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

花魁

在放酒鋪老闆娘鴿子的這一晚,阿柳雖然無語,但回到客棧后,便迅速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她覺得這只是一場因為各種因素造成的意外,只要她注意一點,就不會有下一次了。

然而過了秦地,抵達楚地后,她發現她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走到哪被妹子歡迎到哪的人。

不得不說這一點叫胡鐵花十分羨慕:“我感覺你也沒幹什麼啊,怎麼就是個女的都喜歡你?”

阿柳也百思不得其解:“是啊,為什麼?”

這“飽漢”不知餓漢飢的語氣讓胡鐵花很想打她,但從小到大他就沒贏過她,只能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報復行為。

楚地民風彪悍,少女們見了美男子表達好感的方式也更直接。

為了擺脫走在街上隨時被扔手帕的可怕待遇,阿柳最後實在避之不及,乾脆跟胡鐵花姬冰雁商量:“我們坐船下江南吧,從武昌去金陵,坐船肯定是最快的,而且還省了很多麻煩。”

胡鐵花:“真的嗎?”

阿柳立刻道:“當然是真的!”

“我們還有馬車。”姬冰雁道,“帶馬車上船會很貴。”

“那拿了行李,賣掉車也行啊。”阿柳說,“反正我們行李不多。”

姬冰雁還是一臉不情願:“願意去金陵的船,幾乎都是來往兩地的貨船,上面魚龍混雜,各處臟污,反正我是不願意上去。”

阿柳:“……”潔癖害人啊!

但出門在外,三個人總得互相忍讓,姬冰雁對大貨船如此抗拒,阿柳也不好押着他上去,只能另外想辦法。

大貨船魚龍混雜不講究衛生,普通客船又不願去金陵,那自己買一條船呢?

這想法一說出來,就得到了胡鐵花的鼎力支持。

“不錯不錯,我們完全可以自己買船啊!”胡鐵花道,“這樣想裝多少酒就裝多少酒,豈不樂哉?”

阿柳就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半點不意外,直接望向姬冰雁。

姬冰雁沉吟片刻,道:“但我不懂如何看船的好壞。”

他能這麼說,其實就是同意她買船提議的意思了,只是覺得這提議有點難度,需要說出來三個人一起去克服。

只是這難度對阿柳和胡鐵花來說同樣棘手,畢竟他們三個是一塊長大的,過去十七年裏誰都沒見過哪怕一條船,自是半點經驗都無。

“從武昌沿江而下去金陵,江水雖不及巴蜀一帶湍急,但也並非毫無兇險。”姬冰雁分析起來,總是頭頭是道,“若是一個不慎,買了艘以次充好的爛船,我們可有得慘。”

阿柳:“嗯,這的確是個問題。”

胡鐵花:“那我們雇個懂行的幫我們把關唄,世上肯定不止我們三個想買船而不懂船,武昌又是靠江吃飯的大鎮,做這種生意的人肯定很多。”

“正因很多,才更要謹慎。”姬冰雁道,“仗着經驗與賣船的商戶狼狽為奸,坑害客人的肯定也不在少數,我們遠道而來,對武昌毫不熟悉,稍不注意,便有可能中招。”

就算是剛才還在心裏對他的潔癖嘀嘀咕咕的阿柳,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考慮都是有道理的,沒有一條是杞人憂天自尋煩惱。

阿柳順着他的話思忖片刻,道:“所以如果我們真的要買船,就得先將這方面的消息全打聽清楚。”

姬冰雁笑了,說沒錯,先打聽消息。

胡鐵花:“去哪打聽?”

阿柳也盯着姬冰雁,等他回答。

“普天之下,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無非茶樓酒肆,勾欄賭坊罷了。”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但茶樓酒肆里的消息經說書人之口,往往容易誇張,賭坊是不會給贏錢的人賣消息的,只有——”

“勾欄院!”胡鐵花興奮起來了,“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去青樓里打聽消息是吧?”

姬冰雁繼續道:“不是我們,是老楚。”

“她最受女人歡迎,進去隨便哄個花娘,便能探聽到我們想要的消息了。”他的語氣滿是篤定,“我們倆跟進去,除了多花兩份酒錢,還能做什麼?”

胡鐵花很失望:“還能看美人啊。”

姬冰雁已經恢復冷漠:“那你自己掙錢去看,反正我是不會給你錢的。”

阿柳:“……”去青樓打聽消息也就算了,還要我一個人去?你是人嗎?

她一臉怨念地望着姬冰雁,難得和胡鐵花站到了同一邊,道:“我說老姬,也不必省到這地步吧?”

“我們這一路一直有出無進,不省着點,早晚連酒都喝不起。”姬冰雁很堅決,“昔有佛祖割肉飼鷹,如今只是讓你進趟勾欄院而已,何況憑你的武功,探聽完消息想走,誰能攔得住你?”

阿柳真的被他這義正辭嚴的架勢驚呆了,心道這人未來能成為一方巨富果然是有原因的。

“行吧。”為了買船,她只能犧牲一下了,“那你給我點酒錢,我今晚就去。”

姬冰雁欣慰一笑,遞了兩片金葉給她。

阿柳發誓,她從來沒有看他掏錢掏得這麼爽快過。

當天夜裏,她連飯都沒吃,就去了武昌最大的勾欄院。

一進門,她便遭到了好幾個花娘的熱烈歡迎,問她有沒有熟悉的姑娘,如果沒有,需不需要她們介紹一下。

阿柳只能面帶微笑裝逼:“不必,我只是想喝點酒。”

花娘們也很懂,沒有繼續圍着她,引她坐下后,便依次退回門口去了。

不過她們到底還是看在她那張臉的份上,優待了她一番。

她們帶她去的座位,是正對着一樓那個戲台的,而這家勾欄院的花魁,據說今晚會登台獻舞。

阿柳想着來都來了,不如直接找這裏頭地位最高的花魁打聽,於是耐心坐在那喝了小半個時辰的酒。

一壺酒見底時,果然有一個穿着煙粉羽衣的美人自三樓緩緩降在台上,而後樂曲倏地一變,花魁的舞便開始了。

這位花魁容顏清麗身段妖嬈,跳起舞來,腰軟得如同春柳,但又並非徹頭徹尾的軟綿綿,可謂將柔和韌結合得再完美不過。

待她跳到這一曲最激昂的地方,樓上更有水練一般的絲緞垂下,而她就站在絲緞中央旋轉,宛若九天玄女。

一時之間,所有客人都被吸引了,喝彩聲不絕於耳。

有心急的甚至直接掏銀票問老鴇了:“素素姑娘今夜——”

老鴇賠着笑道:“素素她呀,一貫是自己指定這個月見誰的,我可做不得她的主,這您不是知道么?”

說話間,素素姑娘那一曲舞也終於結束,只見她撥開絲緞,站在台上,謙恭卻不卑微地向眾人行了一禮,以示感謝。

光是這一禮,就足以叫人尖叫沸騰。

阿柳:“……”至於嗎?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她發現這位素素姑娘好似朝自己的方向看了過來。

她想了想,乾脆執起杯盞,抬手朝其示意了一下。

因為剛才已經聽到了老鴇的話,這會兒已經放棄找素素姑娘打聽了——能不能見上還兩說呢,還是找別人吧!

結果不一會兒,就有兩個侍女撥開人群尋到她桌邊來,說她們小姐請她上樓說話。

阿柳真的震撼了:“確定是我?不是別人嗎?”

侍女點頭,而周圍人艷羨的目光已經快要將她洞穿。

阿柳就這麼帶着恍惚上了三樓。

身為花魁,素素姑娘的房間可以說是萬般精緻,阿柳跟着兩個侍女進去后,發現她在撫琴,便沒有出聲打擾,而是等到她奏完一曲,才贊了一句好琴藝。

“公子果真雅人。”她回頭朝她看來,面上儘是笑意,“兩年來,您是唯一一個進門后等我彈完琴的。”

阿柳:“……”其實吧,真不是我君子,是我這客觀身體條件支持不了我對你急色。

“方才獻舞的時候,我瞧公子一直在喝酒,看上去對周圍的人和我的舞都興趣不大呢。”她又道。

“沒有,你跳得很好。”阿柳還想找她打聽消息呢,當然立刻否認。

但她卻笑得更燦爛了,說公子不用如此。

“若不是瞧公子對我興趣不大,我也不會請公子上來。”她說,“我本就是個愛清靜的人,只是在風塵之中尋求清靜,實在太難了些。”

阿柳懂了:“原來如此,那……我們隨便聊聊?”

素素聞言,起身給她倒了一杯酒,欣然道:“公子想聊什麼?”

阿柳想了想,說:“其實我不是武昌人,只是碰巧路過武昌,對武昌不太熟悉。”

風塵一行,能做到最頂端的,無一不是七巧玲瓏心,素素也不例外。阿柳一說,她便立刻接上:“我雖不常出門,但對武昌倒也還算了解,公子若有什麼想打聽的事,只要我知曉,我定然知無不言。”

“實不相瞞,我想買一艘船。”她不太擅長拐彎抹角進行話術,乾脆坦然道,“武昌船業發達,但我非本地人,難免擔心上當受騙。”

“買船……”素素撐着腦袋想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我倒還真知道一個地方,那裏有個船匠,所造之船堅固無比,公子不妨去試試。”

“哦?”阿柳立刻坐直了。

“去風橋巷尾,尋一個叫快網張三的人。”

如果說之前阿柳還有點擔心這位七巧玲瓏心的花魁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隨便糊弄自己的話,那聽到快網張三這個名字,她就完全放心了。

因為這名字和雄娘子一樣,都是遇不到的時候想不起來,真聽到了便立刻能反應過來,對,原著里就有這個人。

而和雄娘子不一樣的是,這個快網張三在原著里就是“楚留香”的朋友,是天下最厲害的船匠!

阿柳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喜色,當即對素素道了謝。

“多虧了你。”她說,“你真是幫了我大忙。”

“公子何須客氣。”素素抿唇道,“公子也幫了我大忙。”

阿柳知道她說的是靠請自己上樓又混過了這個月的必須任務,但這忙本身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思及此處,她乾脆把身上的錢全拿了出來,推到素素麵前,道:“一點心意,希望能再幫上你一些小忙。”

素素見狀,竟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阿柳:“?”

“公子真是個好人。”素素道,“不過我不缺錢財。”

“那你有什麼願望嗎?”阿柳想着如果這姑娘想離開青樓的話,她就帶她走,所以暗示了一下,“我的武功,也還過得去。”

“願望啊……”素素歪着腦袋想了片刻,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重新對上她的眼睛。

阿柳看到她一雙美目里眼波流轉,都做好一會兒攜美出逃的準備了。

結果流轉到最後,她卻說:“我知道,公子打聽到了消息便要離開了,那麼請公子吻我一下再走罷。”

阿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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