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我
“愁”字落幕後,朝飲舞出一陣飽含清冽香氣的酒風,酒風愈演愈熾,銀瓶乍迸般撐開擠碎了上下左右前後六塊炊餅,逃出了燒餅伏妖陣。
朝飲額肩汗涔涔,轉愁為喜,他成功破陣,他贏了。
趙菡萏醉態深中,再無法反抗,她輸了,朝飲要殺她輕而易舉。
“女娃子,你不是武當子弟嗎?能抵禦‘香酥醪風’的只有南武當北終南的心法,你身懷武當心法,為何使的是誠意府的燒餅伏妖術?”
趙菡萏緩緩睜開美目,嘴角滲出殷紅的血色,面對朝飲的疑問,她無暇回應,趙菡萏百思不解,燒餅伏妖陣怎麼輕易被人簡簡單單地破掉呢?
那可是“兩堂課”之一“黃金櫝”所載的秘術啊!
朝飲注意到趙菡萏眉心緊鎖,便猜到八分緣由,正好他人逢喜事精神爽,於是他淡淡開口。
“女娃子,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麼破陣的?”
聞言,趙菡萏迷離的眼神恢復了神采,她有些奇怪疑惑,朝飲為何不趁她無力還手反抗的時候殺掉她呢?
“此陣被破,因在施陣之人,十面埋伏,尚且網開一面,你若是減掉一餅,我縱使能破陣,也要再大費一番周折!”
燒餅伏妖陣畢竟是赫赫有名的“兩堂課”,朝飲並沒有十足把握一定能破陣,幸虧施陣之趙菡萏不能完全發揮伏妖陣威力,結果終歸是他破掉了燒餅伏妖陣,不妨誇大而言。
趙菡萏無法回應,因為她已經完全陷入醉態,中了香酥醪風,現出癲態。
朝飲欲搶過囡囡帶回,卻被趙菡萏打斷。
只見趙菡萏一把搶過囡囡往後一丟,隨後猛地一把提起李而立衣領。
“李而立,你踏瑪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就知道欺負我,在講武堂你欺負我,現在還威脅我!十三點,你有心嗎?當著無數同學的面,你那般作賤於我?你個殺千刀的!我真想一劍宰了你這個混蛋!”
趙菡萏雙手捧着李而立的臉,對着滿臉噴口水,義憤填膺控訴着李而立,恨不能祭出磐郢劍宰了對方,可是隨即又如撥浪鼓一般猛地搖頭。
“可是,我做不到!我恨自己不爭氣,對你狠不下心來!這所有的一切,你這個沒良心的知道嗎?”
美人落淚,梨花帶雨,三分媚惑七分憐惜,都是騙人的。
李而立不厚道地緩緩取出褲兜的手機,啟動拍照錄像功能,記錄下這完美的時刻。
朝飲就這麼看着他倆。
一動不動。
李而立盯着屏幕取景框中鼻涕眼淚糊一臉,聲音尖啞賽銅鑼的趙菡萏,心中竊喜,這下可有你的把柄嘍!
看你還敢不敢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李而立一邊拿着手機對趙菡萏猛拍,一邊對朝飲揮揮手,搶先一步示好。
“朝三哥,幸會幸會!”
那個年輕人不是未陷入癲態,而是竟然完全沒有中“香酥醪風”,而他絲毫沒有察覺。
朝飲頓感脊背颼颼冒涼氣。
李而立又掏出藍牙耳機塞入趙菡萏耳中,不一會,趙菡萏在李而立懷中甦醒過來,立即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李而立疼得一哆嗦,輕輕揉搓裝飾着五根紅色指印的左臉,盯着趙菡萏無奈嘆氣。
“滾,你要是呂純陽,狗都不敢長牙了!”
還知道懟我,看樣子恢復有八成,李而立取下藍牙耳機,這玩意不能多聽,聽多了一般人受不住。
“把你藏得酒交出來,我有用!”
“你怎麼知道?”
“聞出來的。”
“真是狗鼻子!”
“承蒙誇獎,我這個狗鼻子連你大姨媽什麼時候來看你都聞出來過,區區酒香,當然不在話下!”
李而立的無心之言徹底點燃了趙菡萏寬廣胸腔蘊藏的無窮怒火,她再也無法保持克制,李而立就是個不要臉下流無恥的流氓,直接開罵。
“混蛋,臭不要臉,死變態!”
“我就不該讓你醒過來。”
朝飲接過熟睡的囡囡在風中凌亂,思緒更是混亂不堪,他顧不得驚駭於李而立未中“香酥醪風”,轉而震驚於李而立輕鬆喚醒醉態深中的武當女娃子。
未陷入癲態?
不是未陷入癲態,而是壓根沒中“香酥醪風”!
不僅自己沒中招,還能輕鬆喚醒陷入終極癲態的人,使其擺脫香酥醪風,這個人到底是誰?
朝飲好奇李而立的身份,這個年輕人似乎與趙菡萏有很大不同。
對他的身份沒有什麼多餘的顧忌,沒有趙菡萏基於正道立場的天然道德優越感,那雙淡然冷漠古井無波的黑瞳,並不顯露正邪不兩立的對立感。
這個年輕人給人的感覺,陌生而疏離,完全不屬於他這個年齡。
當你對上他深邃的黑瞳時,不自覺被其所攝服,想去接近他,想要了解他,想要挖出深深埋藏於如墨黑色瞳孔深藏多年不見天日的秘密。
如果你不這麼干,你將無法按捺心中的好奇與探尋本能,胸腔中好似悶着一口濁氣無法傾瀉出去,一旦你這麼干,你認為自己會從中獲得滿足感,成就感,榮譽感。
不知怎的,說不清的緣故,朝飲對李而立的恐懼感不停消減,反而漸漸開始對他這個人感興趣。
李而立保存好趙菡萏的“偉大壯舉”和“絕世妝容”,設為私密文件,加上密碼,然後抓過趙菡萏,把隨身攜帶的手機並耳機塞到她手中,自來熟地自作主張闖進店長辦公室,在鼻子的指引下搜尋起來。
“男的九聲正,女的六聲側,他們是你的店員,救不救隨你,你可小心着點!不能多,不能少。朝三哥,稍待。”
對於中了香酥醪風的癲態,趙菡萏記憶很模糊,印象很不清晰,像是真的又抓不着,說是假的卻那麼熟悉,似真似幻,亦真亦假,大好春光,恰似夢一場。
剛剛她看清了真實的自己,內心告訴了她是誰,她喜歡什麼,她渴望什麼,她討厭什麼,常態的她會否認,會說謊,先說服自己,再欺騙他人,剛剛她找回了自己。
她和李而立不能再回到過去。
在講武堂的舊日時光已經成了只能追憶不可重現的回憶。
天不負真實的內心,提供相遇的偶然。
她是武當弟子卻挂名誠意府中,她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成為誠意府向武當山發難的借口。
敲鐘人雖說掛靠在鈞天部,然而五天卻從未承認過暝部的存在。
李而立不過自說自話,所謂的暝部僅有他一人而已。
一個人維持一個已經事實上不存在的暝部,惹人非議自在情理之中,何況暝部偏偏還是五天的眼中釘、肉中刺,只因暝部曾經是管理非常人的最高部門。
李而立很快找到目標,錢構為了不讓房老頭喝酒,委託趙菡萏保管的三兩佳釀,等他拿着三個小玻璃瓶走出店長辦公室,小女娃娃睡得正熟。
朝飲也並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他只是在等李而立。
為什麼要打打殺殺,爭個你死我活?
這個時代不需要英雄主義和快意恩仇!
和諧社會講了恁多年,李而立深諳其精髓,秉持能吵吵的堅決不動手,能小打小鬧的堅決不大打出手的原則,他認為有必要和朝飲談談。
李而立撇了一眼趙菡萏,她痴痴坐在轉椅上,眼神獃滯,目光疏離,是在走神,還是在想入非非,李而立不得而知。
“朝三哥,我們做個交易,不知肯否賞臉?”
“想談交易,先告訴我你是誰?”
“問非常之人,爾姓甚名誰?”
朝飲輕拍小女娃娃後背的寬闊手掌陡然一滯,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但緊接着他又不住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你和暝部有什麼關係?”
“大誰長座下,暝部敲鐘人!三十三任敲鐘人,李而立。”
“你是‘敲鐘人’?”
“正是!”
他竟然是傳說中的“敲鐘人”,一個平平無奇的年輕人,竟然是具有現實和傳說雙重意義的“敲鐘人”!
“胡說!七佬會議后,時任‘大誰長’失蹤,暝部隨之解散,五天取而代之,你這個敲鐘人是哪裏的敲鐘人?”
面對朝飲的質問,李而立苦澀笑對。
朝飲的質問非常有力度,敲鐘人是暝部的敲鐘人,暝部都沒了,你憑什麼說你是敲鐘人?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不過李而立的存在,就是這個尷尬而又無解問題的答案。
“敲鐘人在一天,暝部永不解散!”
朝飲注意到,李而立的黑瞳放出了讓人敬畏的光茫。
暝部解散后,受大誰長制約的敲鐘人杳無音訊,從此,在非常人世界赫赫有名的“敲鐘人”淡出了常人和非常人的視野,直到最近幾年才不時傳出隻言片語。
“敲鐘人,李而立,你是否願意加入朱門?或許我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打翻五天,重建暝部!”
“朝三哥,暝部從未解散,談何重建?再者,敲鐘人不屬於任何組織,包括暝部,加入一個叫‘朱門’的組織,又從何談起?假使我真加入朱門,‘敲鐘人’便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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