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區區兩個字的詞彙
隔天,準備好舞台的我們繼續為下一個階段佈局。
城市籠罩在火紅如血的晚霞中。
我們彷佛受到紅光的驅使,邁步前進。
我們正前往旅館林立的一區。
那裏專供拜訪城市的外國賓客——簡單來說,就是供貴族下榻之用。
「貴族為什麼老是喜歡無謂的裝飾呢?」抵達目的地后,米娜莉絲看着建築物呢喃着。
旅館的外牆點綴着亮晃晃的金屬,錢顯然都花在無關實用性的部分了。
在務實的米娜莉絲眼中看來,恐怕只會覺得是亂花錢吧。
「嗚嗚,光芒一直反射過來,好剌眼喔。」席莉亞有點不耐地眯起眼睛。
老實說,我也能體會她的心情。
「隨便啦。不說這個,我們差不多快到了。」
我們要去這個地區是和貧民窟相鄰的一帶。
那裏是個不入流的遊樂場入口。
「好,走吧。這是了結那兩個字的第一步。」
低聲說完后,我感覺全身血液流得比平常稍快一些。
「我們要慢慢將所有人虐殺至死,一個都不能放過。」
市區與貧民窟交界不明的地方,有個巨大的地下空間。
由貧民窟小混混組成的『蛞蝓』,正是如今在此地主辦活動的集團。
觀眾席設計成環狀,內部賽場則低了整整一層樓的高度。房間中央上方設置了屏幕放映場內情況。
四面八方的觀眾席中,身穿西裝或禮服的富人們戴着面具遮掩臉孔,入迷地注視着賽場。光是這樣就已經十分奇怪了,而且現場氣氛尤為詭異。
『歡迎各位大駕光臨!今晚此地也慾望橫流。請儘管大叫嘻笑,狠狠海榜一筆吧!』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釋放黏膩熾烈的熱氣,凝聚的熱氣宛如毒蛇般盤據全場。
即便是不知人情世故的孩子,恐怕也感覺得出此情此景有多麼詭譎吧。
☆
『啊啊啊啊啊啊!!!』
『喔噗!?』
『啊啊!藍色角落的蒙面狼戰士一拳命中臉部!紅色角落的蒙面熊戰士就要站不穩了!』
『喂,爭氣點啊,蒙面狼戰士!老子可是在你身上押了大把的錢啊,別讓老子丟臉!』
『呵呵呵,很好,趁現在對手退縮,趕快折斷他一條手臂!』
許多觀眾在面具底下瞪大雙眼,激動地口沫橫飛。
另一方面,兩名男子僅着骯髒的破布,眼窩凹陷地互相鬥毆。
輕易容納近百人的豪華觀眾席底下,簡陋污穢旳賽場上進行着非法的『賭博表演』及『廝殺』。
用鬥毆賭輸贏的遊戲設施並不罕見。
雖然王國里沒有,但帝國卻設立了巨大『競技場』作為公眾娛樂。
不過這裏和競技場有所不同,不容許參賽者投降或無法戰鬥,直到其中一方死亡才能結束。
『呼、呼、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住、住手、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蒙面熊戰士倒地不起!蒙面狼戰士趁機戳向對手的眼睛!』
攻擊方式愈殘忍,戰勝的一方便可獲得愈多報酬。
『嗚啊、啊啊啊。不、不要啊!嗚嗚嗚嗚嗚嗚。』
『真是太兇狠了,蒙面狼戰士居然把手指插進眼裏攪和!』
『呼嘻、嘻嘻嘻,這、這樣我就能獲得好多汽水糖了,啊哈哈哈哈哈。』
此外,參賽者並非自願參加,也不是肉搏戰用的奴隸,而是被『蛞蝓』餵食大量『汽水糖』的人。
『汽水糖,汽水糖!』
『救、救命,住手啊,哥、哥……』
而且為了炒熱氣氛,這場惡質的表演還故意讓關係親近的人互相爭鬥。
在空間一角遠離賽場的位置,我們冷漠地觀看這出無聊的戲碼。
「受不了,品味真低級。」
眼前凝聚人心黑暗面的景象,令我忍不住出聲唾棄。
「雖然我們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啦。」
「不過被拿來跟這些自願成為禽獸的人相提並論,感覺遺是挺火大的啊。」
我無奈地嘆氣,想來在旁人眼中,我們的行動肯定也半斤八兩。
畢竟我們的行動不正當亦毫無美感,自然醜態百出。
不過我不討厭這樣就是了……
「唉,這世界果然令人不爽。」
「沒問題的,席莉亞會慎選對象,不會對無關的人出手。」
「而且主人不是說過嗎?為了避免變成殺人鬼,我們在復仇過程中,不會讓非必要的人死,不是嗎?」
席莉亞和米娜莉絲說得沒錯。
在這個異常的世界,為了完成復仇大業又不失人性,我已經決定走在黑白之間的刀口上了。
「從別人的行為反思自己嗎?原來如此,這的確是金玉良言呢。」
復仇者與虐殺者的界線。
我們是否逾越了當初設下的這道界線呢?,
是否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不受規範的怪物呢?
我們把復仇當成泄憤的免死金牌了嗎?
放眼望去,儘是被黑暗慾望所惑而淪為怪物的人。
只有在復仇的對象面前,我們才能展現形似如此的樣貌。
「不行,這次的目的是復仇,不是清掃垃圾。更改計劃,別管觀眾了。
反正讓在這裏的都是人渣,乾脆順便殺掉算了—我也這樣想過,不過復仇不可能『順便』。
畢竟我們所作所為並不是為了改革社會。
制裁無關的惡黨,就交給不知名的正義之士吧。
這次我必須傾全力擊潰『蛞蝓』。
若不如此,就無法弔唁故人了。
「嗯……莉亞認為那些圍觀的豬與其同罪,就算殺死他們也不至於變成同類啦……」
「我的想法跟席莉亞一樣,不過既然主人都這麼說了,那就照您的意思做吧。況且打一開始我就知道主人對奇怪的地方很有原則。」
☆
『海人,你在奇怪的地方很固執耶。你以後一定會秀頭哎。』
『哥哥你為什麼老是那麼愛瞎操心呢?』
印象中蕾緹西亞和小舞常對我這麼說。
果然是我顧慮太多了嗎?
不,我覺得還是保持這樣就好。
要是連罪惡感和迷惘都感受不到,才真正危險。
若是到了那時,我I定早就被複仇心壓垮,再也無法與之共存了。
「好,那就動手吧。觀眾先別管了,不過『蛞蝓』那些傢伙,要讓他們身心都徹底沉浸在恐懼之中再殺掉。」
「遵命,主人。」「了解。」
在兩人這麼回答的時候。
「不好意思,方便打擾一下嗎?」
在會場巡邏警戒的男人開口對我們說道。
他的語氣雖然彬彬有禮,卻藏不住粗野的氣質。
畢竟他們是信奉鮮血與暴力的地痞流氓。
由於要接待貴族,他們顯然是臨陣磨槍學會了最低限度的規矩禮儀。
(在這種場合確實不需要懂更多禮節……不過拜此所賜,我們也更易於辨別了。)
「不過我們也差不多就是了。」
正因為如此,這男人才會對我們說話吧。
「反正也正是時候,恰好是我們對這些傢伙展開復仇的開端……」
「你們是誰!?不是客人……嘎!?」
「就帶着笑容靜靜地殺人吧。」
我沖向察覺不對勁的小混混,一把抓住他的臉,同時集中魔力,使勁甩往賽場中央的螢幕。
『這是怎麼回事?』
『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直線被甩飛的男人身體,在轟然巨響中撞壞了魔道具的屏幕。
液體噴發的聲音隱約交雜在轟聲中,讓我想起了人體幾乎是由水分所構成的事實。
屏幕碎片劈哩啪啦地四處飛散,肉塊從賽場上方重重掉落下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靜!請冷靜一點!』
『走開,別擋路!』
面臨眼前明顯異常的狀況,觀眾們驚慌失措地紛紛湧向出口。
「下判斷的速度還真快。這些傢伙對於危險的感知能力實在了得啊。」
人潮從站在出口反方向的我們身旁散去,空間頓時變得一片空曠。零星布署各處的粗魯混混們也陷在人潮中隨波逐流。
「反正機會難得,就用那個賽場吧。」
「諷剌的是空間正好夠大,真是太有趣了。」
「這主意不錯。」
我們附和米娜莉絲的提議,往賽場中央移動。
賽場堅硬的地面覆蓋著寒冷而乾燥的空氣。
「感覺好像電影或電視劇的場景啊。」
非相關人員不能進入通往賽場的通道。
閑雜人等消失后,黑衣人紛紛出現,包圍了四周。
「喂,好好的表演都被你們搞砸了,你們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吧?」
眼前的人是以獨特嗓音在場內鼓動觀眾情緒的男人。
原本詼諧的口吻一沉,變得低啞而威嚇。
「真嚇人,想不到人會一直不停跑出來,簡直跟蟑螂一樣。」
「的確,席莉亞比喻得真好~」
當然,我們並沒有把對方的威脅放在心上。
不過我們滿不在乎的態度似乎激怒了男人,只見他明顯氣得漲紅了臉。
「啊啊!?你們還那麼冷靜啊!?沒看到我們的人數嗎!?你充其量不過捏死一隻螞蟻而已,少囂張了!」
「喂喂,明明平常拼了命地煽動別人,自己卻禁不起挑釁啊?」
「你說什麼?」
「嘖嘖嘖,又開始大呼小叫了……啊啊,只是這樣就氣得腦袋充血?思考能力根本只有蟲子的程度嘛。這世界還真是公平呢。」
「什、什麼’你、你這傢伙……」
這麼容易看穿的傢伙也真少見。
如果那臉紅眥目的樣子是演出來的,那他可真是個了不起的演員啊。
「話說回來,你也太有眼無珠了。」
「啊?」
「你說誰很冷靜?我們嗎?你到底從誰身上看到了什麼,才會做出這種判斷啊?喂?」
無論是我、米娜莉絲,還是席莉亞。
耳里始終縈繞着催促我們殺人的聲音。
體內肆虐暴動的熱量猶如尖銳的利石,險些就要穿剌而出。
我們拚了命地懸崖勒馬,勉強約束着即將消融的理性。
不過。
「那些貴族畜生就算了。雖然都是些人渣,但他們跟這次的事情無關……不過……」
看來已經不用顧忌了。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已經不需要繼續忍耐了。
「不管你們是棄子也好,無名小卒也罷,那都無所謂。哪怕只是暖場,我也不打算手下留情。」
這些像伙是讓我走向格隆多最底層的踏板,而且是我亟欲殺之而後快之人。
所以脫口而出的話語,自然帶有無比的憎惡。
我要像碾死你們般,殺掉每一個人。
「咿,啊?咕啊,呀嗚!?」
我伸指戳進男人的眼窩,在摧毀眼球的同時將男人砸向地面。
宛如大鐵球落地般的轟聲響起,現場頓時變得一片死寂。
「確實,這裏還真方便呢。」
從壓低的姿勢回復站姿后,我勾起了嘴角。
「每個人身體都稱得上強壯。拜此所賜,我可以盡情折磨你們了,各位請務必要讓我們盡興哦。」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猛然提腳輾壓男人的手,發出液體噴發的聲音。
飛散的血液濺上了臉頰。
已經不用再壓抑自己了。
我緩緩抬頭,看着因為恐懼與困惑而蜷縮身體的那些傢伙,嘴角的笑意變得更深了。
☆
啪噠,溫熱的紅色水珠滴答作響。
用藥毒殘害我們兄弟,迫使我們當眾廝殺的傢伙們逐一死去。
但此刻湧上心頭的卻是令人懷念的故鄉。
往昔的時光彷佛已經是很久以前的回憶了。
在記憶之中,我們確實相視而笑着。
『哥,你看,這蔬菜長得好像劍喔!』
『沒關係啦,哥就是愛操心。』
『哥!總有一天我要成為B級……不,是A級的冒險者,讓村子變得富裕又幸福。』
啊,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不懂,我不懂,我完全不能理解。
為什麼我會在這裏?
為什麼眼前是弟弟的屍體?
為什麼我的雙手被弟弟的血染紅了?
這裏簡直是地獄的熔爐。
四周儘是失去人類原形的屍體。
這些屍體中,至少還看得出是人類的弟弟屍體,或許還算好的。
「……哈哈,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嘛……」
為什麼我會在這個時候恢復理智呢?
是藥效退了嗎?
為什麼偏偏是這瞬間呢?
為什麼我沒有比弟弟早一步清醒呢?
如此一來,被殺的肯定是我了。
不然乾脆讓我一直耽溺藥物之中,就不用面對這一切了啊!
「……」
回過神來,地獄熔爐的主人已經來到眼前。
淡然俯瞰着我的男人,臉上充滿安詳的光彩,一點都不像促成這幕慘狀的人。
「求求你……徹徹底底地殺了我,讓我完全沒有得救的餘地。」
我受夠了,我再也無法忍受這個世界了。
「不報仇也無所諝嗎?」
「……不行,我肯定只有現在才能保持清醒了。再說,我應該已經沒救了。不是嗎?」
「唔……」
見我在放棄一切的同時又渴求着救贖,男子的面容變得扭曲。
「哈哈,為什麼露出那種表情?」
他明明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從剛才開始,神情卻顯得格外有人味。
「既然終究不逃一死,我寧願被你殺掉。我可不想直到最後都任由藥物擺佈。」
「……是嗎?」
男子一度閣上雙眼,隨即靜靜張開眼睛。
那雙眼裏燃起了深沉黑暗的火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那你就安心去死吧,我會殺光所有人。」
「噗,哈哈哈,聽起來挺不錯的。我就先到地獄等了。」
狹有多久沒像這樣子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了呢?
事到如今,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隨着光芒綻放,男子手中握着一把不假修飾的直劍。
高高揚起的劍身清楚倒映着男子宛如黑暗之火的表情。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在人生最後的遺言中,黑暗完全籠罩了我的視野。
☆
「唉,真受不了。」
將男人一刀兩斷後,我解除了【起始心劍】。
眼前的男人遭『汽水糖』侵害,導致人生發生驟變。
「拜託,別再讓我碰到死前恢復清醒這類的事了。」
抵達這裏時,我就知道男人已經沒救了。
被推上賽場的兩人早已無力回天,而且再怎麼說,我們也不是慈善家。
要是不論是誰都將之拉攏為共犯,很快就會撐不下去的。
況且這像伙在最後的瞬間尋求的不是『復仇』,而是『救贖』。
這種程度完全不行。
我無意讓放棄復仇的人成為共犯—哪怕只是意識到死亡的瞬間誓言殺人。
若非如此,就代表意志不堅,這樣的人一旦生命遭受威脅,復仇心也容易動搖。
很遺憾,這傢伙的復仇心對我們而言太淺薄了。
「不過,我會順便為你復仇的。」
我所背負之物已經夠重了,事到如今再多一兩個也沒差。
「哈哈……」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出聲。
「呵呵、啊哈哈哈,啊啊,我開始感到興奮了!你們兩個,準備去下一個地方嘍。我已經連一秒都等不下去了,好想趕快殺死那些傢伙啊!」
「遵命,主人。」「是,海人大人。」
好,前往下一個地方吧。
讓黑暗之火燒盡我所背負的一切吧。
地獄搭爐才剛開啟,準備把『蛞蝓』那些人渣吞噬殆盡。
☆
「你們是誰啊!?」
「滾開,少擋路。」
那天,在達特拉斯龍蛇雜處的貧民窟一角,我又以背拳毆飛了一個男人。
雖然不曉得已經是第幾個人了,但剛才那傢伙感覺稍有能耐,八成還活着吧。
不過這點小事怎樣都無所謂啦。
我們沿着事前調查好的路徑,避開雜亂無章的巷弄,不斷前進。
遇到懷着敵意試圖阻礙的傢伙,一律毫不留情地痛毆。
是生是死得看那些傢伙的運氣,不過看來撿回一條命的寥寥可數。
老實說,我沒有餘力注意那種事。
「主人興緻挺高的呢,透過空氣都嗅得到亢奮的味道。」
「啊,沒辦法嘛,畢竟我饑渴很久了,不過那樣還不夠,我要吞噬所有人才會覺得滿足。」
持續攀升的心跳讓我漸漸加快步伐。
現在的感受稱不上開心。
雖然有點類似期待的心情,但又不一樣。
真要說起來,感覺就像準備取回本以為已經失去的珍品吧。
最後我們抵達了目的地。
這棟儘管粗製濫造,但勉強稱得上象樣指揮所的仿水泥建築,就是我的目的地。
城市裏唯一將『早生強葯』調製成毒品『汽水糖』大量散佈的人渣集圑『蛞蝓』,此處即為集團首領的根據地。
「你們是誰……嗚喔?」
「嘿嘿,來了不錯的女……咕呀!」
「請不要靠近我!煩死了……」
聚在入口處看守的傢伙們一臉齷齪地逼近,於是米娜莉絲使出迴旋踢,擊碎對方心窩下方的背骨,席莉亞則操控魔力絲折斷對手頸骨。
「到了。那就開始上演第二幕吧。」
為了一吐心中積壓的情緒,我一腳踹開入口的門。
『你、你們是誰!?』
『喂,把風的像伙在幹嘛?』
『怎麼了啊?』
見人渣們隨之鼓噪,我忍不住冷笑。
沒錯,不光是格隆多。
我也要讓你們受盡折磨。
難你們用身體深刻感受絕望與痛苦,再以命相抵。
「……」
我的腦海里閃過孩子們歡笑的模樣,以及臨死的表情。
我緊握着遺留手中的尖銳碎片不放。
「我要讓你們知道區區兩個字的代價。你們就在地獄深淵痛苦掙扎吧!」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眼、眼睛!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啊啊啊!?皮膚溶掉了,喀、噗!」
「住、住手啊,傑尼斯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呀、呀啊啊啊啊啊!不是的,史諾普!是盔甲!是身體自己動了,咕嗚嗚嗚嗚嗚,呀咕!」
在任何城市的陰暗角落裏,都存在着如魚得水地電話的真正人渣,他們此刻正發出令人心曠神怡的慘叫。
「好痛好痛好痛!咕嗚,嗚嗚,啊喀啊啊啊啊啊!!!」
「嘖嘖嘖,嗯獸人果然頑強。不僅毒性擴散比較慢’身體反應也特別靈敏,有點可惜吶……」
「喀、喀,嗚咕嗚嗚嗚嗚。」
「不要啊-=:為什麼沒有人反抗口誰來殺了我啊啊啊—“:I—
「啊,討厭,又出錯了。本來打算切斷手臂的,都怪你胡亂掙扎,你看,害人家位置偏掉了啦……」
席莉亞的指尖綿延不絕地延伸出魔力絲,纏繞着人渣們一身與貧民窟格格不入的高級裝備。
每當美麗的褐色手指輕撫過半空中,這名又哭又叫的女人便持劍不斷傷害夥伴,而被劍攻擊的那些人無法閃躲—彷佛被什麼制伏住一般,只能不斷大叫着微微掙扎。
「住手!不要對他們出手!」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這聲音充滿了容易理解的情感,聽起來真不錯。哈哈哈!」
悅耳的慘叫聲來自我腳底下的集團首腦。
男人肌肉發達,單眼戴着眼罩,面容顯得相當懾人。
不過現在卻難堪地被我被踐踏着。
「喂,你、你這傢伙,快把腳移開!」
「蛤?你在說什麼啊?你平常不是一直像這樣巴結那些變態嗎?『藥物中毒者的極限生死斗』:讓染上藥癮的傢伙上演互相廝殺的虐殺秀……我們混進觀眾中好好欣賞過了喔?真的是不錯的興趣呢。」
「那、那是……」
這些傢伙都是貧民窟地下組織的一員。
殺人、強盜、侵犯,然後奪取。
這些人渣以榨取他人維生,眼見無關的人陷入不幸,會打從心裏樂在其中。
而他們最大的財源即俗稱的『汽水糖』,也就是以『早生強葯』製成,豆子大小的淡藍色藥丸。
「既然如此,在現在的情況下,你應該也很開心吧?快像平常那樣拍手大笑啊。欸,我的夥伴們也不是等閑之輩喔,一定能為你帶來前所未有的精采表演的,吶?」
「呵呵呵呵,好了,接下來該讓哪裏爛掉呢?雖然右眼和雙耳都沒了,但還有左眼、鼻子、牙齒和嘴唇呢。呵呵、呵呵呵呵……」
「討厭,一不小心又殺掉了。嗚嗚,原本還希望可以再多玩弄一下的呢……」
米娜莉絲和席莉亞顯然發自內心厭惡這群人渣。
隨着等級提升,她們的MP上限也增加了一定的比例。
儘管程度上多少不同,不過由於擺脫理性束縛而感到亢奮之故,不管是否陷入魔力昏眩的狀態,都很容易失去理智。
【這裏是插圖】
不過我也差不多,沒什麼資格說別人就是了。
「住手,住手住手,快叫她們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這麼精彩、這麼可笑,誰要停下來啊?你以為我們是為了什麼才留你活口啊?」
眼前的光景飄散出血的鐵臭味,以及含糊尖銳的慘叫。
「米娜莉絲小姐,分一些人給我嘛。」
「不行喔。呵呵呵,想捏死這些人渣的可不只席莉亞呢。
「哼,米娜莉絲小姐真小氣~」
「好了好了,不要吵啦。」
夥伴感情好實在難能可貴啊。
兩人和樂融融地繼續這場演出。
讓這傢伙感受椎心之痛至死。
我低頭俯視,只見這男人正痛苦地扭曲臉龐,看着眼前的景象。
「你、你們這些混蛋,別以為做出這種事……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每個人都會說同樣的話呢。『別以為做出這種事可以隨便就算了』?就是因為很久以前沒能做出了結,事情才會變成這樣的,你懂嗎?」
聽了令人生厭的老梗台詞,我在回答的同時折斷男人雙膝的關節。
「喀,嗚嗚嗚。」
「痛嗎?嗯?我家鄉有句金玉良言叫做『會痛就代表還活着』。意思就是說啊……」
「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面露冷笑,連續踩碎男人小腿的三處骨頭。
「還會痛得大叫就代表還有餘力喔,啊哈哈哈哈!」
「你、你這個混賬傢伙!簡直是瘋了!」
儘管頭冒冷汗,男人仍不失反抗意識,不愧是一群狂暴之徒的首腦。
「啊哈哈哈,我知道喔,從很久以前開始,我的世界就已經瘋狂了。」
「嗚啊啊,住手,啊啊啊啊啊嗚啊嗚啊!」
「沒錯,儘管放聲哭喊吧不然就划不來了!這樣還不夠!我毫無顏面對每天拚命活着的那些人,我還無法原諒自己!!!」
在上一次人生中,我只能毀掉那所不為人知的學校設施。
當時的我無法對此處出手——這裏受格隆多直接統治,還多方強化了防備。
而當初協助城市進行加強戒備的,就是我自己。
連試都不用試,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
「我無能為力,沒能為他們做任何事情……」
不僅沒能殺死格隆多和這些傢伙。
也保護不了他們。
甚至無法報仇雪恨。
「我只是個救不了他們的廢物。是個擁有強大力量,卻守不住真正想守護之人的混帳……可是啊,為什麼他們一定得死!?為什麼他們非得任人玩弄擺佈!?」
那些孩子跟我一樣被迫與家人分離,即便不像我擁有足以活下去的力量,他們也在院長的幫忙下互相扶持。
「為什麼他們非得被你們這種人壓榨剝削?」
緊握得發疼的拳頭滲出鮮血。
「連區區兩個字……」
那些比我更堅強的孩子,總是帶着歡笑在這個世界生活。
「為什麼連『救命』兩個字都不能見容呢?」
最後,他們卻痛苦掙扎着死去,連求救都不被容許。
「我問你,那些孩子的人生究竟算什麼!?回答我,蛆蟲!」
「什、什麼?誰知道你在說什麼啊?你到底是誰?是之前盯上的那個凱子的親戚嗎?」
「……是啊,沒錯,你們不會懂的。就算你們完全掌握狀況,一定還是無法理解吧。所以啊,你們痛苦地哭喊吧!!萬念俱灰的下地獄吧!」
我召喚出【愕削牙劍】。
前幾天我試着用層層剝皮的方式拷問襲擊我們的盜賊,結果新獲得了這把心劍。
灰褐色的刀身不具鋒刃,質感彷彿像凝固前的橡膠。
刀腹上附着無數一公分左右的嘴巴,銳齒正咖咖顫響。
這把心劍的目的並非殺人,只是純粹為人帶來痛苦。
「咿,那、那是什麼?別這樣,我道歉、我道歉就是了……」
「……來,贖罪的時間開始了。啃咬吞噬吧,『惡食飢餓』!」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愕削牙劍】猶如喜不自勝地磨響牙齒,同時色澤淡化,漸漸失去原形。
化為高透明度的流體后,刀身脹大了體積,包覆我腳下男人的手。
接着,優遊其中的無數小嘴一窩蜂地開始啃食男人的手。
「怎麼樣?很痛吧?皮膚像被削去般啃掉是什麼感覺?說點什麼嘛,喂,說來聽聽啊?」
宛如蟲子般的小嘴啃咬、撕裂、吞噬男人裸露的皮肉。
「喀、嗚啊啊啊啊!我要死了!喀啊嗚啊啊啊!好痛!求求你,快、快停下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過去面對這樣吶喊的人,你們都怎麼對待他們呢?嗯?事到如今,別搖尾乞憐了,垃圾!」
「喀啊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連口吐區區兩個字的自由都被你們剝奪了!我連那兩個字都沒機會聽見啊!」
男人被依序啃食的左手、右手、右腳、左腳皮膚及底下的肉,最後,原本剩下脖子以上完好的男人,終於被【愕削牙劍】徹底包覆了。
筋肉失去皮膚而裸露發黑,原地只留下殘破不堪的人型物體——正如那破碎的言語。
不過男人還有意識。每當他陷入暈厥,隨即又會因新的剌激被迫清醒。
「啊、喀、嗚……」
一旦消耗過度,我就會暫時停手,讓男人得以觀賞米娜莉絲和席莉亞的演出。看來此舉也發揮效用了。
男人眼裏已然失法光彩,只盈滿絕望與痛苦。
那正是我所冀望之物。那些孩子們最後也露出這樣的眼神。
接着,眼下這個地方,只剩我對付的男人還能發出哀號了。
「雖然我還是覺得不太夠,但畢竟還有主菜在等着我。如果這世界有陰曹地府,我會祈求你在那邊繼續受苦喔。」
我將手中的心劍切換成【起始心劍】,並高舉劍身。
不曉得是否產生了即將被殺的危機感,男人的雙眼稍稍凝聚了理性的光芒。
「嗚、啊,救、救,嗚喀啊啊啊啊啊,喀、啊……」
不過我持劍貫穿其腦門,中斷了男人的話語。
「只有那兩個字,我絕不容許你們說出口。」
因為你們也曾不讓那些孩子有機會呼喊『救命』。
三天後,我們總算將迷宮核心灌足魔力,在達特拉斯郊外的森林引發了魔力風暴。
掀起的魔力風暴籠罩達特拉斯市周遭,阻斷藉由魔力通訊傳遞的情報。
目睹這波宛如巨大生物吹響的禮號,我自然而然地笑了出聲。
「就是這樣,盛大吹拂吧。為了徹底踐踏那傢伙的一切。」
好了,格隆多。
美好的未來藍圖,已經近在眼前啰。
「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格隆多。」
☆
「嗯嗯,討厭啦——胯下都濕了。」
諾諾利克面前躺着遍體麟傷的屍體。
從血跡的凝固狀態,以及屍體被貫穿心臟而死的腐敗程度看來,諾諾利克明白距離這裏發生慘劇后,已經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
光是想像這個血臭未散之地發生過什麼事情,諾諾利克就亢奮得直打哆嗦。
「唔唔——這是怎麼辦到的呢?不曉得用了什麼道具,諾諾也好想要啊。」
戳弄屍體時,手指可以感受到人肉獨特的多筋濕滑觸感
「兩個人……不,是三個人吧?」
諾諾利克重新環顧四周低聲道:
「屍體身上留下大量穿剌傷,也有人製作並使用藥物,還有讓屍體變成這樣的人……」
透過屍體的狀態,諾諾利克精準推算出釀成這起慘劇的人數。
「呵呵呵,會是誰幹的呢?諾諾也好想學學這種作法喔……唉,要不是因為有工作在身,現在就能立刻出發找人了……不過我們遲早都會碰頭吧?」
雖然諾諾利克不知道兇手是誰,但這幫人結仇過多,就算遭人虐殺也毫不奇怪。
不過諾諾利克有野生動物般的直覺,他確信將來一定會與兇手相會。
「反正只要跟大叔說,他一定會叫我把人找出來,總有一天能見面吧。」
諾諾利克露出了彷佛少女在夢中遇見白馬王子的甜蜜表情。
「好,我就抱着期待好好努力吧!啦啦啦」
宛若少女的美少年搖曳着貝雷帽底下的金髮,在夜晚的貧民窟中如游魚般悠然前進。
美少女與骯髒的貧民窟。本是奇怪的組合,然而諾諾利克身上揮之不去的屍臭,卻消除了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
「什麼!?那是真的嗎!?」
聽了諾諾利克所說的話,我不由得大叫起來。
剛簽下『格隆多●金鐸』的文件不堪下筆的力道而破了洞。
「哎呀,大叔太粗魯了。單靠猛勁可討不了女孩子歡心喔~」
「我沒空開你開玩笑,剛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我環抱雙臂,朝着在特別訂做的沙發上賣弄風情的諾諾利克吼道。
「討厭啦~,大叔真心急。你要耐心以對,不然女孩子可不會乖乖張開雙腿喔~」
「……那種事情都無所謂啦,負責經手『汽水糖』的那些傢伙真的都被殺了嗎!?」
「嗯?是啊。我親眼確認過了,不是被毒殺,就是持劍互砍至死。啊,我都記錄在影像結晶里了,要看嗎?」
諾諾利克取出影像結晶,不等我回答,便將影像投映在房內的白牆上。
(這也太狠絕了。就算懷有深仇大恨,也很少有人能做得這麼徹底。)
投映的影像中躺着無數屍體。
有些身體關節被折往相反的方向,變得奇形怪擾。
有些人持劍剌穿彼此的腹部。
有些從頭到腳被潑不明液體而變成紫色,僅能勉強看出人型。
另外,有具屍體不僅被剝除頸部以下的皮膚,露出免黑的筋肉,頭部也有深深的穿剌傷,臉上遺殘留着水痕。
透過僅剩臉部可辨識的屍體,我清楚看見他在恐懼與絕望中扭曲的表情,以及臨終之際湧出的眼淚。
「聽我說聽我說!最前面這個看起來是首腦的人,好像是被人用很有趣的方式殺死的喔雖然影像結晶看不出細節,但他全身皮膚像是被非常細緻的鋸刀削過哎。諾諾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拷問方式呢,胯下都忍不住要濕透了呢~」
「……怎麼會這樣?」
我扶着隱隱作痛的頭,仰天靠坐在椅子上。
(錯不了,諾諾利克看中的那具屍體,就是統率『蛞蝓』的男人。)
雖然那壯烈的死相簡直與昔日的他判若兩人,但僅存的遺容確實是負責製造並暗中販賣『汽水糖』本尊。
「該死!這樣又要開始尋找感覺能賺錢的藥物了!」
儘管銷售管道不成問題,但如何找到能信任的製造者則是個麻煩的工作。
既然知道成分中含有『早生強葯』,我當然可以選擇由自己的商會獨立製造,但是這樣一來,要是有什麼萬一,我就無法脫身了。
見不得人的勾當固然有利可圖,可是若不降低風險,遲早都會成為致命傷。
讓『蛞蝓』被毀掉真的太令人扼腕了。
(沒留下資料嗎?該不會……)
「啊哈?大叔,你在懷疑諾諾吧?」
腦海里產生疑惑的瞬間,一條用來擦拭果汁的毛巾立刻朝我的臉飛來。
「諾諾的確不喜歡那種葯,不過都知道會給僱主添麻煩了,人家才不會故意這麼做呢!噗噗噗!」
「……好啦好啦,是我不對。」
(受不了,這傢伙直覺有夠敏銳。)
我知道諾諾利克討厭『汽水糖』這類藥物,才會一時懷疑是不是諾諾利克自己銷毀了『汽水糖』的資料。
不過疑惑還沒完全成形,諾諾利克就搶先看穿了我的想法。
「算了,大叔,那我之後再來喔。」
輕輕擺了擺手后,諾諾利克便離開房間。
過了一會兒,房內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打擾了,老爺。」
費格那喀嚓一聲轉開門把,走進房內。
「老爺,我想有件未確認情報必須先告訴您。」
「什麼事?」
「雖然消息未經證實……但聽說貨幣好像要重鑄了。
「什麼?」
聽到這句話,我下意識地猛然起身。
如果消息屬實,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重鑄貨幣就是將金幣銀幣等貨幣熔毀,重新調整金幣的純度。
舉例來說,同樣都是金幣,帝國金幣和王國金幣的黃金含量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