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 妖紅之夜
驟雪連天，白虎嘯城。
安寧日久的陪都橫陽，忽然熱鬧起來。
碼頭停靠了一艘三桅大船，秦碧如半躺半坐在椅子上，看着天空飄落的雪花，自語道：“小葉凡，連你也要與我為敵了嗎？你這沒良心的小女子真是太讓秦姑姑失望了，你忘記了當初是誰把你從柳太妃宮中抱出，手把手教你做生意，教你鬥倒那桑族賤女人，取信負心漢拿到漢庭內院的控制權的？”
她微微頓了頓，將目光投向四周。
圍繞大船的水面波光粼粼，其他區域都已被冰封。
將大河冰封本就是張瀟為了方便半妖軍團集結渡河發起偷襲所做的準備。
但在這艘大船的周圍三十丈內，冰層偏偏不能侵入分毫。
波動的水面偶爾有生物翻滾露背，現出一鱗片爪，無一例外的龐然巨大。更有半人半魚的鮫人出現在那些正向著蛟龍演變的巨大生物背上。成千上萬的鮫人和它們豢養的白魚化龍守護着這艘大船。
秦碧如長身站起，一襲紅衣拖拽在身後，漫步來到船首，她的實際年齡接近六十歲，但看上去卻還是二十歲少婦的風韻標緻模樣。仰頭看天，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臉頰上泛起一絲微笑，問道：“你想困住我多久呢？”
“您錯了，我不是要困住您，而是在救您！”空中人終於現身，一襲白衣勝雪，滿頭烏髮如雲，丹鳳眸，準頭端正，兼具貴氣，媚氣和傲氣，正是日前離京本該趕往九海歸墟的葉凡。
葉凡到了，白宗元還會遠嗎？
“你在救我？”秦碧如忍俊不住笑了起來，越笑越狂，前仰後合，彷彿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
葉凡也笑了，她只是微笑，淡然而自信。
“東西兩陸已經很多年沒有聖階強者在神魔戰場之外的地方隕落了。”葉凡淡淡說道：“今晚會有很多人死去，我不希望這其中有您。”
“你認為那小子贏定了？”秦碧如收斂笑容，冷然問道：“現在下結論，會不會太早了？”
葉凡道：“不早了，如果您知道素還真先生此刻就在城中，且已經準備臨戰入聖，就不會這麼託大了。”
“聖言大義的素老四要渡劫？”秦碧如變了顏色，問道：“什麼級別的聖人劫？”
葉凡道：“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凌雲五子個個驚才絕艷，尤其葉玄和謝壁格外奪目，以至於世人常常忽視了五子當中另一個男子，但其實熟知底細的人都曉得，素還真的天賦潛力並不比葉玄遜色許多，當年鎮壓五子時，他一句聖人微言便封住了曹修道一刻鐘，謝老院長曾贊他，一言九鼎可鎮山河！還沒入聖便有這樣的作為，這些年他遊歷山河，紅塵煉心，實力比之當年更勝，如今一朝入聖，又該是什麼劫？”
當年還沒入聖的素還真就能一言禁錮曹修道一刻鐘，今日的素還真實力遠勝當年，入聖以後只會更恐怖。
他出身蘇氏，因為是庶出，幼年倍遭不幸，深以士族出身為恥，所以改蘇為素。雖然不肯姓蘇，但他卻是蘇氏至高絕學聖言術的唯一繼承人。這門精神念力方面的絕學以咒殺和禁錮為主要攻擊手段。修行提升之道，偏重信念和精神力方面，天人感應，見微知著，可瞬間借天地偉力殺人或者封印某個空間。
這位天才人物一旦入聖，指不定一句話能封印住滿城強者。最重要是，素還真在最高委員會也是掛了號的人物，他的生死需要全體九人委員才能決定。
秦碧如黛眉緊鎖，咬牙切齒道：“那小子究竟有什麼好？值得素還真為他冒這麼大風險？沒有長安城結界，不依靠書院的試煉場阻隔，他不怕被神聖領域的劫數轟殺了？”
自異人時代開始起，渡聖階都是一件大凶之事。每一個聖階強者都是人族最寶貴的財富。所有異人當中，有可能進階聖境的就那幾大類，其中器魂相渡劫是相對最容易的，接着是小天象；聖獸魂相進階聖靈次之。再其次是五行異力，大天象魂相，最後是罕見的神級異種。
謝壁的七色神龍魂相，素還真的天書命盤星都屬於神級異種魂相。
天賦越高，聖劫越是兇險。謝壁渡劫，借了長安城的結界，又躲在武神門的地下試煉場才堪堪成功。葉玄一人七星魂，巧借星魂分身讓其一進階聖境算是取了巧。
相比而言，槍聖白宗元和劍聖楚歌邪都是最輕鬆的。王袍和葉凡則都是長安城結界配合家傳高階法寶過關，看着容易，但其實需要非常雄厚的財力物力和本身強大的實力。
素還真不藉助長安城結界，跑到橫陽來渡神域劫，以他的天賦級別，幾乎沒有可能成功。
秦碧如自己的魂相是九尾天狐，也是上古神獸級別，多年來因為條件不充分，始終不敢嘗試渡劫進階。自然知道素還真在此時此地渡劫需要承擔多大的風險，所以才有此一問。
葉凡道：“他渡劫成敗與否不需要我擔心。”
秦碧如道：“可對我而言，他成敗與否卻是我此行成敗的關鍵。”
“您不打算放棄？”
“當然！素還真渡劫成功的可能性不足一成，你難道想讓我為了那一成機會放棄？”秦碧如道：“他強行渡神域劫，遭遇的劫數未必遜色神罰雷池的威力，沒有長安結界和試煉場的保護，他一個不以體魄修為見長的書生，死定了。”
“無論成敗，一旦他開始渡劫，雷劫範圍內必定寸草不生。”葉凡道：“所以您還是留在船上好。”
“張瀟究竟要做什麼？殺光所有出現在城中的強者？”
大雪紛飛，溫度越來越低，秦碧如感覺到周圍空氣似在凝固，她知道葉凡身上有屏蔽精神力影響的法寶，全憑魂力較量，除非她現在瘋了，也來一場神域劫，否則沒有半分勝算。
“我不知道他在計劃什麼。”葉凡坦誠道：“今晚我的任務是盯住您，其他事與我無關。”
“這王八蛋對丈母娘都不說實話。”秦碧如又惱又恨，冷然說道：“小葉凡，你別傻兮兮的急着站隊，現在勝負還未可知，而你跟十八行其他人不同。”
“有什麼不同？”葉凡淡淡一笑：“如果張瀟敗了，你們肯放過白宗元嗎？”
“絕無可能。”秦碧如乾脆回答道。
“所以我和北地其他人並無不同。”葉凡道：“反而是姑姑你，其實還有機會回頭。”又道：“老秦氏積攢這點家底不容易，您沒必要為了陳無忌跟張瀟拚命。”
“笑話。”秦碧如道：“你未免對你那壞女婿太有信心了，聽你的口氣，好像我已經輸定了。”
葉凡嘆了口氣，道：“如果他沒有把握，又怎會在如此關鍵的大局中把謝壁留在長安？”
“小葉凡，你可知道今晚有多少神聖領域級別的強者進入到橫陽城？”秦碧如道：“我不怕實話對你說，就算素還真臨戰渡劫成功了，那小子也未必穩操勝券。”
“您可以活下去，但夢魘入城便死定了。”葉凡道：“張瀟那邊也不只有一個素還真。”
“如果張瀟扛不住先死了呢？”
秦碧如身後現出九尾天狐魂相，剎那間破開寒雪結界，一道粉光直衝霄漢。葉凡揮手之間，風急雪驟將那道粉光衝散。秦碧如向後撲跌坐倒，吐了一口血。
短短的瞬間，她強行動用丹田海潛力破開葉凡的風雪結界，以老秦氏獨有的秘法向城中傳訊。葉凡強行出手切斷的過程中，秦碧如甘願冒險賭葉凡不會痛下殺手，硬是強行傳訊，受到葉凡異力衝擊，受了點傷。
“您這又是何苦。”葉凡隔空揮手，一團雪絮如棉將秦碧如扶起。
“小葉凡，我就知道你還是有良心的，當年柳太妃與葉輝私通生下了你，本來你們母女該一起被滅口的，是我把你從宮中抱出悉心栽培，才有你今日成就。”秦碧如擦掉唇角血跡，喘着粗氣說道。
葉凡看着她，幽幽一嘆，道：“你我心中有數，其實欠你的我早就還清了，這些年老秦氏和王庭內院的秘密往來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您暗地裏栽培的那個葉栩也是在我默許下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的，所以從現在起，您不要再有異動，否則我不怕擔上一個恩將仇報的惡名。”
“嘿嘿。”秦碧如笑了笑，舉起雙手道：“該傳過去的訊息已經發出，我不會再有任何動作了。”
葉凡道：“我有些好奇，您拚老命發出的命令是什麼內容？”
“命令已出，說與你聽也無妨。”秦碧如面色一寒，道：“不計代價，必殺張瀟！”
......
三弟終於衝進半妖軍團陣中與葉桐近距離碰面。
城中虎嘯聲起，彤雲之下再生鉛雲，那是聖獸魂相渡劫誘發的雷劫。
一輪無數符篆密文熠熠生輝構成天書命盤星升上天空，白虎入聖的雷劫盡數被它吸收了去。
白虎嘯天，登空咆哮，發出只有妖族才能聽懂的妖言。
葉桐聞聽面色大變，不出張瀟所料的，對待三弟的態度來了個三百六十度轉彎。
偏偏這時江天達又再聒噪，質疑他為什麼不指揮半妖軍團衝上去。
這些半妖軍團成員們實力強大，絕非彈指即倒的炮灰。如果沒有神級妖魂壓制，憑這數千皮糙肉厚各具神通的半妖軍將，足以堆死一個聖階強者。甚至，其中的老熊大妖和骨龍就足以媲美聖階強者了。
江天達見鵬魔衝到葉桐面前，二者眼神交流態度友好，立即意識到情況不對，於是提出質疑。而回應他的卻是三弟的金錘和葉桐的方天畫戟。兩個准聖級別的大妖同時出手，江天達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秒殺。
張瀟目送三弟和葉桐帶着半妖軍團撤場，釘子似的留在原地，轉身面對動了殺機的曹修道。
來吧，要戰就戰個痛快！
遠空亮起一道粉紅光芒，在橫陽城上空略過，瞬間被捲動的風雪撕碎消失。
張瀟視若罔聞，看着曹休道，“你還在等什麼？”
“張瀟，你真是好大夠膽，擅殺人族聖階強者，罪不容恕。”曹修道這句話是對張瀟說的，其實卻是給老蓋博聽的，他接着又說道：“看得出你實力大增非比之前，憑本院一人未必能將你拿下，但是你觸犯了人族最高委員會的大忌，還阻擋菩提教東進大局，本院就算拼了一條老命，也必須取你性命！”
“嘿嘿，曹老怪，你不僅神通廣大，嘴皮子的功夫更加了得啊。”張瀟面對當代兵聖的強大威壓毫無懼色，笑着說道：“你說給老蓋博聽的這些誅心之語每一句都堪稱唇槍舌劍，現在伏天山死了，楚歌邪廢了，剩下你們仨聯手對付我，依然是易如反掌的事，來吧，你們儘管聯手，我張瀟無所畏懼！”
“狂徒找死！”蓋博大聲說道：“殺你一個凡夫俗子，何需我等聯手？”
老蓋博話音未落，伍德已經拉着十條神鬥氣凝結的黑色巨蟒撲擊而至，而與此同時，那個審判長的魂分身也攜着磅礴的力量衝上來。但最快衝擊到瀟哥面前的卻是曹修道的本命器魂，號稱萬兵之王的蒼穹神盾。那其實就是曹修道修鍊多年培養的一團精金之氣。可以如意變化成任何兵器。進可攻，退可守。
這一次，蒼穹神盾化盾為棍，攜風帶勢，劈頭蓋臉砸下！
張瀟明明看着威力無儔的一棍到了眼前，卻沒有逃避招架的意思，反而往前迎上一步。
身後一枚巨大白色光球爆炸開來，如果張瀟原地不動，必然被這一擊命中。自然也躲避不開接踵而至的攻擊。
幾個老不死，一個比一個壞。
千鈞一髮的剎那，再補充了六道氣穴真氣的陰神和‘五百載’及時橫在面前擋住了曹修道致命的一棍。而與此同時伍德扯着十條神鬥氣巨蟒也纏上來。張瀟雙手一揚，左手握拳如烈日綻放光芒，右手出掌攜着可怖的陰氣森寒，雙手合攏又分，瞬間撕碎了十條神鬥氣巨蟒。
只剩下那無名無姓的審判長的魂分身，雙拳攜着磅礴力道兜頭砸下。
張瀟手段似已用盡，只好躲避，但就在這時，足下的影子忽然浮出一道黑影，提着把大剪子，對準瀟哥影子的下半身部位惡狠狠剪下去！剎那間，張瀟感到胯骨劇痛無比，一下子被定住在原地。
“咚！”
火光亮起，聲如巨雷在眾人面前炸響，審判長的魂分身被強烈的爆炸火光瞬間衝散。撲在最前面的伍德整個人被爆炸的氣浪掀飛，整個人瞬間被神鬥氣裹住。而那道黑影才是首當其衝被攻擊的目標，一下子被炸的四分五裂，憑空出現的許多碎裂肉塊殘肢，迅速向一起聚攏。
來人啞着脖子說道：“好疼.......”
PS：謝謝各位的熱情捧場，加更無力，盡量多寫一些。送上四千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