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小丑跳梁（上）

“……請王從事稟報后將軍，就說請他放一百個心，我們少單于早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只要后將軍同意與我們合作，在糧草軍需給我們少單于提供一點幫助，我們少單于馬上就在河東起兵反晉，先取河東方，再取平陽，然後直搗太原，把并州的晉人軍隊全部宰光殺絕！”

“還有，小人也不敢欺瞞王從事和后將軍，其實我們少單于掌握的軍隊，遠遠不止他從并州帶到河東的五萬兵力，在匈奴五部，還有許多部民聽從我們左賢王和少單于的號令指揮，左賢王他只要一聲令下，這些人馬上就能集結成軍，接應我們少單于率軍北上攻打太原！”

“另外，羯族、氐族和上郡鮮卑也和我們匈奴五部關係良好，我們左賢王和少單于起兵以後，只要隨便給他們打一個招呼，他們肯定會馬上起兵響應我們，所以後將軍只需要點一點頭，晉人的北方馬上就是一片大亂，讓后將軍可以直搗洛陽，迎回你們的漢國陛下，光復你們的漢國舊都。”

在自稱為大漢雍州從事的漢軍官員面前，劉淵派來與漢軍聯絡的匈奴使者劉芒是拍着胸口吹得天花亂墜，拚命鼓動漢軍與匈奴締結盟約，聯手對付晉軍，漢軍官員則聽得連連點頭，然後問道：“劉將軍，那貴我兩軍如果結盟的話，滅晉之後，中原的土地城池你們打算如何分配？”

“誰打下來歸誰。”劉芒馬上答道：“我們少單于說了，貴我兩軍結盟之後，誰打下來的土地城池歸誰，我們絕不搶奪貴軍佔領的一尺一寸土地，還有，我們保證不會越過黃河一步。另外貴軍在這方面如果有什麼要求的話，也可以告訴我們少單于，我們少單于一定盡量滿足。”

漢軍官員點頭，又問了劉芒許多匈奴的內部情況，劉芒則對答如流，還一再得意表示自己不但是劉淵的同族，還和劉淵有着血脈關係，漢軍官員聽了點頭，然後才告辭道：“那請貴使再稍等一段時間，本官這就去把貴使的意思稟報給后將軍，請他親自決定。”

“那麻煩從事告訴后將軍一聲，請他趕快拿定主意。”劉芒忙說道：“小人已經等了五天了，我們少單于那裏還等着小使的消息。”

漢軍官員含笑答應，這才領着衛士離開了漢軍客帳，返回中軍大帳去和張志見面，等候已久的張志則一見面就微笑問道：“王長史，怎麼樣？現在該相信我們沒有騙你們了吧？”

實際上是司馬伷麾下長史的王恆拱手行禮，平靜說道：“多謝后將軍，后將軍大義凜然，王某欽佩萬分，也請后將軍放心，見到了東莞王后，在下一定把在貴軍中的所見所聞，向東莞王如實稟報。”

“那我就不留王長史了，軍情如火，王長史快請回去稟報吧。”張志催促道：“蒲坂這裏，我會想辦法暫時穩住劉淵，給你們的應變爭取時間。”

“不急。”王恆很是冷靜的回答道：“不瞞后將軍，我們東莞王為了預防萬一，已經以增援為名，安排了汝陰王率領三萬精兵北上蒲坂監視劉淵，小使想把情況寫成書信，麻煩后將軍派人給汝陰王送去，請他暗中做好防範。”

“沒問題。”張志一口答應，趕緊命人給王恆準備筆墨，又說道：“至於和汝陰王聯繫，還請王長史留下一名隨從擔任，這樣可以減少許多的麻煩。”

王恆一口答應，趕緊提筆給司馬駿寫了一道書信，告訴司馬駿自己在漢軍營地的所見所聞，提醒司馬伷小心防着劉淵突施暗算，然後又留下了一名隨從擔任信使，這才乘車匆匆返回潼關去向司馬伷復命。

還是在王恆走了以後，張志才把劉芒叫到面前，向他提出了一個結盟條件，要求劉淵在起兵后先出兵直搗河內，攻打孟津威逼洛陽，還有要劉淵把河東和平陽二郡割讓給漢軍，然後承諾劉淵只要滿足了自己的要求，自己就馬上為劉淵提供一批上好軍糧和武器，又寫了一道書信給劉淵，打發劉芒回去復命。

這個時候，劉淵率領的五萬匈奴軍隊也已經逼近到了蒲坂附近，漢軍與劉淵聯絡自然十分方便，所以才剛到了當天的傍晚時分，劉芒就帶着張志的答覆回到了匈奴軍中，把張志的回信呈遞到了劉淵的面前，劉淵看了以後大笑，道：“胃口不小，想要河東和平陽這兩塊土地肥美的寶地不算，竟然還要我當他的馬前卒，替他攻打孟津逼迫晉人退兵。”

“擺明了是在漫天要價。”王彌馬上說道：“我們應該着地還錢，再派使者去和他討價還價，河東與朝廷的核心地帶接壤，我們可以割讓給他們，讓他們幫我們擋住朝廷的中原軍隊，但是平陽絕對不能讓出，還有我們也不能東進去打河內，必須直接回師并州。”

“飛豹，那你親自跑一趟如何？”劉淵說道：“你明白我的心思，知道什麼地方該讓步，什麼地方絕對不能讓步，你代表我去和張志談，可以直接幫我做主，節約我們的談判時間。”

“敢不從命。”

王彌欣然回答，也馬上就做好了第二天出使漢軍營地的準備，然而到了第二天時，一個意外的消息卻突然傳來，在劉淵並沒有提出要求的情況下，司馬伷竟然主動派遣司馬駿率領三萬軍隊北上蒲坂增援劉淵，聞知這點，心中有鬼的劉淵難免有些發慌，王彌則安慰道：“元海勿急，只要我們和張志達成了盟約，可以馬上聯起手來對付司馬駿，司馬駿這三萬軍隊，絕對不是我們和張志聯手的對手。”

“那你快去。”劉淵趕緊吩咐道：“越快達成盟約越好，否則等司馬駿到了，我們和張志聯繫就沒有那麼方便了。”

王彌答應，趕緊親自過河來與漢軍聯繫，也很快就見到了張志本人的面，然而談判卻並不順利，雖然張志答應了只要河東，卻堅持還是要劉淵進兵河內，直接威脅洛陽的安全，王彌無奈，也只好對張志這麼說道：“后將軍，雖然我們也很願意幫助你直取河內，但是沒辦法，形勢不允許，我們如果去了河內，我們在并州的軍隊就孤立無援了，所以沒辦法，我們只能是優先北上。這一點，還請后將軍千萬理解。”

張志盤算，許久后才說道：“那請飛豹先生在我軍營中暫時休息一夜，容我仔細思量，到了明天再給你答覆。”

“時間不等人，那請后將軍明天一定要給在下一個準確答覆。”王彌說道：“不瞞后將軍，司馬伷已經給我們派來了三萬援軍，一兩日之內就能抵達蒲坂，所以如果遲了的話，我們互相聯繫就不會那麼方便了。”

“有這事？”

張志假惺惺的驚訝詢問，王彌則把晉軍的內部情況如實相告，張志聽了以後轉了轉眼睛，然後說道：“好，你們的結盟條件我可以接受，但我有一個附加條件，你們得替我幹掉司馬駿，殺散晉賊派來的三萬援軍，這樣我們才能正式締結盟約。”

王彌有些猶豫，張志則把眼睛一翻，說道：“飛豹先生，別說你們做不到這點，你們和晉賊是名譽上的盟友，可以借口宴請司馬駿，把他騙進你們的營地，然後在帳外埋伏刀斧手突然殺出，輕而易舉幹掉司馬駿和他的親信，司馬駿一死，晉賊的軍隊群龍無首，你們想殺潰晉賊的軍隊還不是和玩一樣？”

王彌仔細盤算，發現張志提出的辦法確實可行，便說道：“好，后將軍的這個條件我們可以答應，不過在下也有一個小小請求，倘若我們與晉賊軍隊交戰時僵持不下，還請后將軍出兵給我們幫一幫忙。”

“沒問題。”張志一口答應，說道：“只要看到司馬駿的首級，我馬上出兵。”

王彌鬆了口氣，趕緊告辭過河，把張志的答覆帶回去稟報劉淵，劉淵聽了以後也是長鬆了口氣，說道：“事情成了一半了，只要誘殺了司馬駿，我們就可以背靠漢國開疆拓土了。”

“元海，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們最好越快動手越好。”王彌陰森森的說道：“我提議，司馬駿到了的當天我們就動手，免得被朝廷安插進我們軍隊裏的眼線聽到風聲，讓司馬駿有了準備。”

劉淵點頭，趕緊召集劉宣、呼延攸和劉景等心腹商量佈置，也很快就做好了在晉軍援軍抵達的當天就動手的準備。

…………

很可惜，劉淵和王彌卻又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才剛到第二天正午時，漢軍使者就已經秘密與北上途中的司馬駿取得了聯絡，把劉淵準備在宴會期間動手的情況告訴給了司馬駿，司馬駿聞報大驚，半晌才鐵青着臉罵道：“雜胡戎狄，果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真的假的？”

司馬伷派給司馬駿的副手胡烈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說道：“汝陰王，雖然末將也不喜歡胡人，但總覺得這件事太讓人難以相信，劉淵那個雜胡如果真有反心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在并州反叛，偏偏要等來到了蒲坂再反？”

“你懂什麼？”

司馬駿呵斥道：“劉淵如果是在并州直接反叛，那我們的主力就不會向潼關開拔了，只會立即北上優先平定并州的叛亂，劉淵匹夫也只有到了蒲坂和偽漢賊軍取得聯繫再反，這樣才能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然後他一邊可以利用偽漢賊軍牽制住我們，一邊可以藉著張志逆賊支援給他的糧草武器迅速拿下河東，奪取一個糧草充足的後方，這樣才有機會繼續坐大。不然的話，光靠匈奴五部那點糧草，他能蹦達得了幾天？”

“原來是這樣。”胡烈恍然大悟，又由衷的說道：“不愧是汝陰王，對這種事果然精通。”

“你這話什麼意思？”

司馬駿瞪起眼睛了，胡烈趕緊自己掌嘴，又趕緊轉移話題問道：“汝陰王，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司馬駿沒有急着回答，半晌才說道：“我們也得防着張志逆賊在故意挑撥離間，這樣吧，到了蒲坂后，劉淵的營地我們堅持不進，還反過頭來邀請他到我們的營地赴宴，然後看他的反應再做決定。”

就這樣，在心中已有提防的情況下，到了第二天的接近正午時，司馬駿統領的三萬晉軍順利抵達了蒲坂城外，劉淵也趕緊讓親信做好伏擊安排，然後親自出營迎接司馬駿和胡烈等人的到來，又在一番客套后，迫不及待的向司馬駿和胡烈發出邀請道：“汝陰王，胡將軍，末將已經在營中備下了薄宴，還請你們莫嫌微薄，過營用宴，安營紮寨的事，交給下面的人去安排吧。”

看了一眼劉淵，司馬駿微笑說道：“不必了，軍務繁忙，本王還要處理許多重要軍務，就不去叨擾了。”

“汝陰王，急也不急這一時吧？”劉淵微笑說道：“我們匈奴五部雖然窮苦，卻也有一些中原難得的美食可以拿得出手，還請汝陰王和胡將軍千萬給末將一個面子，過營去小坐片刻。”

司馬駿依然還是堅決拒絕，堅持回到了自己的軍隊中，指揮軍隊在蒲坂渡口的南部立營，劉淵見了心中焦急，可是又無可奈何，也只好臨時打消了今天就動手的念頭，準備先緩上一兩天再動手殺人，然而回到了匈奴營地后，到了接近傍晚時，司馬駿卻又突然派人過營邀請劉淵到晉軍營中用宴，心中有鬼的劉淵聽了大慌，只能是趕緊求教於王彌。

王彌也被司馬駿的這一手殺了一個措手不及，有心想勸劉淵冒險過宴，可又怕司馬駿聽到風聲準備了鴻門宴款待劉淵，遲疑了許久才說道：“元海，謹慎起見，最好找一個借口回絕這個宴請。”

“但司馬駿如果生出疑心怎麼辦？”劉淵追問道：“還有，司馬駿已經來到了蒲坂，我們的計劃也已經有不少人知道，如果耽擱的時間久了，只怕會走漏了風聲啊。”

王彌也是個狠人，盤算了片刻就說道：“只有一個辦法了，派人去回復司馬駿，就是你今晚有事，要等明天早上再過營去拜見他，暫時把他穩住。然後一邊把朝廷派來的監軍胡林悄悄拿下，一邊召集眾將宣佈起事，乘着司馬駿立營未穩的機會，今天晚上就出兵偷襲他的營地，殺他一個措手不及，爭取把他直接幹掉！這樣即便不成，我們也向張志表達了誠意，和他結成同盟肯定沒有問題。”

仔細的盤算了許久，考慮到自己今天佈置鴻門宴時已經讓不少人知情，還有自己的心腹也肯定悄悄把情況告訴給了他們的心腹，自己準備起事的消息已經傳開，隨時可能被晉廷安插在自軍營中的監軍胡林知曉，劉淵把心一橫，還是點頭說道：“就這麼辦！”

劉淵和王彌都嚴重的低估了司馬駿，雖然是含着金調羹出生，靠着血脈關係被封的王，然而司馬駿卻是在歷史上能夠殺敗東吳老神龜丁奉的主，所以劉淵拒絕赴宴的消息送到了司馬駿面前後，司馬駿馬上就冷哼道：“今天有事不來，要等明天再來拜見本王？那你今天晚上想幹什麼？會不會和本王的營地未穩有關係？”

冷哼過後，司馬駿馬上就吩咐道：“傳令下去，今天晚上在劉淵佈置暗哨，嚴密監視他的營地動靜，一有異常，立即來報。再有，今天晚上加派雙倍的值夜軍隊，叫我們的將士和衣而睡，鎧甲武器不得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