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群指疑兇
且說一行人向城北縣衙門走去,不到一盞茶時,便能見縣衙大門,只見衙門前站着不少百姓,裏面微有聒噪聲。看來正在開堂審案。玉面道人道:“定是大人在審理昨晚城南那宗血案。”
眾人走到衙門口,只見堂中昂首站着一男子,男子旁邊跪着一五十開外老者,身子微微顫抖。公堂正中,掛着一塊大匾,匾上“公正嚴明”四金色大字光彩奪目。大匾下面坐着一個面圓耳大,豆眼塌鼻的中年男子。他頭頂烏紗,身着官袍,一看便知是江城縣令張有途。他旁邊則站着個身瘦須長的師爺。再看公堂兩邊,各站着十來個公差,個個手持差棍,端莊威嚴。
兩護門公差見是趙成山等人,卻不阻攔。四爺三人也就跟着他們一同進了公堂。張寶一進公堂,便焦躁道:“爹,這三個傢伙搗亂,給那美人兒跑了。你快……。”“好,好,好,有什麼事過一會再說,爹會為你作主的。我現在正在開堂審案,你先站到一邊去。”張有途打斷張寶的話道。張寶努了努嘴,很不情願地站到了一旁。
只見張有途右手拿起驚堂木,在公堂桌上拍了一拍道:“秦賢克,你見了本官何不下跪?”堂下那年輕男子瞪了張有途一眼,輕哼一聲,便側過頭來,不再正視張有途。仔細打量這男子,但見他眉濃眼亮,鼻正口方,眉宇間透露這一股逼人的英氣。他七尺有餘身長,上身穿着一領皂綢衫,手腳則給兩條鐵鏈銬着。
張有途見秦賢克對他不屑一顧,神色微顯尷尬:“你膽子倒是不小,給我把他打跪下。”兩名公差手持差棍,走到秦賢克后側,厲聲道:“你跪是不跪?”秦賢克翹首正色道:“我秦某這雙腿跪天跪地跪父母,卻絕不會給狗官下跪。”張有途給氣得七竅生煙,猝嗟道:“你敢罵本官是……是……,給我打。”
兩公差立馬緊握差棍,向秦賢克腿彎處打去,發出“噗、噗”聲響。秦賢克兩腿顫了顫,卻仍沒跪下。公差見秦賢克仍不跪,又是一陣重打。秦賢克緊咬牙關,額上青筋暴跳,全身冷汗直流,卻仍無下跪之意。兩名公差停下手來,看了看張有途。張有途正欲說話,卻有一公差進來躬身稟報道:“大人,外面有人搗亂。”張有途一驚:“是何人敢來搗亂?”
“哈哈哈,老夫是來看看爾等是怎般招乎我徒兒的。”聲到人來,一六十有餘的老者飛身進入公堂。站在秦賢克右邊。打量此人,乃是濃眉入鬢,白須盈天,七尺有餘身軀,身着藍色長袍,足踏履麻鞋。
張有途一臉驚愕,怔了怔道:“你是何人,敢到公堂上來撒野,還不趕快退下。”趙成山輕笑道:“原來是‘洞庭君’張飛雲張大俠,可不知張大俠到此有何貴幹。”
這話可讓眾人大吃一驚,要說在場的除了四爺三人外。其他人都知道這“洞庭君”張飛雲的名號,張飛雲年輕時曾當過少林寺兩年的俗家弟子,練習過少林羅漢十八手和伏魔劍法,武功好是厲害。他曾赤手空拳打敗過湖南衡山寨四大土寨王,名聲在兩湖地帶浩及一時,在兩湖一帶名號恐就遜與天下第一大幫龍頭幫幫主龍天雄和龍頭幫四大長老了。可能趙成山,玉面道人和獨臂神力三人聯手也非他敵手。
張飛雲譏言道:“不知我徒兒所犯何事,須勞你們抓起來這般招待。”
張有途看了看旁邊師爺,輕諾道:“劉師爺,你來說。”劉師爺道:“令徒昨晚殺了‘城南府’十多口人,這難道不該抓嗎?”
“滿口胡言,我徒兒怎會殺人。更別說‘城南府’的人。他們都快成一家了。”張飛雲臉色突變,怒容頓現。
劉師爺慢條斯理道:“張大俠,這可是事實。昨晚亥時左右,縣衙里有人報案,說是秦公子和柳家產生矛盾,以致出手殺人。當幾名捕頭趕到城南府時,卻見地上到處是死屍,而秦公子則手拿一柄帶血長劍,正在柳萬堂屍體旁翻看着一包袱,包袱里全是金銀珠寶。幾名捕頭見狀當即將他抓回縣衙。試問張大俠,這殺人不該抓嗎?”
張飛雲微皺眉頭,目光轉向秦賢克道:“賢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賢克側頭面向張飛雲道:“徒兒不孝,讓師父你老人家操心了。我也不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昨晚戌時左右,我正欲上床休息,突見窗外一黑影晃動。開始我還道是師父你,可后感覺有些不對,便出去看看,那黑影卻一見我就跑。我哪肯罷休,便追了去。他輕功不錯,我始終追他不上,他也甩我不掉,就這般追趕了小半個時辰,一直追到縣城裏來。在轉過一巷道后,他卻不見了蹤影,我尋他不着,就不再去理會。我本打算回去,可那裏離‘城南府’已不遠,於是便去那看青兒。我走到‘城南府’門口,見門微開着,裏面靜得出奇。我當即覺得有些不對,趕忙進了去,可一進府里,卻見地上躺着多具死屍。我見正堂里有微弱燈光,忙沖了進去,堂里情景更是讓我瞠目結舌,也是死屍亂躺,連柳伯父,柳伯母的遺體也在其內。我忙在府上轉了兩圈,查看了各具屍具,幸無青兒,高管家也不在其中。我復回正堂,見柳伯父身旁有一包袱,我不及多想,便過去打開查看,裏面則全是金銀珠寶,我正欲收起,此時卻突衝進四公差。四人見我就動手。我和四人打鬥了一陣,卻因技藝低微敗下陣來,后給他們抓進了縣衙。我問他們因何抓我,他們卻說‘城南府’十七條人命為我所害,要我招供。可事情即非我為,我怎招?他們見我不招,便對我鞭刑相待。今日審堂,我見高管家也到了公堂之上,就忙問他青兒下落,他卻不予回答,反也說我是殺害柳家上下的兇手。也不知現在青兒到底身在何處,有無出事。”秦賢克臉色顯得極度不安。
張飛雲點了點頭,輕諾道:“原來是這般回事。”沉吟半晌又大聲道:“狗官,你有何證據證明這城南府之人乃我徒兒所害。”
張有途搔了搔肥頭,側頭看看劉師爺。劉師爺立馬道:“現在是人證物證皆在。”說完便叫一公差去帶物證上來。少時,那公差即從後堂取出一柄二尺來長的褐色劍和一個灰色包袱,放到公堂桌上。劉師爺大聲道:“這柄長劍即是秦公子昨晚殺人所用兇器,而這包袱則是秦公子欲從柳家搶走的財物。”劉師爺說罷即命公差拔出那柄長劍。公差拔出長劍來,只見上面血跡斑斑。劉師爺厲聲道:“秦公子,你可認得此劍。”
秦賢克道:“此劍確為我所有,只是這劍上的血跡先前卻沒有。定是你們欲誣陷我,事後弄上去的。”
“胡說,這血跡明明是抓你之前就有,抓你后,我們對此劍紋絲未動,怎會是我們弄上去的。”劉師爺說完又命公差打開那灰色包袱。公差將其打開,只見裏面全是金銀珠寶,光彩奪目。眾人不約而同發出“啊”的驚嘆聲。
張飛雲冷笑道:“這又能證明什麼,劍上血跡可以事後弄上去。而這包金銀珠寶更不能證明什麼,我徒兒剛才不是說過,他趕到時府上的人都已被害,他乃是為查看兇手留下的線索才去翻看這包袱的,而正巧此時那幾個捕頭便趕到了,這一切只不過是個巧合。”
劉師爺輕笑道:“哪有這麼巧。那高管家所見之事又如何解釋?難道他會誣衊秦公子不成?高管家,你把昨晚你親眼所見事情經過給大人講來,要是你敢信口雌黃,大人可不饒你。”張有途拿起驚堂木,拍了兩下道:“對,你快把你昨晚所見經過一五一十講來,否則我不會饒你。”
堂下那跪着的中年男子膽戰心驚,話語發抖:“是,是,小人決不敢對大人有所欺騙隱瞞。回大人話,昨日下午,老爺叫我到武昌城去辦點事,我一直到天很晚才回府。我剛一進府,就給嚇得魂飛魄散,只見地上亂躺着好幾具死屍。我聽正堂有吵鬧聲傳來,便強壓心中恐慌,輕手輕腳來到正堂側邊窗戶。我從窗戶細縫悄悄往裏看,看到的情景更是讓我吃驚,只見這畜生。”他手指秦賢克,激動道:“他……他一劍刺死一個家丁,又劍指老爺,惡狠狠道:‘柳萬堂,你這個不仁不義的狗東西,現在見我爹去世了,秦家衰落了,就欲取消我和青兒的親事。我今日要血洗你城南府,再姦殺你女兒。讓你知道背信棄義的下場。’我一聽這話,心中更驚。忙悄然出府,直奔縣衙報案。可卻還是晚了一步,老爺夫人終沒逃出這孽畜的毒手。”高管家話到傷心處,竟是索然淚下。
“高伯伯,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卻為何血口噴人,捏造事實。”秦賢克滿面怒容。高管家轉過頭來,滿面仇恨道:“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枉費平日老爺把你視為親子一般對待,更枉費小姐對你真情一片,沒想到你,到頭來卻…….卻恩將仇報,我恨不得把你剝皮銼骨。”
“高伯伯,你是不是昨晚天黑看錯了人。我把福甘游咨錚鄖嘍且煌檣睿躉嶙齔穌庵種砉凡蝗韁呂礎!鼻叵塗慫檔蒙跏淺嗾懟?“高管家,你認清楚,要是冤枉了好老夫第一個不會放過你。”張飛雲厲聲道。
“高管家,你可得睜大眼睛認清人,要是兇手真是秦公子,大人不會放過他的。”劉師爺道。
高管家又看了看秦賢克,斬釘截鐵道:“是他,我昨晚看見的兇手絕對是他。”高管家說完竟“咚咚咚”地磕了幾個頭,懇求道:“大人,你可要為我家老爺抱仇呀,不然他們死也不會瞑目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秦公子,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劉司爺厲聲道。張有途拿起驚堂木拍了派拍道:“叵塗耍衷謔慮榫衙鰨慊共豢煺小!?
“招什麼招,這全都是子虛烏有,一定是這高管家收了他人賄賂或受他人威脅,與人合夥來誣陷我徒兒。”張飛雲雙眉倒剔,虎目圓瞪:“狗官,你要是在此誣陷好人,小心我一掌劈死你。”
“你……你敢。”張有途顯得有些忐忑不安。趙成山奚落道:“素聞‘洞庭君’張大俠是一個俠義正直,嫉惡如仇的英豪,可今日一見卻非如此,你徒兒明明是殺人真兇,此乃高管家和我們昨晚抓他的四人親眼所見,你卻徇私庇護,還為其強辯,這恐怕有損張大俠你的威名吧!”
“我呸,老夫怎麼做還要你管?我說我徒兒是給人陷害那他就是給人陷害的。”張飛雲橫道。
又有公差來報:“大人,門外龍頭幫長老王則天求見。”張有途犯疑道:“王則天,這是何許人也?”趙成山忙躬身稟道:“大人,這王則天乃是龍頭幫四大長老中最為年輕的一個,此人在這一帶名號不小。”張有途轉向劉師爺道:“那我是見他還是不見呢?”劉師爺輕點了點了頭。於是張有途向公差道:“傳王長老進來!”
少時,一身材細高的男子昂首走進公堂。只見他眉清目和,神色泰然,三十四五年歲,八尺左右軀長,身着白色長袍,腳踏灰色長靴。他一進公堂就向張有途揖手道:“張大人,在下聽說這裏在審理昨晚城南府的那庄血案,我是特到此來作證的。”
此人便是龍頭幫四大長老之一的王則天,他雖在龍頭幫四大長老中最為年輕,可武功卻甚是了得,他以一套凌厲威猛的鷹爪手威震江湖,死在他這套爪功之下的邪魔妖道不計其數。不久前,黃河一帶的百虎幫為爭奪這天下第一大幫而來挑戰龍頭幫,正是他連敗百虎幫五大堂主,使百虎幫知難而退,避免了一場血斗。
張有途聽罷,臉帶喜色道:“你莫非知道關於昨晚城南府那殺人案的什麼線索,你快快講來,若是情況屬實,本官重重有賞。”王則天道:“獎賞倒也不必,我只是憑良心據實為證,以助大人找出真兇,卻不讓那兇手逍遙法外。”
“既然王長老知道此案的線索,還請王長老照實說來。”劉師爺道。
王則天沉思片刻道:“昨晚,我路經城南府,聽到府內有呼救聲傳出。於是我便沖了進去,卻見府內處處死屍。我聽呼救聲是從正堂傳來,便趕了過去。卻見一年青男子正用長劍指着柳萬堂的女兒柳青,只聽柳姑娘淚如雨下道:‘秦大哥,真是你殺了我爹娘嗎?’又聽那男子惡狠狠道:‘是的,你們柳家這般不仁不義,他們都該殺。’柳姑娘又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回這般殘忍。’男子又道:‘我殘忍?這可是你們柳家先背信棄義,你爹不僅要取消我倆的親事,更把我臭罵了一頓,說我家無分文,根本配不上你。哼,你們柳家對我無情,我亦對你們柳家不義,我今日不僅殺了他們,更要將你先奸后殺。’說著他就步步逼向柳姑娘,柳姑娘步步後退,臉上充滿恐懼,顫聲道:‘你……你別過……’說著就昏了過去。我見此情景,哪能憋得住心中滿腔怒火。我衝進正堂,當在柳姑娘前面,那男子見有人進來,做賊心虛,便與我鬥了起來。十幾招后,他就落了下風,我怕久斗誤事,便抱着已給嚇昏的柳姑娘離開了那危險之地。那男子見我武功在他之上,不敢追來,我才得救柳姑娘。”
“這麼說來,青兒現在還好。王長老,不知柳姑娘現在身在何處,她可受傷。”秦賢克好是激動。王則天側目瞪了秦賢克一眼,眼中似含怨恨,卻沒回答秦賢克話語。
劉師爺道:“王長老,你當時可看清那男子面目,現在能否認出他來。”王則天大聲道:“當然認得。”然後轉向秦賢克,指着他,厲聲道:“那兇手就是此人。”
秦賢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來我是鑽進了他人精心設下的陷阱里,唉,只要青兒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