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愛字旗下人人都是無恥之徒
翌日，是個明媚的好天氣。
雲蒸霞蔚，輾轉來去，伸延的半黃枝葉悄然遮住了古剎檐角邊，青鳥的翎羽飄落在樹榦邊，在枝頭貪眠。
傍晚的教室無人，午後陽光溫柔地傾灑在烏青的黑板上，地中海髮式的數學老師幾分鐘前寫下的等比數列通項公式還透着一股勁兒，板板正正地佔據黑板一角。
空曠無人的走廊上，連風吹過的聲響都靜悄悄的，拐角處便可聽見少女清亮的聲音。
“真的不需要我幫你嗎？”
宋南薇眨着圓亮的杏眸，右手揪着少年藍白校服的袖子，抬頭望向並肩行走，卻比她高了一個頭的少年，聲音無不充滿着期望。
高二一班的教室開敞着門，時銘停在門外，手裏握着的抹布偶爾滴下一滴水，他神色無奈道：“真的不用。”
“你真的忍心拒絕仙女的幫助，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
“你看你一個人值日很辛苦的。”
“……我只是擦個黑板而已。”
“我可以幫你一起擦！”
時銘避過少女blingbling的眼眸，走上講台，一揚手，板正的一排公式被擦得一乾二淨，“你再不回家晚自習就要遲到了。”
宋南薇慷慨激昂，站在講台下，“沒關係，我不在意。”
時銘輕按了一下脹痛的太陽穴，這姑娘自從被看穿了心意后簡直肆無忌憚，無法無天地撩他，坦然得又十分端正。
他停下擦了一半的黑板，站在講台邊緣看着宋南薇。講台比地面高了20厘米，他半彎腰，低着頭，用另一隻乾淨的手輕撫少女柔順的長發，四目相對，她的眼裏山明水凈。
他的眼睛十分專註，輕聲開口：“你現在回家吃飯洗澡，晚上來的時候在‘Unique’給我帶一杯奶茶，好嗎？”
他的語氣帶着輕輕的誘哄。
Boom！！！
小哥哥首撩，爆炸。
Unique就是明安廣場的那家奶茶店。
宋南薇一邊忙不迭地點頭，一邊暗嘆自己沒出息。
這麼點小恩小惠就被降服了！
時銘見她答應，嘴角含着清淺的笑意，目送她出了教室，才返回來把未完成的的黑板擦乾淨。
————
大聲告訴我甜不甜！！！他扣上教室的門，樓道傳來隱隱的腳步聲，他以為宋南薇又回來了，未曾想到是班裏的一個女同學。
連翹是特意挑選這個時間到教室來的。整棟教學樓幾乎沒什麼人，時銘正好獨自值日完成。
她眼裏閃着小心翼翼又充滿傾慕的光，看着時銘，見他就要直接越過自己下樓，連忙伸手攔住他。
她本想抓住時銘的手臂，但少年往後一退，躲避了她的觸摸。
時銘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女生把他攔下的目的何在。
“時銘，我…我……”
連翹柔美的臉蛋泛着紅雲，微垂着頭，囁嚅着開口，雙手在身後緊張地絞在一起，嬌態盡顯。
“同學，你到底有什麼事？”時銘眉頭緊蹙，對於她這般含羞的模樣更為不解。
她飛快地抬起頭瞄了少年一眼，不過瞬間又垂下，英挺俊朗的少年叫她紅了臉，不敢抬頭直視，卻越發堅定心中的念頭。
“時銘，你不會不知道的。”
“我喜歡你。”
終於說出了這句話，連翹反而鬆了一口氣，緊張的情緒得到輕微的緩解。
“我們同班一年多了，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了，一直沒有變過。時銘，我們在一起吧。我不喜歡這世界，我只喜歡你。”
連翹的眸中水光瀲灧，含羞帶怯的樣子楚楚可憐，她終於鼓起勇氣半抬眸看向少年，但仍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時銘目光越過她，看向霞光半紅的天際，腦中突然浮現那個夜晚，紅裙少女的模樣。
他說，你喜歡我。
少女眸子裏也帶着羞意，卻敢直楞楞的看他，目光堅定地說，是。
她還肆意地笑，說要他成為裙下之臣。
呵，也不知道她到底哪裏來的自信。
還讓他，真他/媽的期待。
連翹聽見時銘突然而至的笑聲，心中一喜，唇邊也揚起燦爛，少年下一秒說的話卻讓她笑意凝固。
“連翹同學。我不喜歡你，更不會和你在一起的。”他的聲音甚至透着一絲冷漠，絕情地斷了她所有美好的臆想。
時銘越過她，準備下樓，她眼裏溢着淚花，難堪和怨憤的情緒一瞬間襲來，“那你喜歡誰，宋南薇嗎？”
時銘的背影一頓，抓着書包肩帶的手驀然收緊，“我喜歡誰沒有義務告訴你。連翹同學，你還是斷了這個念頭，好好學習吧。”
“我不喜歡這世界，也不喜歡你。”
少年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連翹眼眶泛紅，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不停，眼中卻滿是不甘和怨恨。
宋南薇沒想到，她下到一樓，發現自己把手機和錢包忘在教室，便想着回去拿，順便看看時銘還在不在，卻撞見了這一出精彩的告白。
她不是有意想窺探別人的私隱，但對象是時銘，她就不得不在意了。
冷眼看完這一切，她手機錢包也不拿了，直接轉身走了。
哼，才不要給時銘帶奶茶了。
這個混/蛋。
雖然他沒有接受告白，也不曾多停留一眼，決絕得很。可是——
她就是很不爽呢！！！
晚間的校園還能看到滿天的星子，梧桐樹葉被晚風吹得沙沙響。
晚自習的鈴聲還未響，窗明几淨的教室里一片喧鬧，宋南薇自走進教室，便有一道目光緊緊追隨着她。
她自然知道是誰，卻懶得回視她。
她拉開椅子的聲音驚到了低頭演算題目的時銘，時銘側目看她，挑挑眉，“我的奶茶？”
雖然他眉眼柔和，字裏行間帶着戲謔，宋南薇坐下后，回頭兇巴巴地回道：“沒有！”
哼。
她皺着秀鼻，小巧的鼻尖泛着點粉紅，語氣雖算不上好，但一張小臉上卻看不出兇狠，反倒有點委屈的意味。
時銘一愣，抬手摸了摸英挺的鼻子，有些茫然，不知道少女為何突然如此，卻也不是很在意她的出爾反爾，畢竟帶奶茶也只是一個哄她回家的借口罷了。
一個小時的晚自習很快過去，中間有十五分鐘的課間休息，他們這兩桌圍上來很多問題目亦或是純屬閑聊的人。
宋南薇伸手觸到桌洞裏的奶茶，冰塊已融得差不多，冰冷的感覺已不在，只透着微微的涼意。
她當然還是帶了奶茶的，只是當時氣頭上不想輕易給他而已。
她看了一眼隔壁組對角線坐着的連翹，狡黠的笑意滑過眼底。乳白色的奶茶被拿出來，時銘周圍聲音嘈雜，有很多男生說話調笑的聲音。
“你的奶茶。”
少女帶着甜美的笑，右手捂着透明的杯身，櫻唇輕抿，表情單純，眼中透着嬌憨，像個不諳世事的女孩。
時銘有些微的驚訝，輕挑劍眉，明白過來后，他偏頭笑，手背掩着唇角。
“謝謝。”少年笑聲清朗，聲音低沉得像是從嗓子裏發出的。
我的/媽蘇死了。
宋南薇的無名指尖觸到他接過奶茶的手，她臉頰微紅，另一隻手摳着衣角，心跳到炸裂。
兩人相對，一絲道不清的氣息流淌在眼角眉梢間。
周圍一圈人都要炸了，在一邊瞎起鬨，嘴裏吹着意味不明的口哨，引得班裏大半的人都側目過來。
什麼情況？？？
葉嘉楷懵逼臉，他是全程看完宋南薇一開始翻臉不認人氣巴巴地說沒有奶茶到最後笑得比糖還甜主動遞給時銘奶茶的，雖然他知道宋南薇對時銘有意思，但是——這他/媽翻臉比翻書還快啊。
沒有談過戀愛的單身狗瑟瑟發抖。
連翹看完這一切，氣的渾身發抖，臉都被氣紅了，她攥緊了手，憤恨幾乎要從眼裏溢出來。
宋南薇一定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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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一中的管理在某些方面寬鬆，但在學習方面卻是十分嚴格的。
晚修結束時已經是十點半，比其他學校晚了很多。宋南薇是走讀生，自然是回家住。
她拉開衣櫃的門，想換上睡衣，視線卻被衣櫃裏單獨置放的某條衣服吸引。
愣神后，她輕輕一笑。
……
第二天清晨，班主任的課剛剛下，恰好是二十分鐘的大課間時間，廣播裏在播放眼保健操。學校規定大課間要跟着廣播做眼保健操，但學生會的檢查人員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學生們也不大喜歡安安分分在座位上做操，所以整個班真正做的人沒幾個，都在嬉嬉鬧鬧的。
宋南薇視線在教室里環繞一圈，摸出昨天晚上放進書包的袋子，袋子散出獨特的清香，味道很好聞。
夏露在一旁昏昏欲睡，看到她的動作，疑惑道：“你拿的是什麼啊？”
宋南薇笑笑，沒回答。
恰好時銘抬頭朝她看過來，她回過身，拿起袋子，遞給時銘，眉眼彎彎。
和昨天晚上莫名相似。
時銘又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了。
宋南薇揚眉，把袋子推到時銘桌上，“那天晚上你的外套。”
“我已經洗乾淨了，還你。”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嗓音又清亮，恰恰好能讓班裏的同學聽到。
時銘記憶力一向好，她一說，他就記起來了。
說起來過了挺久了。
是時梨約她出去下雨的那個晚上，他借了外套給她穿。
黑色的外套被整整齊齊疊放在袋子裏，外套的薄荷香氣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和少女身上一樣的清香，絲絲誘人。
他抿唇，收下袋子，放進桌洞裏。
“謝謝。”宋南薇聽到他的聲音。
“你一直跟我說謝謝……我把你的外套洗這麼香……”她把手撐在下巴上，做思索狀，“那你要不要請我喝奶茶。”
少女的笑燦若星辰。
時銘：“……”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班上一片嘩然，不少人在議論紛紛，女生湊在一起小聲討論，男生的聲音倒是毫不避嫌。
“沃/日又發生了什麼？？？”
“我銘哥真要和宋南薇發生點什麼了吧，外套都一來二去的了，離眉來眼去還久？！”
“我就說這兩個有貓膩，你他/媽/傻了吧唧的還以為他會和連翹在一起。”
“去尼/瑪我怎麼知道這麼勁爆。”
“我怎麼就沒有兩大女神青睞呢。”
“回去照照鏡子吧你。”
自從籃球賽事件之後，班裏關於兩人的緋聞就開始冒苗頭，許多人都在猜測宋南薇這是要和連翹反目成情敵，經過昨天晚上更是謠言滿天飛，現在兩人的一點小動作都能讓大伙兒興奮不已。
就跟自己是主人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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