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巧舌綻蓮花
今天這小小的中巴車上熱鬧了,好戲輪番上演,精彩就沒停過。
先有愣頭青不知天高地厚說是要叫鐵山灣舊貌換新顏,現在又跳出來仗義之士指責假扮大學生招搖撞騙。
黑框眼鏡男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在當時,大學生畢業之後還是包分配的年代,像李少安這樣的大學生畢業之後服從分配,進入到好一點的國企工作。
按照當時的工資水平,國企的高級職位一個月的工資絕對不會低於80元,而那時普通工人的工資還不到40,鄉里的農民收入更低,十幾塊二十幾塊的大有人在。
“我是騙子?你也真是張嘴就來,請問我騙你什麼了?騙了大家什麼了?”
無緣無故被人跳起來指成騙子,李少安心中大為惱火,但還是盡量壓制着心頭的怒意,保持克制,有理有據地和這黑框眼鏡男開始對質。
“對啊,你說少安鍋鍋是騙子,證據呢?要是沒有證據你就是誣陷好人!”
見到李少安被憑空戴了一頂騙子的帽子,李伶俐也不幹了,跳起來幫着李少安一起聲討。
證據?有啥證據呢?這黑框眼鏡男根本也沒有證據,全然憑着自己的一番推測,因為他實在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主動放棄眼前的錦繡前程,而選擇另外一條看上去沒有未來的路。
“你說你是農大的學生,那你倒是拿些真憑實學出來讓大家相信啊。”
“我是與不是,何須向你證明。”
李少安冷冷甩下一句話,他沒有打算與這個胡攪蠻纏的傢伙繼續下去,更沒有閑心證明自己的真實身份。
“心虛了吧,早就看出來你油頭粉面一副姦猾之相,哪裏是什麼農大畢業的學生,分明就是一個江湖騙子。雖說你現在是沒有騙人,可誰又保證你不會對車上的其他人使壞招呢?這小姑娘不就被你騙得一愣一愣,專門為你說話嗎?”
“喂,你這人怎麼竟說胡話?!”李伶俐柳眉倒豎,叉着腰,怒氣沖沖罵道。
不願意聽這黑框眼鏡男人在耳朵邊聒噪,李少安乾脆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睡去。
“你看,辯不過我就只能假裝睡覺當縮頭烏龜了吧。”
黑框眼鏡男得意洋洋,自以為成功戳穿了李少安,取得了這場辯論的勝利。豈不知,在李少安的心裏,根本就沒有把他當一回事,就連作為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還大學生呢,有什麼了不起的。”
李少安越是不做聲,這黑框眼鏡男反而還得勢起來,嘴裏不斷說出難聽的話來。那些話別說是李少安了,就算是同車的其他人聽起來也覺得不堪入耳。
面對眼鏡男的咄咄逼人,李少安實在忍不下去了,躥的一下站起身來,從過道走到眼鏡男的面前。
“你,你要幹什麼,君子動口不動手!”
在李少安一米七八的個頭下,眼鏡男顯得又瘦又小,車廂里的眾人都屏住了呼吸,以為李少安要動手。
坐在李少安左手邊的那個女人的目光也緊緊跟隨着李少安移動,心中很是驚訝,難不成這個年輕人還真要動手打人?
李少安抬起手來,嚇得眼鏡男閉上眼睛,連忙雙手抱頭。
等了許久,並沒有拳頭落在身上,眼鏡男疑惑地拿開抱頭的雙手,睜開眼睛竟然看到李少安在摸着後腦勺。
“我撓個頭而已,看把你嚇得。”李少安輕蔑地笑道。
“你別太囂張!動手算什麼本事,你不是農業大學的高材生嗎,那就用你的學識讓我服氣啊!”
黑框眼鏡男就像是一隻被激發的鬥雞的一樣,墊着腳伸着脖子,赤紅着臉頰,看起來不過是在虛張聲勢。
“人吃五穀雜糧,那你可知道這五穀是那五種糧食?”李少安突然發問。
“米飯、麵條、饅頭……還有……還有……”眼鏡男支支吾吾道。
此番驚世駭俗的言論一出,立即引得車上世世代代種地的村民們一通哄堂大笑,這可真是稀奇事了,這五穀居然成了米飯、麵條……
李少安臉上帶着蔑笑,高聲道:“所謂五穀,乃稻、黍、稷、麥、菽。”
“我再問你,何謂六畜?”李少安追問道。
“六畜……有豬、牛、羊……還有……”眼鏡男絞盡腦汁,試圖努力地回想還有哪些動物。
“還有雞、鴨、魚!”
“噢對,還有雞鴨魚。”
眼鏡男以為李少安說的是正確答案,立即撿來重說一遍,可哪曾想,李少安就是故意給他下了個套,沒想到他還頭鐵的往裏鑽。
車廂里又爆發出一陣鬨堂笑聲,大家看着眼鏡男出盡了洋相。
“你們笑什麼,難道我說錯了不成?”眼鏡男顯得很憤怒。
李少安朗聲道:“錯,當然錯了,六畜乃是馬、牛、羊、豬、狗、雞,何時跑來了鴨和魚。”
“可剛剛你明明說的是雞鴨魚!”眼鏡男咬着壓根子。
“我說什麼你便信什麼,那你為何偏對我的身份咬住不放?豈不是自相矛盾!”
眼鏡男激動道:“你這是搶詞奪理。”
“我所搶何詞,所奪何理?”李少安劍眉冷目,字字鏗鏘,“明明是你這手無縛雞之力,胸無點墨之志的卑劣之徒,以小人之心來度君子之腹。”
“你你,你含血噴人!我不過是質疑你的身份,你卻藉機如此羞辱我,你根本沒安好心。”
“我含血噴人?你既然只是質疑我的身份,剛才又為何言之鑿鑿如此篤定?你噴血噴墨的本事隨手拈來,我們兩人到底是誰含血噴人?”
眼鏡男被李少安懟得根本沒有還口的餘地,氣急敗壞之下,只得搬出自己的身份。
“我也是市師範學院畢業的大學生,現在被分配到楊橋鎮中學任教,當然清楚不會有誰甘願放棄學校分配的工作,跑到鐵山灣這種窮鄉僻壤。”
眼鏡男自鳴得意,哼,不就是大學生嗎,老子也是,還能比你差了不成,起碼周圍這些看熱鬧的人他們不知道個好壞,只要是大學生說出來都一樣。
“你這種人也配得上為人師表這四個字?”
“你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我怎麼就配不上了!”
李少安斥道:“五穀不分、六畜不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口中千言,胸無一策。我若是你,便有自知之明,不去當什麼老師,別做誤人子弟之事。”
眼鏡男咬着后槽牙,罵道:“你你你,你不就是個農大的畢業生嗎,有什麼了不起。”
李少安嘴角向上一咧,露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抱歉,農大畢業生就是了不起。”
“少安鍋鍋說得好,說得真是太好了。”
李伶俐已經忍不住開始給李少安鼓起掌來,剛剛一番言論,讓她聽得心潮澎湃,洋洋洒洒,不帶一個髒字,卻狠狠將這酸了吧唧的眼鏡男羞辱了一番。
“停車,停車,我要下車!”
顏面掃地的眼鏡男再也在車上待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下了巴士。
臨走之時,眼鏡男還不忘指着李少安,放出狠話,“李少安是吧,今天咱們倆的梁子算是結下了,走着瞧!”
經過了剛才的一段小插曲,中巴車來到了一條岔路口,在這裏李少安就要下車了,沿着岔路往山上再走個七八里路,就到鐵山灣。
別過李伶俐這小姑娘,李少安走出了車廂,外面飄着小雨,一陣冷風出來不禁讓人凍得一哆嗦。
沒走兩步,察覺到身後好像有人,李少安回頭一看,卻感到大為驚訝。
“是你?”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在車上一直坐在李少安左手邊的那個氣質清冷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