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番外：成長記（五）
三歲的時候，余單麓和薄初將喻麓送到了幼兒園大班。本來，喻麓小朋友是在小班獃著的，但最後還是去到了大班。妹妹念初的性格實在是過於內向，所以夫妻倆商量還是讓她準備明年開始上幼兒園。
在小班的喻麓因為總是承擔著當大哥哥的責任，不少小朋友都喜歡和他一起玩，老師看出了他性格成熟，不希望他這麼小年紀就那麼累，要學着照顧一個班級的人，所以聯繫了薄初和余單麓，給他轉到了大班去上課。本以為在大班會因為年紀小和大家合不來，沒想到他卻玩得很開心。
周五上完課就有兩天的假期了，薄初這幾天也總算是有周末可以陪着孩子們玩了。她抬頭看，最近正是盛夏時分，這樣的時候能帶孩子們去哪兒呢？
想了想：適合帶兩個寶寶去海洋館。
周五下午，余單麓提前下班，從許慈慧的手裏接過了念初，她乖巧地蹭了蹭爸爸的脖子，撒嬌道：“爸爸，你回家啦。”
余單麓看着越長越像薄初小時候的丫頭，眸底的溫柔與笑意漸深。他抱着丫頭，舉高了兩回，才放她落地：“是啊，媽媽說明天要帶你們去海洋館，念初開心嗎？”
“開心。”
她總是話說得很少，雖然已經三歲了，還是內斂。但丫頭現在雖然不啃襪子了，卻還是喜歡晚上抱着毛絨玩具睡覺。她留着一頭長發，已經可以紮成一個小馬尾辮了，一雙眼睛像是和薄初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水靈靈的，笑起來的時候害羞的模樣，卻和余單麓有幾分相似。
余單麓從前不懂得為什麼有人會那麼喜歡孩子，後來他有了喻麓和念初，他逐漸地明白了。
或許是因為他實在太愛薄初了，他每每看到這兩個孩子有他們身上的相似點，是他們的血脈至親，他們家庭完整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是他們生活里精彩得不能缺失的一塊版圖……他發現，自己過去很久沒被點亮過的那部分，一點點亮起來了。
一股火緩慢地燒着，炙熱卻不灼人，就放在心底，暖暖的。
“單麓啊。”
“怎麼了？”
許慈慧從廚房裏探出頭來：“這周日是小初的生日，你禮物給她準備了嗎？別忘了。”
余單麓帶着念初去洗手，聽到這裏嘴角輕輕上揚，下意識地回：“媽，你覺得這種時候我可能會忘嗎？”
“也是，你連兩個孩子的生日都記得清清楚楚，怎麼會忘記小初的呢？”
對於余單麓而言，記得住孩子的生日，更多的是因為她受難的那一天，她的痛苦一寸寸地都刻進了他心底。
每一次過生日的時候，念初和喻麓記的第一件事都不是買蛋糕，而是去對薄初說一句：“謝謝媽媽。”這也是因為余單麓的教育，他告訴兩個孩子，這個世界上之所以會有他們，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媽媽，媽媽不害怕疼痛難關堅持把他們生了下來，用自己的性命去帶動兩條鮮活的新生命來到世界，再以愛來澆灌，這是很偉大的事情。
念初當時點點頭，似懂非懂的模樣。
喻麓卻已經聽懂了，因為媽媽和他講過生命的由來。不管是人類，還是動物，都來之不易。
在念初即將四歲的時候，她也更理解爸爸的話了。她過生日一定要把第一顆草莓，留給媽媽吃，因為她的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最漂亮的人。
許慈慧笑了笑，鍋里的湯圓一個個地浮起來，如今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心情，讓她不自覺地眼眶濕熱起來。年輕的時候覺得住上大房子，過上好日子，都不是最重要的。如今兩個孩子，兩個孫子孫女陪在她左右，倒讓她心裏有些觸景生情。
那個說到老了也要陪着她含飴弄孫的男人，已經走了幾十年了。
“你可一定要對她好，知道嗎？”許慈慧不忘叮囑。
“我會永遠對她好。”至今，他的回答也和過去沒有變化。
六點鐘，薄初帶着喻麓回到家，余單麓和念初出來迎接，卻發現母子倆人大眼瞪小眼的。薄初把包放在柜子上，沒說一句話，自顧自地換好了拖鞋，小臉漲紅看上去氣鼓鼓的。而喻麓卻主動上去揪着媽媽的衣角，晃了晃：“媽媽，不是你想的那樣。”
薄初起身：“你一會和你爸爸解釋吧。”
余單麓左看右看，確認自己沒看錯薄初的表情是不高興，他才鬆開了念初的手，走上去攬住薄初的肩膀：“老婆，怎麼了？”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薄初對喻麓冷着一張臉，小傢伙卻一臉的淡定，攤了攤手聳聳肩，彷彿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看着喻麓這張臉，薄初就越想越氣，他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呢！他還是他們的兒子呢！
薄初深吸一口氣，想到方才在幼兒園門口接喻麓看到的場景，要不是這是她親眼所見，她絕對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才三歲，身邊就圍着不下三十個女孩子！
別說男同學們目瞪口呆機了，她這個親媽也是花了不少力氣才擠進去把兒子抱出來的。
喻麓穿着一身小西裝，看上去像個英俊的小新郎官，不少小姑娘眼珠子都要黏在他身上了。那怎麼可以呢！她們才五六歲啊！
“老公，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在幼兒園看見了什麼！”
“你讀幼兒園的時候還只知道在圖書角看書，你兒子就拿着一大把糖輪着分姑娘們！”
薄初還聽到喻麓笑容甜甜地說著：“吃了糖果，以後就會越來越漂亮，眼淚掉下來都會變成甜甜的小珍珠哦！”
“姐姐喜歡吃糖果嗎？怪不得你這麼可愛。”
……
諸如此類的話，一句句地從她不到四歲的兒子嘴裏蹦出來，每一個姑娘說的還都不帶重複的……她聽得宛若石化，羞得連忙把兒子從烏壓壓的人群里抱了出來，將他手裏兩袋糖果給了老師，才匆匆帶他上車。
余單麓聽完過程，臉也跟着黑下來了，反倒是喻麓早就自己進了洗手間乖乖地洗完手，再主動跑回來原地，眨巴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看着爸爸媽媽：“你們討論完了嗎？”
“……”
余單麓拍了拍薄初的肩膀，摸了摸她的臉：“乖，一會我們再認真和他談談這件事。你先去洗手，我們一會吃飯。”
薄初生氣的原因大概是覺得喻麓過於早熟了，還有一部分是因為……
想到喻麓這張臉對那麼多小女孩說這些話，她就來氣……雖然知道自己氣得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氣。
父子倆坐在沙發上，許慈慧上完菜準備過來喊他們吃飯，薄初拉了拉她的手：“媽媽，等等，我和單麓先去和喻麓談談這個問題，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看作是小事。”
他才幼兒園，萬一上了初中高中還是這樣，那還得了。
薄初過來了，余單麓抬起眼皮，眼底掠過一絲錯愕：“你去吃飯就行了，這個問題我和他說就好。”
薄初坐下，臉色仍舊不大好看，拿起微信給余單麓看：“我剛剛問了奚老師，她說喻麓不是第一次在姑娘們中間這麼受歡迎了，連睡午覺都有女孩子搶着讓他當‘白馬王子’去叫她們起床……”
余單麓清了清嗓子，手指划拉着手機屏幕，然後鬆開，難得為兒子說話：“沒事，你看，他也沒去叫那些女孩子起床啊。”
薄初臉都綠了，壓低聲音道：“所以你兒子提前三分鐘起床，直接用廣播詩朗誦喚醒全班同學……”
下場就是吸粉更多了，就連奚老師也誇讚他們教導有方，這樣小就懂得詩詞歌賦。拜託！才華不是讓你用在這種地方的好嗎！
薄初扶額，她實在沒想到他們兒子隨了她的活潑和嘴甜，會變成這副模樣，還自己順帶把技能給進化了一番。
“喻麓，爸爸要告訴你，有時候被過度關注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余單麓和薄初的重點在於，不讓他從小就在女孩們仰慕的目光里長大，讓他逐漸生成一種她人情感是可以隨意獲取的，不值得珍惜的東西。讓孩子覺得這些感情不需要感謝，甚至不需要為之負責的事情，久而久之就會產生負面思維。
“爸爸，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喻麓一臉無辜，“她們關注我，可我沒把她們當成我未來要結婚的對象啊。”
“……”
結婚？孩子還這麼小？就想到結婚了？
“我不止誇那些姐姐妹妹們，我連哥哥弟弟也誇的，只是他們擠不進來，所以那天分糖果我只能先給女孩們分。”
薄初想到這裏連忙給奚老師發了微信，提醒她以後有發糖果這種活動千萬不要讓喻麓來干！
“喻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余單麓想要往下說，喉嚨卻微微發澀，記憶中，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正是即將失去父親的時候。
薄初也發現余單麓眸底的失落，她連忙握住了他的手，下一瞬，她斜着頭湊過去捏了捏喻麓的鼻尖：“爸爸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才剛剛要遇見媽媽呢！”
“你還早呢！”
“要對以後喜歡的女孩子負責，也要對別人的喜歡負責，一定要保持適當的距離感，在一些事情上，爸爸媽媽希望你能夠不需要太會說，保持禮貌即可。”
余單麓看到她眼裏星碎的光，她嘴角的笑意和暖陽再度照進了他心裏。他三歲的時候，沒想過未來會失去父親，會遇到薄初。也沒想過，他們三歲的兒子就坐在他們身邊，三歲的女兒正在旁邊睜着大眼睛看他們，一切，都那樣美好……
或許正是因為喻麓從小到大接觸的事物都過於完整美好，所以他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但從謹慎負責的角度出發，他們希望兒子不要對所有姑娘都這麼熱情。
“所以，爸爸只給媽媽送了糖果嗎？”
喻麓忽然站了起來，余單麓側過頭看他，輕笑着點點頭：“對，你爸爸這輩子就給一個女孩送過糖果，叫過她起床，給她買雪糕……”
他客套地笑：“那爸爸現在應該帶媽媽去吃飯，而不是讓她餓肚子。”
“……”
喻麓吐了吐舌頭，他怎麼可能主動去吃狗糧呢，他就是要提醒爸爸：晚飯時間到了！不要再秀恩愛了！
喻麓走上去，主動抱住了薄初的腰，靠在她的懷裏，可愛得像一隻小糰子。在夕陽下，他的頭髮閃着金黃色的光芒，他就像是余單麓小的時候一樣好看，但又多了幾分活潑機靈的俏皮。薄初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頭髮，心底凹陷了一片的柔軟。
這就是他們的孩子，他們生命的延續……
喻麓眨了眨眼睛：“媽媽，我對大家好是因為你們都教育我要做一個溫柔善良的人，我沒有欺負小姑娘們的意思，我以後會注意的，盡量不要那麼耀眼地散發個人魅力！”
“……”
薄初被他逗笑了，這麼臭屁絕對不是遺傳的他們倆，肯定是和霓絮方崇斯學的！
她揉了揉他的頭髮，溫聲道：“知道注意距離就好。走吧，去吃飯。”
薄初牽着喻麓的手往前走，余單麓就這樣盯着他們的背影，一大一小的，像是一副定格的畫，永久地鐫刻入他的心底。時光漫長，歲月溫暖，只因為最愛之人皆在身側。
她把他的悲傷換了一個角度，變成美好的另一種開始了。
或許，現在天上的父親看見他們的家庭，也會替他開心吧？
吃完飯，喻麓和念初坐在一起練鋼琴，兩個小朋友現在都只能彈出幾個音符來，卻不聒噪。他們輕輕地伸出指尖試探，12345輕飄飄地從黑白鍵上躍出，他們相視一笑，又開始互相交流起來。
余單麓看着陽台上站着的薄初，還是穿着當年回國時穿的那套裙子，回憶繾綣，步入腦海。
兩個孩子在玩自己的，他就朝她的方向走去。這一次他不需要她靠近，主動地伸出手來，將她擁入懷中。夜晚的風涼涼的，吹在心頭甜甜的。
薄初一愣，旋即轉過身來，髮絲纏繞到他的唇畔，被他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