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不服
“我沒想到張瀟的謀算這麼深，我更想不到素還真會跑到橫陽城來渡劫，而他的神域劫雲剛好被雷動利用，模擬出了不遜神罰雷池多少的萬象雷池大陣。”秦碧如對着那一襲白衣的背影說道：“夢老隕落是老秦氏巨大的損失，但我還不想認輸，你若念舊便請保我一命。”
劫雲散去，雪雲仍在，鵝毛雪還飄飛在橫陽城上空。
葉凡轉身看了她一眼，道：“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麼大面子，畢竟我這毛腳女婿從來不是心慈面軟之輩。”
秦碧如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道：“只要你肯儘力就好，張瀟對白凌霄用情極深，他會給你這個面子的。”
“你還是別抱太大希望，要知道我並非霄兒的親生母親。”葉凡道：“他到長安以後，我最初的想法是要掌控他，最好踢他出局讓他離開霄兒，再把霄兒許給葉栩。但很快就發現根本不可能，他和同代的年輕人完全不是一回事，當年驚才絕艷的凌雲五子跟他一比，也只有葉玄勉強可以比肩，而現在，我早就不把他當做晚輩看待了。”
“武神門的建立，你畢竟幫過忙。”秦碧如道：“一個能跟謝壁結成莫逆的人，道義二字一定會背在身上的。”
葉凡嘆了口氣，道：“您對世情人心的把握真是爐火純青了。”又道：“難怪那邊鬧出那麼大動靜，您也沒着急。”
秦碧如笑道：“我着急有用嗎？素還真念動千里，我能逃到哪裏去？”
葉凡道：“您就沒想過逃到對岸通風報信？”
秦碧如道：“想過，不過我更擔心白宗元不會如你這麼好說話。”
“原來您已猜到白宗元在對岸。”
“他就要去九海歸墟了，臨行前一定很想跟楚王無忌做個了斷。”秦碧如道：“張瀟佈置的這道局裏並沒有非他不可的角色，所以我猜測他的戰場在河對岸。”
“他這一生就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兒。”葉凡幽幽一嘆，問道：“秦姑姑，男人對奪妻之恨的執念究竟有多深？他已經有了我，也說過不再對那個女人動心，卻為何始終放不下對陳無忌的恨？”
“或許是關乎尊嚴，我也說不大好。”秦碧如道：“當年我曾對你說過，白宗元性情剛直，心如堅冰，是你絕佳良配，雖然如此，但他卻並非寧折不彎不懂變通之人，這麼矛盾的人和事，誰又能說清楚呢？”
“您呢？”葉凡話鋒一轉又問道：“您這一生有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
“你話有所指，何必明知故問。”秦碧如道：“我這一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重振老秦氏。”
“您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葉凡道：“對女人而言，無論做了多大的事業，終究不如遇到一個對的人重要。”
“以一個女人該有的德行衡量，我是個糟糕的女人。”秦碧如搖頭自嘲道：“更糟糕的是還遇到了一個糟糕的男人，他不是我的坎兒，而是我的劫數，當年我為他做了很多事，有好的也有壞的，更多是壞的，但我從不後悔那時候的付出，但現在老秦氏要重振，我只能千方百計的把他打落塵埃。”
“他太風流了。”葉凡道：“聽說他少年時被公認為東陸第一美男子，當年在長安可謂佔盡了人間風流。”
“那時候他是為了拉攏一些二流世家，培植自己的關係網才做了許多不好的事。”秦碧如道：“當年他同葉煌爭位，最初毫無優勢可言，除了一張漂亮的皮囊，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全憑着長袖善舞，賣專情的人設勾搭了幾個世家女，才有了爭大位的實力。”
“您恨他嗎？”葉凡問道。
“談不到有多恨，要說恨也輪不到我。”秦碧如道：“我最初接觸他的目的也不純粹，那時候我還幫他騙過其他女人，有些女人為了他孤獨終老一生，甚至到現在都還相信他是個痴情種，只是命運捉弄才有緣無分。”
“一切都是為了老秦氏？”
“這本就是我的責任，從十五歲起就背在肩上，已經背了四十多年，除非死了，不然放不下的。”
“餘生就不能為自己活一回？”
“恐怕不能。”秦碧如搖頭道；“你可以放棄漢庭內院的權利，因為白宗元值得你這麼做，我做不到，因為我遇到的男人不可能像白宗元對你那樣對我。”
“如果是這樣，我恐怕很難說服張瀟。”
“他們過來了，一會兒你儘力便可。”秦碧如道：“我還沒輸光呢，就算輸光了也唯有一死而已。”
......
“秦碧如，我可以放你回長安。”
張瀟站在船舷向下望，河面上凝結了厚厚的冰，但圍繞這艘船的四周方圓數十丈內卻沒有結冰。水下有許多巨獸圍繞這艘船遊動不止，攪動的河水不能凝結。
秦碧如還有一戰之力，以她的老謀深算，自然是不願做那讓別人漁翁得利的勾當。
“還是先說說條件吧。”
秦碧如淡定道：“你我都不是厚道人，不妨直接些。”
“也好，我就乾脆些，提兩個條件好了。”張瀟道：“第一，我要老秦氏搬離長安和八百里死海的神佑遺族加入妖國；第二，我想知道關於葉栩的所有事。”
“不可能！”秦碧如道：“你可知道老秦氏在長安站穩腳跟用了多少年？是多少代人窮盡畢生努力的結果？你這樣的要求，我死也不會答應。”
“第二呢？”張瀟道：“說說這個陪都內院的葉栩吧。”
秦碧如哼了一聲，道：“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知道。”葉凡忽然開口說道：“這個葉栩是漢王陛下的私生子，宮女生的孩子，算神宮監葉大伴的半個弟子。”
“葉無影？”張瀟眼睛一亮，問了一句。
葉凡點點頭，道：“葉大伴對這孩子極好，他能坐上現在的位置，葉大伴起了很大作用。”
“有點意思。”張瀟轉臉看向秦碧如，笑問道：“暗影門有一門絕技，叫做歸塵，就是自毀肉身，選擇以影分身的形式存在下去，孤魂野鬼跟死了沒多大區別，對此你可有耳聞？”
秦碧如面色微沉，道：“本座不知。”
“不知道沒關係，今天我算長見識了，順便幫你普及一下。”張瀟道：“就在不久前，葉無影施展了這門神技，為的是守住某個秘密，之前他面臨雷動的追殺，寧願毀了師門仙品法寶都沒捨得施展這門神技，然後我問了他一些事，他幾乎毫不猶豫就把漢王陛下給賣了，但就在我問起葉栩相關的問題時，他就忽然絕塵而去了。”
這段話半真半假，後面一句話就是故意在詐秦碧如。
“是歸塵，取義塵歸塵，土歸土。”秦碧如糾正道，輕輕一嘆，又道：“人在高天影在塵，葉二哥餘生都將在塵土下生活了。”她深深看了張瀟一眼，隨後推測道：“你對葉栩感興趣是真的，但應該問不着葉二哥，他所以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一定是因為急於擺脫你的掌控，為的是處理某人某事。”
這娘們兒真不簡單啊，如果不是瀟哥有陰神三千年見識和強大思維能力，一定不是她的對手。張瀟暗自吃驚，面上不動聲色道：“你接著說下去，我倒想聽聽你猜到了什麼。”
“朝吹鎧是你派去的。”秦碧如一語中的，直接點出逼迫葉無影選擇歸塵的主要原因，繼續說道：“葉二哥出京時候是帶着蕾兒一起上路的，因為葉栩想見她，朝吹鎧與葉二哥同行，必定見到了葉栩和蕾兒，葉二哥不想你知道他和葉栩的關係，或者說他不想你注意到葉栩，所以才急着擺脫你，只為了回去殺朝吹鎧滅口。”
“越說越靠譜。”張瀟讚歎道：“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像這麼回事。”
秦碧如道：“以你的才智應該能想到葉二哥是衝著朝吹鎧去的。”
“可我卻不能鎖定葉無影是老秦氏放到葉輝身邊的卧底。”張瀟道：“看來朝吹鎧已經知道了一些有價值的秘密。”
“沒有了。”秦碧如搖頭道：“他所知道的最優價值的信息，我已經告訴你了。”
張瀟道：“葉栩和秦芷蕾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要見秦芷蕾，葉無影便把秦芷蕾帶過來了？”
“戀人。”秦碧如沒有絲毫猶豫，道：“葉栩是我們重點培養的年輕人，本來是想指望他取代葉輝的，我為了更好控制他，故意派蕾兒接近他。”她回答的很乾脆，識海靈光毫無波瀾。
這娘們兒的九尾天狐魂相最善作偽，撒謊成性，假話隨口就來，已經不足以讓她心緒靈光產生波動。
張瀟一下子也很難判斷真偽，這個說法勉強站得住，不過就算她說的是實話，葉栩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卻是一定的，並且這個秘密還不小。以至於葉無影為了不讓瀟哥關注到此人，不惜自毀肉身也要逃離。
秦碧如說的每個字都不可靠，她所以透露那麼多實情，是因為有葉凡的介紹，葉無影和葉栩的關係已經無法隱瞞。但是最關鍵的，葉栩身上藏了什麼秘密她卻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