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離開
華如晝面色不太好看,但還算穩得住,“我這裏需要休整的有幾千人,都城能緊急調配的有衛軍和禁軍一共有七萬人。”
“但是,我沒有城主諭令,無法調用衛軍和禁軍。”
他剛才在華陽身上找了,沒能找到。
現在有點後悔剛才這麼快就殺了他,沒能問出城主諭令的下落。
“殺了華千樹。”南言突然道。
華如晝狠狠皺了下眉。
雖然南言說的沒錯,只要殺了華千樹,聶白和聶亭亭的支援就會不攻自破,但是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聶亭亭會不會孤注一擲,有個更好的討伐他的理由。
華如晝沉吟半晌,“華千樹還是要留着。”
蘇適意明白南言的意思是要永絕後患,但是華如晝為人陰沉謹慎,殺了華千樹隨之而來的威脅他不想承受,畢竟聶白的五萬大軍就在都城之外蓄勢待發。
濮蜀和南陵地緣太過相近也不是好事,聶白趕來的如此迅速,倒讓他們這邊有些來不及部署。
雖然她和南言之前做了些準備,但是也不能確定聶亭亭就一定會來,所以還是有所局限。
現下兩個男人都看着蘇適意。
她的思路一向最是清奇,適合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蘇適意視線在他們二人臉上打轉,“你們確定交給我嗎?”
“那我說,等。”
華如晝:“等什麼?”
蘇適意看着正獃獃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的華千樹,說道:“等濮蜀城內的反應。”
聶白忌憚的那位庶長兄不可能毫無動靜。
聶白手裏拿捏着五萬大軍,如果真的殺回濮蜀,把那位庶長兄弄死,木已成舟,聶城主就只剩他一個兒子,也沒辦法了。
這麼危險的境地,蘇適意不相信那位庶長兄就能忍住不動。
聶白當然也擔心,“姐姐,你確定華少主還...”
聶亭亭握緊了拳,神色堅毅,“他一定還好好的。”
聶白看着這個一向溫柔,逆來順受的姐姐,突然覺得她變了,變得自己不認識了。
他們二人騎着馬在軍陣最前,看着近在咫尺的南陵城。
聶亭亭很想率着千軍萬馬衝進去,然後與自己的夫君相見,但是聶白說他們還要等,等到華如晝殺了華陽,他們才能進城。
現在華如晝終於動手了,她迫不及待想要進城。
華如晝殺了華陽之後要做的事,可想而知。
聶白握緊了手裏的韁繩,振臂一呼,“進!”
身後的千軍萬馬應和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聽得聶白也滿是雄心壯志。
馬蹄揚起一陣沙土,聶白走在最前。
“報!”突然一聲疾呼,打斷聶白行進步程。
“報少主,城主遇刺,已經身亡。”
聶白腦子突然嗡的一聲。
聶亭亭穩了穩自己的身形,死死拉住韁繩才沒有從馬上掉下來。
“是誰幹的?”聶白的聲音無比沙啞,好像滿是沙礫。
來報的人是聶白心腹,他只做了個口型。
旁邊的聶亭亭也看到了。
果然是那個庶子。
她突然覺得有一根弦就這麼斷了。
縱然父親將她送去聯姻,那也是她的親生父親,是小時候抱過她,寵愛她,親自送她上花轎的父親。
她卻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能見。
她回濮蜀的時候,父親什麼都沒問她,只是說回來就好。
那時候她滿心都是對夫君的擔憂,和對父親的怨恨,甚至沒有好好陪他說說話,敘敘舊。
現在回想,父親應當也是很想念她的。
她之所以能毫無顧忌地回到濮蜀,是因為那裏是她的家,父親會接納她。
可是現在,父親不在了,她的家也沒了,她除了衝進這座城池,別無其他選擇。
聶白覺得自己現在是真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只是沒想到,戰場會在南陵。
比之剛才的豪氣衝天,他忽然覺得現在的自己,才是真的一名戰場上的戰士,因為他已經沒有絲毫的退路。
城門前的廝殺沒有持續很久,聶白手下的兵是濮蜀城最精銳的部隊,何況已經休整了很久,精力充沛。而小部族聯兵已經經歷過一場廝殺了,甚至沒有多做抵抗,就放了聶白的兵進城門。
聶亭亭疾馳在甬道上,有好幾次都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
身後是衝天的血氣和廝殺的聲音,就算背對着,她也能想像到那種慘烈。
她是不是很卑鄙。
為了自己的夫君,將這麼多人帶到戰場上,讓這麼多人犧牲。
或許她已經滿是罪責了。
前面就是城主殿前,她想見的人很快就能看見。
就讓她下地獄又如何。
華千樹就在門前迎她,一如往昔她在家裏等他一樣。
他帶着淡淡的微笑,淡淡的憐惜,看着她飛奔而來。
他想,即便死了也無妨,至少死前再見了她一面。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讓她回來。
當她果斷的說要回濮蜀時,他鬆了一口氣,卻又滿心是悲涼。
她帶着千軍萬馬回來,只是為了救他,他怨她又一次投身火坑,卻還是從心底里瀰漫出幸福。
其實她不應該回來,不應該面對自己身後的這三個人,她應付不來的。
剛才不過略聽兩句,他就知道自己絕對沒有能力勝任這個少主,也絕對無法在九城詭譎複雜的風雲中保得南陵平安。
那三個人說的話,明明每一個字他都明白,可是他就是無法像南言和華如晝一樣,只是聽蘇適意說幾個字,就明白其中深意。
就好像他和他們是不同的人,他們在的地方築起了很高很高的城牆,是他這樣的普通人所不能企及的。
不過沒關係,他的歸宿來了。
華千樹伸出手,抓住聶亭亭的手,縱身一躍,躍到了她的馬上。
聶亭亭心有所覺,沒有進去,而是帶着自己的夫君調轉方向,離這座城主府越來越遠。
雖然剛才蘇適意和他們說了什麼他沒有聽懂,但是他聽懂了一句話,她說,“不如放他們離開。”
華如晝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眸色暗沉,蘇適意再聰明也是個女人,還是會婦人之仁,做不到永除後患。
蘇適意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不在乎的笑了,“你怕,是你還不夠自信。”
“你如果相信自己能坐穩這個城主之位,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