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住下

張氏將人送走，看着站在面前的晴雯，怎麼看怎麼覺得多出一個多餘的人來，她便道：

“既然來家了，就進來吧。”

晴雯聽了也就點頭，跟着張氏走進院子。

張氏將院門關上，又對晴雯，道：

“你去側房住，和你大姐二姐住在一塊。”

張氏說著，朝着側房指了指。晴雯聽了點了點頭。

張氏也不再管她，徑直的往正屋而去。

晴雯見了，邁步來到側房。

側房中一盤土炕，土炕上有一個木柜子，木柜子上面有兩床被褥。地上一張桌子，並無它物，側房雖然小，但是裏面的東西並不多，所以也就顯得空蕩蕩的了。

晴雯坐了一夜的馬車，又折騰半晌，身上有些累了，她將包袱放下，坐在了炕上。

她此刻的心情並沒有什麼欣喜，而是滿心的局促不安。

“既來之，則安之-”晴雯想着，“離家這些年來，和這裏甚是生疏，也是能理解的，慢慢來吧，早晚還是能融入在這裏，生活順遂的。”

晴雯想到這裏，心中升起了一股子信心。

過了一會晴雯覺得腿腳有些酸，便用手揉着。

“咕咕咕，咕咕咕—”

小院子裏，張氏手中端着一盤子雞食往地上撒，嘴裏叫着雞來吃，不一會的功夫，三隻母雞很快圍了上來，她們的腿上都綁着紅繩，這是擔心和別人家的雞給混了，不好分開。

張氏一邊餵食，一邊嘴裏念叨着：“多吃，多下蛋”

張氏喂完雞，朝着側房看了一眼，聲音大了些，道：

“吃了飯，就要下蛋，不然養你們幹什麼，不下蛋，過年就將你們宰了吃-”

晴雯聽了這個話，覺得這個話是說她似的，走出門來。

張氏看到晴雯，又道：

“你也不要光坐着，咱們是農戶人家，可不養閑人，不幹活，可沒有飯吃。”

晴雯聽了回道：

“我能幹活！”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說話聲：“李大娘，李大娘，你在家嗎？”

張氏聽了去開門，門打開來便見一個女孩子立在門外，張氏開口說道：

“是蓮兒啊，快進來”

來的人是何蓮兒，吳氏的女兒，比晴雯小二個月，長得不胖不瘦，中等身材，說話爽利，算的上是村子裏出色的姑娘。

何蓮兒笑着對張氏說道：

“李大娘，我聽我娘說你家來了一個好漂亮的姐姐，我好奇，跑來看看-”

張氏聽了，便道：

“咱們農家，漂亮不漂亮在其次，這再漂亮也不如身上有一把子力氣，能幹的了活。”

何蓮兒見張氏如此說，笑了笑，一轉頭便看到站在院子裏的晴雯了，何蓮兒眼睛一亮，便道:

“這就是剛來的雯兒姐姐吧。”

何蓮兒上前走了兩步，來到晴雯的面前，拉着晴雯的手，便道：

“我娘說的可真不差，雯兒姐姐長得可真好，臉就比我的白”

何蓮兒哪裏都好，就是麵皮有些黑，不過她自小在田間長大，麵皮黑些也是正常的，何蓮兒每日見到的小夥伴都是如她一般的，如今見晴雯比她白，滿心羨慕的說道：

“雯兒姐姐，你咋這樣的白，我就沒有你這樣的白。”

晴雯見何蓮兒甚是熱情，拉着她的手說個不停，不由得笑了，道，

“你也不黑，你這樣正好看。”

晴雯說的是真心話，何蓮兒健康的小麥色，看起來甚是喜人。

何蓮兒聽了，便搖着頭說道，

“雯兒姐姐，你可不要騙我了，我以前覺得自己還不算黑，不過和你一比，可就將我比下去了，人家都說，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就要扔，我和雯兒姐姐這一比，確實差的遠了。”

何蓮兒說道這裏，有些黯然，隨之又急急的問道，

“雯兒姐姐，你可要和我說說，你怎麼這樣白，我怎麼樣才能如你一般白。”

晴雯能看出自己比何蓮兒確實白了些，又見何蓮兒如此關心這個事，她想了想，道，

“我也沒有做什麼，只是待在屋子裏多，這大日頭的，你若是出門來，肯定要被晒黑了。”

何蓮兒聽了，點頭說道，

“這個我也知道，若是大日頭的，我也就不出門了，不過我在屋子裏常常待不住的，外面略略不曬人了，我就又跑出來了。”

何蓮兒說道這裏，想了想道，

“看來我還要多在屋子裏待着才好。”

晴雯聽了點頭，道：

“你可以試試看”

何蓮兒點頭，接着又問道，

“雯兒姐姐，你會不會做針線活？”

“我會一些。”

晴雯聽了，點頭說道。

“那太好了，等過些日子我們一起做針線。”

何蓮兒拍手笑着說道，

晴雯聽了點了點頭，道：“好。”

何蓮兒上下打量了一番晴雯，不舍的道：

“雯兒姐姐，我娘在家做飯呢，我還要幫着我娘幹活，我得先走了，雯兒姐姐，你若是無事也可以去找我，我家就在你家對門。”

“我知道了。”

何蓮兒甚是熱情，晴雯倒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何蓮兒見晴雯應下了，然後又對晴雯道：

“那雯兒姐姐，我就先回家去了。”

晴雯聽了點頭。

何蓮兒又對張氏說道，“李大娘，我回去了。”

“走吧。”張氏笑着說道。

何蓮兒笑着跑了出去。

晴雯見何蓮兒如此的活潑開朗，很是羨慕。

張氏送走何蓮兒，又去抱柴火，嘴裏念叨着：“還是從大地方回來的呢，嘴像是個鋸了嘴子的葫蘆——沒口齒，看人家的蓮兒，那樣的展樣，那樣的大方。”

晴雯聽了，走到張氏面前，伸出雙手，說道，

“我來抱柴火吧。”

張氏抱住柴火不鬆手，道：

“不用你，我做了這些年，哪裏就少了你替我抱柴了”

說完往屋子裏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晴雯心中默念道，深吸了一口氣，跟着張氏進了屋去。

正房有東西兩屋，中間堂屋做廚房，靠牆盤了兩個灶台，各自連到東西屋的土炕，這灶台燒火，熱氣便能傳到土炕，讓土炕熱乎乎的。只是如今是夏日，屋子裏本來熱，這一燒火，便更加熱了。

張氏一邊往鍋中舀水，一邊念叨着，

“這說了多少次了，到院子裏去盤個灶台，就是懶，就是不幹。”

張氏說的是李富貴。

張氏見晴雯跟她走了進來，又說落道，

“一點眼力見也沒有，這麼大的姑娘了，也不知道幫着做些事，人家蓮兒，那是又勤快又爽利。”

晴雯聽了，忙解釋道：

“我進來就是為了幫你幹些活的。”

晴雯說完，蹲下就燒火。

張氏見她如此才不說話。

沒過一會，張氏又滿是嫌棄的道：

“看你燒的這火，這個火這樣的猛，這多費柴火，柴火可不是白得來的，”

晴雯沒有干過這樣的活，她擔心火讓她給燒滅了，又要被說不會幹活了，便往灶台多塞了些柴火，讓火旺旺的燒着，只是這樣卻被說用柴火多，晴雯心中一陣陣的無力，感到她怕是討不來張氏的好了。

“行了，你去吧，我可用不了你，照你這個燒法，家中的柴兩三日便讓你燒完了。”

張氏將鍋蓋蓋好，往晴雯肩上一推，道。

晴雯聽了，只好站了起來。

“你不要站着這裏，倒佔地方，耽誤我幹活”

張氏又朝着晴雯說道。

聽了這個話，晴雯轉身往外走去。

張氏看着晴雯的背影，嘴裏嘀咕道，

“還是大地方出來的，大戶人家出來的呢，竟是這樣的沒用，一點活也不會做。”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晴雯聽到張氏的話，心中暗罵，“她這是故意的，故意找茬。”

晴雯眼淚到了眼眶，大步來到側房，抓起自己的包袱便要去，只是又一想，“剛來，人生地不熟的，受些氣也是正常，雖然說能離開這裏去別處，但是到底卻只有這一個家，別處可不是家。”

她想到這裏，只好忍下一口氣，將眼淚抹乾凈，坐在了炕上。

張氏見晴雯沒有反應，放心下來，這個家向來是她說了算，如今來了一個，自然要先給她個下馬威，讓她知道知道厲害，省的以後不知高低，不知好歹，只有這般調理一下，才能安本分，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