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鶡冠猛虎
見過天子的第二日上午，高建在軍營後方喂馬，忽然聽得有人大叫：“高馬夫！高馬夫！”
他尚未反應過來，羅彪遠遠提醒聲傳來：“馬夫兄弟，叫你呢。”
這時那喊話的人又繼續打呼：“高建，高子尚！”
高建這才回應，答道：“高建在此。”
外邊十多個人循聲而至，為首的一人頓時引起了高建的注意，此人相貌堂堂，身着綢緞，要不是一身宮廷內侍打扮，就如同個偏偏貴公子。
更離譜的是，瞧這人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天子近臣，莫非是什麼有名人物？
“咱家黃皓，你就是高建，安遠軍的高都督？”這個內侍說起話來字正腔圓。
高建忙道：“正是末將。”
黃皓讚許地點頭道：“你立下大功，卻被丞相貶為馬夫，可有怨言？”
這句看似隨意發問，但語調莫名，而且還有可能是代天子發問。別人若是聽到黃皓之名，或許不會在意，高建卻不同。
後主劉禪身邊的禍國奸臣，黃皓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高建道：“為國效力，不敢有怨。*******，位卑未敢忘憂國。”
“咦？”黃皓臉上露出詫異之色，轉瞬大笑道，“好，以你的出身能說出這番話來，難得。對了，跟我來，皇上要在內廷召見你。”
當黃皓把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時候，高建只感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去他娘的，這死太監找上來絕沒有好事。
“他是想挑撥我與丞相關係？”
按理說，黃皓也是個聰明人，絕不敢與丞相諸葛亮為敵。如果這死太監敢此時跳出來，絕對會被諸葛亮像捏死一隻螞蟻般殺掉。
於是，高建跟着宮廷出來的侍衛，由黃皓指引，經過多重檢查身上兵刃解除后，再度來到皇宮裏面。
大漢天子劉禪與那日朝堂上相見不同，從門口到天子立足之地，足足百步之遙，全是宮女環繞，環肥燕瘦，奼紫嫣紅風采各異，數排編鐘懸挂，更妙的是溫泉旁豎起的帳篷，高大如宮殿，寬敞似廳堂，還能隨地拆卸移動。
來到溫泉面前，黃皓揮手示意止步，他上前道：“安遠軍高都督帶到，請陛下垂詢！”
高建看的眼花繚亂，完全被這奢華大氣的天子依仗吸引，而能隨心所欲享受這一切的大漢天子劉禪，亦非朝堂上那般慵懶。
他披着錦袍，頭戴冠冕，圓臉胖胖的像是個員外，再加上置身芳林之中，儼然是一個朱八戒下凡，活得極其瀟洒自在！
“上前叩拜！”
在禮儀官的唱呵下，高建不得不上前，跪拜在地，行臣屬大禮。他發現自己額頭觸底的磚石上，還有一片絲巾，分明是女子所留。脂粉氣撲鼻，但還不得不磕下去，心中湧起一陣陣憋屈。
“外臣高建，見過陛下！”
等行禮完畢，抬起頭時，高建發現，皇帝劉禪的目光正在打量着自己，似笑非笑。
不知為何，這一刻總覺得劉禪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笨拙。
“皇帝到底是真傻還是假裝痴獃呢？”
恰在此時，劉禪的聲音響起：“你就是高建？張家僕人，馬謖愛將，亦是北伐中建功的安遠軍都督？”
“正……正是臣下！”
高建心中凜然，連忙回應，皇帝對他的過往調查的很清楚。
“相父嘗教導朕，明主之臣，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你既有功，朕亦不吝嗇賞賜。黃皓，轉朕旨意，賜高都督蜀錦百匹，鶡冠一頂，為壯士加冠！”
“謝主隆恩！”高建恭敬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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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都督回來了！”
直到入夜時分，高建才返回軍營，與去時不同的是，天子還下詔，封他為羽林軍都督，執掌五百精銳。還有隊宮中衛士，抬着裝滿蜀錦的幾口木箱，一道送至軍營。
羅飆和有幾個剛認識的袍澤一起涌過來，將高建圍住，像歡迎英雄一般，請他上座，詢問天子召見經過。
高建無奈道：“爾等這是為何？”
羅飆氣結道：“你入營還是馬夫，過了一天就升任五百人的都督，還蒙天子賜予武冠（即鶡冠），這可真了不得。”
說完，圍着高建左右觀看，像是要挖出來他哪裏存在不凡。
短短片刻，周圍的人便七嘴八舌的問起來，有問天子是何等模樣的，有問他在北伐作戰中立了多大功勞的……立功之心，羽林子弟幾乎人人都有。
“陛下的龍顏啊……”
高建吊住了眾人胃口，才故作崇敬道：“天子威嚴，非言語可描述，改日你們跟我上戰場立下大功，自有朝見天子的機會。”
眾人都被立功話題引動心思，羅飆更是迫不及待地問：“這木箱裏面裝的是何物？天子賞賜了你啥寶貝兒？”
“蜀錦，打開罷，讓你們開開眼。”
得到高建允許，眾人打開木箱，卻見裏面擺放的是整整齊齊的上等蜀錦，縱然他們大多數都穿過蜀錦製作的衣物，但從未見過如此精良的錦緞，非皇宮御用不可見！
“如此精美的錦布，怕是宮中貴人才有資格用罷？”
高建笑道：“這百匹錦緞，我找人來做成錦袍，賜予武藝出眾的兄弟，將來好在戰場立功。”
他可是知曉，絲綢做成衣服，附在鎧甲下面內穿，能有效抵擋弓箭殺傷。
“天子賞賜時，說完北伐立功不小，且丞相要再次用兵，需得勇將不可，大夥好好練武，很快就會有用武之地。”
“願隨都督出戰！”
眾人紛紛表態，連羅飆都羨慕的瞅着高建的大冠。
鶡冠，俗稱武冠、大冠，代表着沉穩壯勇，開疆闢土的武士榮耀！
鶡冠，是用鳥類的羽毛製成，渲染顏色，以青色為底，成束狀向後延長突出於腦後，像一對犄角，看上去殺氣騰騰。武將戴起來，走起路來昂首挺胸，尾巴翹起，威風凜凜，看起來像隨時與來犯之敵決一死戰的蒼鷹。
據說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為表彰作戰勇武的將士，便用鶡鳥的尾羽做成飾冠，分賜功臣。由是，鶡冠盛行起來，發揚於秦國，傳播到兩漢，非勇士不可冠，非武士不可戴。
高建辭退眾人，獨自靜坐，想起離開時，黃皓私下的交代。
那黃皓果非等閑內侍，笑吟吟道：“高都督今日陞官，可知陛下用意？”
“請黃門監明示。”
“丞相曾屢次告誡聖上，曰，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然而李尚書想讓他兒子當將軍，你正好與其有衝突。為國朝選才公正計，就請閣下明日廢了李豐。”
“與尚書大人相比，高建卑微如塵，如何敢下此辣手？”
高建猶記得黃皓是如何威脅自己的，只放下冷冷一句話：
“豈不聞，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拿李豐是為拿捏李嚴，如何處理，你自己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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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志於從軍者，莫不欲為將，想馬上封侯，高子尚亦不例外……”
劉禪面前，黃皓凱凱而談，對皇上阿諛奉承道：“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陛下這般謀划，除去李嚴后，丞相權勢會再上一個台階。到那時，礙於流言，必然會分出一部分權柄給陛下。”
劉禪好似潛伏獠牙的豬婆龍，贊道：“高子尚不錯，將會是一把好刀。黃皓，你選人的眼光不錯，假以時日，你會朕身邊的大才。”
黃皓並沒有洋洋自得，反而謙遜道：“都是陛下運籌帷幄之功，小人可不敢居功。”
劉禪更加滿意，道：“去把陳祗叫來，朕要問問他蔣琬和費禕的動向。”
“是，小人這就去辦。”
黃皓眼皮一跳，卻並未再進任何讒言，而是向宮外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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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日，上午，藏春閣三樓，高建與羅飆對坐痛飲，還有黃崇在旁相陪。
那李豐在隨從武士相陪到來，瞧見高建一行時，不由心中大為警惕。
但見：
高建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頭戴鶡冠，目射寒光，有蓋壓萬夫之威；氣宇軒昂，談吐慷慨，有上千丈凌雲之志。
另一個羅飈，青面鋼須，腰圍闊大，似托塔力士下雲端；酒到飲盡，骨骼強勁，疑是伏魔羅漢降人間。
就連那丑角黃黃三，也抖起威風來，不拿正眼瞧他。
李豐當下心中甚為不喜，把來時招攬高建的念頭拋諸腦後，上前冷喝道：“兀那漢子，可敢與本公子的麾下勇士，鬥上一斗？”
高建早被明暗兩波人馬迫的無路可退，聞言就把酒碗一摔，道：“大丈夫，何懼生死斗！來吧！”
李豐冷笑，就要大營。
羅飆忽然挺身而出，道：“高兄且慢，你拿我當兄弟，這場比斗，俺替你出戰！”他這一強出頭，手提鐵戟，顧盼之間，威風凜凜。
又是一個上等豪勇之士！
李豐嫉妒的火冒三丈，怒道：“這一場是比拳腳，不比兵刃。”
羅飆不屑地將一對鐵戟插入地上，抬腳下樓，來到早就準備好的生死擂台上，哈哈笑道：“爺爺還怕你不成！”
李豐陰冷下令道：“哈迷烏，把你的兒子叫出來，給他點厲害瞧瞧。”
他身後一個蠻族打扮的武士也躬身走進樓下場地，不過卻不進擂台，只抿着嘴吹起口哨，呼喚他的“兒子”來。
須臾，一陣怪風捲起來，可謂是，無形無影透人懷，能吹四季萬物開。就樹撮將黃葉去，入山推出白雲來。
風起處，獸吼炸響，原來這巫師的兒子竟然是一頭吊睛白額虎！
啊呀！無論是觀戰者，還是處於擂台中央的羅飆都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