拓馬的右拳奮力往前一揮,拳頭削過海因茲的臉頰,彈飛了他的眼鏡。

轟隆~~~~~~~~~~~~~~~~~~~~~!!

他的拳頭擊碎的是——塔。

「…………………………咦?」

有如反艦飛彈命中一般的衝擊——不,那已經是爆擊了。

塔承受不住這樣的損傷,壁面浮現龜裂。啪哩啪哩、啪哩啪哩啪哩啪哩……!破壞的痕迹交錯縱橫,有如蜘蛛網一般。而在下一個瞬間,由於龜裂的關係,又像是被怪物捏碎一般——

——塔斷成了兩半。

「怎、怎麼可能!?」

塔的上層傾斜,朝着海因茲與拓馬的方向倒下來。

「——咿、咿!?」海因茲蹲下來護住頭。

他偷偷地朝拓馬看了一眼,拓馬則是毫不畏懼地站在海因茲造出的立足處,甚至用拳頭將倒下的塔也擊碎,接着仰望天上說道:

「最後就交給你了——悠娜!」

……這時海因茲才終於察覺拓馬真正的意圖,發出「啊」一聲窩囊的叫聲。

當拓馬的聲音響起的同時,被鋼索牽引的美少女往上空飛升。

以兩顆紅月為背景,她在塔頂上落地。

——塔頂有着背對着月光的十字架,以及被捆綁的亞人女童。

只要救出她,這場戰鬥就勝利了。

海因茲一直輕視她,只是把她當成實驗品,輕視她的生命。

「……!!」

但是當海因茲發覺的時候,他已經無能為力了。距離固然不用說,而更大的敗因是剛才拓馬的一擊,讓他嚇得腿軟。

悠娜救出琪琪,將她抱起來后,就降落在拓馬他們的身邊。金色的頭髮在夜風中搖曳,因為逆光而閃閃發亮。

——比黃金更美麗,比黃金更具神秘感。

拓馬在兩人的落下地點接住她們的身體,對着悠娜問道:

「吶,你憧憬公主抱嗎?」

「…………你是笨蛋嗎?」

海因茲看到那幅情景,懊悔地緊咬牙齒,無力地垂下頭。

————因為勝負已決——

【Game!Winners——《零落之王》】

11

不管是海因茲還是京子,結果都安全無恙。襲擊京子的那個蒼炎,結果只是用來勾起她的恐懼,殺傷能力很低。蒼炎在她降到地上時消失,因此她才能靠着操作引力,安全地成功着地。

拓馬一邊佩服着恐怕在戰鬥時就已經考慮到這一點的悠娜,一邊往前看去。

——現在,拓馬他們降落在深夜杳無人跡的莫爾達特商店街。

眼前則是貓耳女童琪琪。

「對不起,給兩位添麻煩了!然、然後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琪琪似乎一直被強制入眠,當她一醒來,立刻對拓馬他們拚命鞠躬道謝。

「我們只是為了自己的願望而戰,你不必在意。」

「不,不行!那樣我會過意不去!」

「哎……就算你說不行我也……」

「所以下次請來我的卡片商店玩!」

「嗯?啊啊……」

這麼說來,那時候原本是在購物吧。

「——OK,我知道了,那麼下次再去打擾啰。」

話一說完,少女開心地靠近到拓馬的眼前,踮起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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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未央一世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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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與魔女悠娜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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