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確鑿
王氏頓時無比尷尬,張了張口,看到透過玻璃窗,灑進來的餘暉,故作恍然大悟,“這麼快天就黑了。和平,你二叔還不知道,我得回去告訴他。趕明兒再來看你。”一邊推擋着路的人一邊說:“走了,走了,和平又不會跑,明兒再來也不遲。”
眾人不樂意,因王氏進來就擋在孩子面前,她們都沒能看清孩子是黑還是白。
可林和平臉上寫滿不快,又想到她剛剛說的話,沖林和平笑笑就跟着王氏出去。
一眾人到大門外,看到周建業雙手插兜,面向南方發獃,下意識想問,他站在這兒幹什麼。
再次想起林和平說的話,王氏尷尬的笑不出來——為了看新生兒,把孩子爹擠到門外,整個青苗縣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家。
周建業道:“二嬸怎麼不再待會兒?”
“不了,不了,你二叔一直不見我該急了。”王氏想囑咐周建業兩句,猛地想到院裏的魚和雞,意識到周建業比她還會伺候人,把話咽回去,“這幾天別讓和平碰冷水。天氣冷,容易得風濕。”
周建業點一下頭,“我媽也是這麼說的。”神情一怔。
“咋了?”王氏忙問。
周建業道:“忘了告訴我爸媽。我去廠里打個電話。安寧,魚收拾一下,給你姐做魚湯。”說完就朝廠里跑。
王氏聽聞這話,到村裡就朝她大哥大嫂家去。
七點左右,林安寧給林和平燉的魚湯剛盛出來,就聽到敲門聲。
周建業一邊抱着孩子餵奶一邊說:“進來,門沒鎖。”
話音落下,門被推開,進來一個小老頭。
周建業毫不意外,“吃飯了嗎?”
“誰呀?”林安寧從林和平房裏出來,看清來人忙迎上去,“吃飯了嗎?我沒還沒吃。”不等他開口,“先進屋,我去盛飯。”
林老漢下意識想拒絕,一看到周建業懷裏的孩子,頓時被孩子吸引過去,“這就是,就是……”
“林周周。”周建業道。
林老漢張了張口,難以相信,“真跟我們姓啊?”
“不是跟你們,只是跟他媽姓。”周建業提醒他。
林老漢想解釋和平是他閨女,跟他姓林,不知為何又覺得尷尬,“……挺好,挺好。小名叫周周,還是大名叫這個?”
“小名周周,大名林周一。”周建業道。
“周建業!”
帶着滿腔怒火的聲音從室內傳出來。
周建業連忙解釋,“你我唯一,名字簡單,考試的時候就像寫兩個字——”
“你給我閉嘴!”林和平說出來又不放心,“安寧,寶寶的出生證明給我。”
林安寧不禁瞥一眼她姐夫,高聲問:“要那個幹什麼?”
“我去給寶寶上戶口。”林和平道。
周建業不禁嘖一聲,“心眼真多。”
“你不多,缺心眼,給兒子起個名叫周一。”林和平沒好氣地說。
周建業看一眼懷裏的小孩,“兒子沒意見。”
小孩嘴邊的奶流出來,周建業知道他是吃飽了,遞給林安寧。
林老漢伸手接過去,“咋給他喝奶粉?”
“和平那個還得過兩天。”周建業實話實話,“這孩子困了餓了不找和平,醒的時候不能離開她太久。您看一下,我就把他放屋裏。”
林老漢過去,發現小孩的眼睛動了一下,“能看清人?”
周建業道:“不能,但能感覺到有團影子朝他靠近。”
林安寧很是意外,“姐夫咋連這些都懂?”
“我和你姐只能要一個孩子,必須得做足功課。”周建業說的煞有介事。
林老漢來的路上還擔心年輕人不會養孩子,他要不要幫着照顧幾天,聞言出乎意料又覺得正常,畢竟倆人聰明,不懂也會問別人。
林老漢看着孩子穿着小棉衣,“和平做的?”
“我媽做的。”周建業道,“兩套這麼大穿,兩套寒冬臘月穿,還有兩套明年開春穿。”
林老漢恍然大悟,“我忘了你爸媽來過。他——”一看到小孩癟嘴,急忙問,“是不是要哭?”
周建業點點頭,就把孩子送過去。
林老漢跟到門口,看到孩子躺在林和平身邊就吧唧嘴巴自個玩兒,不禁說,“真跟你說的一樣。這麼小咋就知道誰是媽啊。”
林安寧接道,“大概靠氣味。爹,姐夫,吃飯把。”
“我吃過了。”林老漢擺手。
周建業道:“從村裡到這邊將近五里路,吃得飽飽的也該餓了。”
“對的。爹,喝魚湯。給姐做的沒盛完。”林安寧把燉魚的小鍋端到桌上,就給林老漢盛湯。
林老漢忙說:“留着給你姐吃。”
林安寧看一眼周建業,“姐夫說明天做新的。”
林老漢習慣性想說沒必要,一想到周建業給他們買東西,都要求他們儘快吃完,事關孩子,肯定不會讓林和平吃剩的。
林老漢很高興周建業對他閨女這麼好,“對,要做新的。”
“那你喝吧。”林安寧順嘴接道。
林老漢端起碗喝一口又放下。
“不好喝?”林安寧忙問。
魚湯被林安寧煮成乳白色,要不是怕吃多了胖,林安寧都想喝一碗。
林老漢道:“好喝。我——我就說想……”不禁看一眼周建業。
周建業笑着說:“又沒外人,您想說什麼都行。”朝卧室方向看一眼,壓低聲音說,“擔心她聽到生氣,小點聲。”
林老漢搖頭,“不會的。我就想說,你看你們都有孩子了,安寧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了?”說完就看周建業。
林安寧見狀不禁問:“讓姐夫給我介紹?他認識的都是軍人,我不要。”
林老漢真沒這個意思。他是覺得讓林安寧去縣裏復讀那一年的錢是周建業出的,林安寧能有今日,多虧周建業,他是個當爹的,也不能越過周建業。
林安寧的態度讓林老漢覺得她像是嫌棄軍人,頓時忍不住生氣,“軍人咋了?”
“軍人挺好。”林安寧提醒他,“但我在市裡教書,就算買個摩托車,過去一次也得騎小半天。再說,像姐夫這麼大年齡,單身的肯定離過婚。不是每個二婚男都跟姐夫這麼好。對吧?姐夫。”
周建業笑了。
林安寧道:“我說對了。”
“可以找個沒結婚的。”林老漢道。
周建業見她真不想,就說:“年紀輕輕的家屬沒法隨軍。即便跟我一樣軍校畢業,也得在部隊待幾年。”
“還有一點姐夫沒說。軍校畢業的少,脾氣好且家裏沒啥亂七八糟的事的就更少了。咋可能輪到我。”林安寧往卧室方向看一眼,“要不是姐下手快,姐夫也輪不到她。”
林和平想跳起來打人,“什麼叫我下手快?”
“本來就是。”林安寧嘀咕一句,轉向她爹,“對象我會找的,您別瞎操心。”
林老漢問:“你一個年輕姑娘,咋找?”
這事周建業有經驗,因他見過不少。
周建業道:“學校領導會幫她找。指不定明天到學校,就有人給她介紹對象。”
林安寧聞言連連點頭,試圖糊弄過去,然而,她做夢也沒想到,次日上午到學校,沒忍住跟同事分享一下家裏的喜事,就被同事催婚。
下午剛下課,就被同事告知,給她介紹個對象,隔壁一中初中部的老師,大專院校畢業。
讓她更沒想到的是,周六下午到家,就被她姐夫看出來。
林安寧跟看怪物一樣瞪大眼睛問,“你聽誰說的?”
前天下午連上兩節課太累,不想做飯,去有家食品店買麵包,楊槐花和金桂花拉着她聊天,她都沒跟倆人說。
林和平笑着說,“不光你姐夫,我也知道。”
林安寧猛地轉向她,“林豐收?”
除了整體開着車到處送貨的林豐收,林安寧想不出還有誰能碰到她和男人一起逛街。
林和平轉向周建業,告訴她?
周建業微微頷首。
林和平坐直,伸手扯住林安寧脖子上的圍巾。
林安寧嚇一跳,“你你幹啥?”
“哪來的?”林和平鬆開就問。
林安寧張嘴想說,我買的。
林和平指一下周建業。林安寧沒懂。
周建業把脖子上的圍巾拿下來。
林安寧懂了,當初她姐讓她給林寧寧織圍巾時,還提醒她多買點毛線,給自己也織一套。
林安寧買的黑色的,林和平建議她把黑色的給林平安,年輕女孩要用紅色的,喜慶,也襯膚色。至今林安寧還記得,她想她姐俗。
思及此,林安寧尷尬了,慌忙拿掉圍巾,“我的圍巾洗了還沒幹。”
“我怎麼記得你有兩條。”林和平道,“除了最早的那條黑的,還有一條膚色的。這麼巧都洗了?”
林安寧的臉刷一下紅了。
林和平見狀,瞪她一眼,證據確鑿,還不承認。
周建業開口問,“上周還沒影,這周連禮物都收了,安寧——”
“我不要的,他,他說要是,那什麼了再還給他。”林安寧說完,飛快看一眼她姐,見林和平依然沒什麼表情,連忙補一句,“他還說,連圍巾都不要,就是不想跟他處處。他都這麼說,我能怎麼辦啊。”
林和平問:“你是在問我?”
林安寧正想點頭,又擔心她姐揍她,雖然她不知道為啥揍她,畢竟,這條圍巾真不值錢。林安寧轉向周建業,“我在跟姐夫說。姐夫,你是男人,你說我要是不收,你會不會很失望。”
周建業認真想想,“會的。”
林安寧鬆了口氣。
周建業又道:“本以為用一條圍巾就能把你套住,結果你不入套,非常失望。”
林安寧的呼吸驟停,臉上的笑容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