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玩物喪志
太陽沒到落山,車隊就到達了鳳凰山下。
侍衛和下人們都在忙着安營紮寨,場面甚是忙碌。
見葉明揚已經醒來,便有下人過來給他整理了一番,梳好了髮髻,換了身乾淨的僕役衣裳,領着前去拜見郡主小姐。
高將軍左手扶着刀柄,右手叉在腰間,如同一尊門神般立在郡主座駕前,用冷酷的眼神一直注視着葉明揚來的方向。
葉明揚走到離車駕大概一丈距離,高將軍就抬手示意讓他止步,葉明揚依言停下腳步,靜靜的站在原地。
香茗這時從馬車的窗戶里探出頭來,微微皺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細聲自語道:“這幅模樣,還真不像算命先生。”
然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是算命先生嗎?”
葉明揚見香茗明明是一張稚嫩的臉蛋,語氣卻故作老氣橫秋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想笑,但這個時候自然笑不得。
葉明揚神色自若,微微搖頭,然後作揖禮道:“不是,在下葉明揚,衡州城人士,先前遊玩時不慎落水,幸得郡主出手相救,實在感激不盡。”
香茗一聽立刻轉過頭去說道:“郡主,他說他是衡州城人士呢。”
“見你穿着多半是讀書人,你既已知曉我郡主身份,上來卻不行跪拜之禮,可是有功名在身?”車廂里突然傳來另一個聲音,嗓音清澈悅耳,語氣平和卻又不失威嚴,說話的正是郡主本人。
香茗轉回過頭,趴在窗欞上盯着葉明揚,等待他的回答。
此刻的葉明揚身體中乃是一具現代靈魂,意識中根本沒有見官需要跪拜的覺悟,幸好前身頂着個秀才名頭,要不然這會兒非得被治個大不敬的罪名不可。
“回郡主,在下邵寧七年進學,是衡州府生員。”葉明揚答道。
生員就是秀才的意思,秀才見官不僅可以免行拜禮,還享有別的特權,不僅會受到禮貌待遇,還能免去勞役課稅,即使犯了法也不能用刑,當然,前提是未被開除生員學籍之前。
“哦?邵寧七年便進了學,瞧你相貌還很年輕,今年多大了?”郡主有些意外。
“在下剛滿十八歲。”葉明揚道。
不等郡主說話,香茗就驚嘆道:“什麼?你十五歲就中了秀才?難道你是神童不成?”
一旁的高將軍也投來有些出乎意料的眼神。
葉明揚苦笑道:“在下確是十五歲僥倖進了生員,可這幾年碌碌無為,生活窮困潦倒的很,更當不得神童之名,不過是個笑柄罷了。”葉明揚話雖說的籠統,但也是實話實說,他的神童稱號現在是衡州城的超級笑話,現在城裏只知道有一個敗光家業祖產,不思進學的爛賭秀才!
眼前幾人卻不知道這些內情,還以為葉明揚是在謙虛,這個社會敬的都是讀書人,更別說是少年秀才了。這會兒高將軍和香茗看他的眼神也友好了許多。
郡主轉開話題,說了一些接下來的安排,然後道:“葉秀才,一會兒你隨我們上山去靈瑞寺,我屆時會與瑞明住持說明情況,你只管安心留在寺里休養身體便是。”
葉明揚先前已經知道會如何安排自己,這時並不意外,只是道:“多謝郡主。”
葉明揚見該說的差不多也說完了,這樣拘束的氛圍早就讓他有些不自在,剛想告罪離開,卻突然被香茗叫住。
“葉秀才,你等會兒。”香茗說完,人就縮回了車廂里。
不一會兒,香茗提着一個紅綢福袋又探了出來,晃了晃福袋道:“葉秀才,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
葉明揚下意識的想要上前去接過福袋,剛一邁腳就被高將軍高聲喝止住:“站住,郡主駕前不可放肆!”
葉明揚被這中氣十足的聲音嚇了一跳,只好縮回腳步。
“高將軍,你幹嘛呀,老是這樣,嚇死人了都!”香茗小臉一沉,長舒了一口氣,撅着嘴巴皺着眉頭不高興道。
高將軍並不理會,依然面無表情,他上前單手接過香茗手中福袋,然後遞給了葉明揚,沉聲道:“你且退下,一會自會有人通知你。”
葉明揚接過福袋道:“那就有勞高將軍了。”說完,便退了下去。
葉明揚走到遠處,靠着一顆大樹下打開福袋看了看,龜殼和三枚銅錢都在,完好無損。將福袋收入懷中后,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這才感覺腹中空空如也,心道什麼時候開飯呀,肚子都餓扁了。
葉明揚望着郡主車駕的方向,想到自己剛獲得了超能力,立刻好奇心起,便屏氣凝神,聚精會神的展開了聽力。
很快,那邊的聲音很快傳到了耳中,擁有超常聽力,讓葉明揚心裏興奮不已。
從傳來的聲音來判斷,香茗正在催促高將軍快些安排上山的事宜,言語中得知郡主的晚餐是準備在靈瑞寺里吃齋,葉明揚心道,你叫我一起上山,是要一同吃齋嗎?不好吧,我是病人,該吃點肉補補才行吧。寺廟裏有肉嗎?怕是有點難。
一串有力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應該是高將軍走開了,這時又聽香茗道:“郡主,那個葉秀才好像很厲害呀,十五歲就考上秀才了呢。”
郡主語氣平和道:“嗯,十五歲就能進學生員,着實不同尋常,說不定這人是有些真才實學。”
葉明揚心道,別誇早了,你要是知道“爛賭秀才”的外號,就不會這麼想了。
香茗問道:“說不定?”
果然郡主話鋒一轉道:“距離秋闈已不足四個月,此人不在家安心備考,卻有心四處遊山玩水,不是胸有成足便是無心進學。然而還落水遇險,若不是香茗你在河灘發現他,這人怕是早就沒了性命。”
葉明揚心道,原來是香茗這個小姑娘救了自己,改日得謝謝她才是。
“看他貼身帶着龜殼銅錢之物,似乎很是熱衷占卜之道。”郡主接着道。
“郡主,你如何斷定他熱衷於占卜之道的?”香茗好奇的問道。
“香茗,你先前一個勁的把玩那些龜殼銅錢,難道就不曾察覺什麼?”
安靜了一小會兒,香茗才道:“察覺什麼呀,郡主?”
“你可曾發現那龜殼和銅錢,質地手感光滑圓潤,一看就知道是主人經常把玩之物,既然那葉秀才外出遊玩也隨身攜帶,必是他極為喜愛之物,龜殼銅錢乃是占卜用具,我看那葉秀才多半是痴迷占卜之人。”郡主說話語氣中隱約透出一些不喜。
“郡主,那些王公大臣們不也喜歡占卜吉凶嘛,平民百姓就更別說了,大家有事沒事兒都會算上一卦。”香茗不以為然道。
“少年時當以課業為重,積極進學為先,待他成了京解之才,到時有的是時間研究此間各種,現在這般,有些玩物喪志了.......”郡主說玩物喪志幾個字的時候,咬字略重。
接下來她們又說了一些話,無非是些教條主義云云,葉明揚聽不下去,便收回聽力,搖頭輕嘆,這郡主年紀輕輕就思維固化死氣沉沉的,說話的口氣根本就是學生時代的教導主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