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伯父，我來陪你下兩局吧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周二父子倆誰都沒有想到，周二剛剛離開棋盤，如霞突然稍微加大了聲音對周老爹說：“伯父，我來陪你下兩局吧。”
周二一聽，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睜圓了眼睛，滿臉狐疑地看着如霞：“阿霞，你……你會下象棋？”
“嗯。”如霞揚起嘴角，向周二用力地點了點頭。
周老爹難得有個新對手，當即露出一張滄桑的笑臉：“好，好啊。來吧。”
如霞坐到周老爹對面，“公媳”重新擺好棋子，開始對陣。
周老爹是長者，他說什麼也不肯先走；如霞只得手執紅棋，一招炮八平五打響了開局第一槍。
幾個回合之後，紅黑雙方形成了中炮過河車對鴛鴦炮的佈局。
如霞穩紮穩打，經過開局中局的搏殺之後，她觀察當前局面，覺得非常有利於黑棋做成炮碾丹砂的經典殺法。於是便故意走了一步劣着，黑棋看準時機借車使炮，打士打馬一氣呵成，取得了第一局的勝利。
周老爹雖然獲勝了，但是他覺得以如霞的棋力，一點也不比他遜色。
“公媳”接着又下了兩局。
第二局還是周老爹險勝。
到了第三局，如霞才拿出真本事，她綜合運用多種技巧，讓周老爹每走一步都患得患失，不得不瞻前顧後。
進入中殘局后，如霞調兵遣將，根據雙方局勢，巧妙做成了送佛歸殿殺法：用一個小兵，硬生生把黑將一步步逼回到原位而取得勝利。
周老太擔心老伴用腦過度，影響夜裏睡眠，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趕緊宣佈比賽結束。
如霞的棋藝，讓周家父子倆驚嘆不已。
周老爹豎起大拇指，嘖嘖稱讚：“好、好，厲害，厲害啊！你們慢慢喝茶慢慢聊，我要上樓休息了。哎呀，老嘍、老嘍。”
老人家今天棋逢敵手，又取得二勝一負的好成績，高興得樂呵呵合不攏嘴。
他從沙發站起身來，抬起右手拍了拍腦門，哼着《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慢慢騰騰地上樓去了。
周二聽着老父親蒼老而又五音不全的歌聲，望着他已有些佝僂的背脊，直淌眼淚。
他眨巴了幾下眼睛，心中默默祈禱：願老父親多笑一笑，多活他個幾年吧。
周二從老爸的背影中回過神來，被如霞剛才的表現，震驚得目瞪口呆。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位遐如如時裝店的女老闆，竟然還有這樣可以拿得出手的棋藝。
“阿霞，你真夠可以的啊，”周二問，“你這……什麼時候學的象棋呀？跟誰學的呢？怎麼這些天也沒聽你提起過？”
“這些天，”如霞輕輕偏了一下頭說，“你不是也沒跟我說過，你原來還是個大廚呢。”
周二嘿嘿一笑：“我那是雕蟲小技，何足掛齒呀？隨便那個人，只要有一雙手，只要願意站到灶台邊，誰都能拿起鏟子鏟它兩下子的。快告訴我吧，你是怎麼學下象棋的，以後也好教我兩招。”
如霞說：“哦，我是高中那會兒跟阿絮學的。她老爸是市體校的籃球教練，同時也下得一手好棋。阿絮說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跟她老爸學棋了，從小學到高中，學校里從來沒有一個同學能下得過她。高二那年，學校組織棋類比賽，阿絮又一舉拿下第一名。那時候我們的副校長也是一個資深棋迷，看到阿絮得了第一名，特地找了一節自習課，把阿絮叫到辦公室，連續對弈了幾盤。可是平均下來，才打了個平手。”
“哇！這麼牛逼。”
“對啊。我考上高中后，第一個學期就跟阿絮同桌，她天天給我洗腦，曆數下象棋的N個好處。我在她孜孜不倦的引誘下，便也慢慢地喜歡上了象棋。那個時候，我居然突發奇想，一門心思要打敗她，就心血來潮地到新華書店，花兩塊錢，購買了屠景明的《象棋實用殘局》。課餘時間，就從“一馬勝單士”開始打譜，後來又相繼購買了佈局類和對局評註等書籍，廢寢忘食地研究着……”
周二問：“那結果你打敗她了嗎？”
“當然沒有了，人家那可是實打實的童子功呀，哪有那麼輕易就被一個才學了五七個月，還不到半吊子的菜鳥打敗呢。”
“說的也是，那後來呢？”周二問。
“後來就高三了，大家都忙着應付高考，哪有閑功夫再去逛漢界楚河呢！我高考落榜后就開始打工，平時又很少能遇到喜歡下棋的人，過去買的那些棋書慢慢地就被我束之高閣了。我現在仍然記得的那些套路，基本上都是在高中前兩年心血來潮時學下來的，已經好多年都沒有再更新過了。所以我這個水平，頂多也只能算是一個初學者而已。”
“那阿絮有沒有繼續深造呢？”
如霞說：“高三那年，阿絮也同樣沒有再下棋了。不過，她後來倒是在市裏的比賽中，獲得過青少組前十名的成績。她結婚後辦了個輔導站，經常不定期抽出時間，教學生們下棋。”
“你現在怎麼不跟阿絮再殺上兩局呢？”
如霞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口乾舌燥，她連續喝了兩杯茶，才接著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棋這件事最來勁的就是雙方勢均力敵，我和她的水平相差實在太遠了，簡直可以說是天壤之別，這樣下起來彼此都覺得沒意思。所以我們現在待在一起，都很少聊到下象棋了。”
周二點上一根煙說：“說的也是，像我這兩下子，我爸都不肯跟我下。”
周老太和老伴相濡以沫過了一輩子，可是對於下棋卻完全是一竅不通，根本插不上一句話。
她坐在他們旁邊看了一集黃梅戲《啼笑因緣》后，就對如霞說：“阿霞，我先上去睡了。剛才我煮了一點稀飯倒在保溫鍋里，靜臨要是半夜醒過來，喊肚子餓了，你就盛給她吃吧。”
周老太這麼上心，讓如霞心裏很是感動。
她點點頭說：“謝謝伯母，謝謝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