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密林奪子(二)
盛京是什麼樣子的?
婦人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只有一輪滿月寂寞地掛在上面,今日是十六,這明月可真圓。
她想自己在盛京生活了快二十年,但是卻從來沒有踏出閨閣,只記得自己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閨閣之中看着窗外的四季海棠遙想着身在邊疆的父親。
直到後來邊塞急報,老將軍重傷,因奸人陷害,病死沙場,屍骨無存。
那是她沒有遇見阿銀之前唯一的盼頭,父親就那樣輕輕的幾個字就再也回不來了,再後來被二夫人設計送進了宮裏,服侍年歲已然是可以做自己阿爺的皇帝。
一入宮門深似海,本以為自己一生就這樣默默無聞,老死宮中,但是卻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送上龍床就被初入江湖的阿銀給劫走了。
想到了意氣風發的少年一時心軟救下了自己,而後兩人就一發不可收拾的美好歲月,婦人因疼痛而緊皺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她仰着頭,看着那輪皎月,忽地悲從中生,要是沒有回來該多好。
她摸上自己的肚子,裏面還有一個希望在,為了自己的孩子,她絕對不能折在這裏。
“搜!”
雄渾有力但又充滿冷意的指令嚇到了婦人,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怎麼那麼快,難不成風佑......
婦人只是被養在深閨的一介弱女子,要是沒有了風佑,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去,更別說自己腹中絞痛,有早產的痕迹。
她咬緊了自己的下唇,看着火光逐漸接近,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而臉上早就已經淚水橫流,她下意識的用另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孩子,心裏面想着她的阿銀到底在哪裏,她現在很需要她的阿銀啊。
但是該來的總會來,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在數十人的搜尋下躲過。
有人舉着火把找到了婦人,立即高聲叫其他人,“人在這裏!”
婦人嚇得大驚失色,掙扎就要起身離開,但是被人伸手一撈,就緊緊的箍在了懷裏,還沒有開始掙扎,後面又來了好些人,摁住了她的腿腳和手,綁上了上好的綢絹以免傷害到婦人,不讓她掙扎。
“放開!你們放開我!我是大將軍的妹妹,你們怎麼能如此放肆!放開!”
“裴元玉,於其現在浪費力氣,還不如省點力氣把孩子生下來。”
男人的聲音讓婦人,也就是裴元玉停下了掙扎,臉上的表情更是已經絕望透頂,原來自己一直迴避的真相說什麼都會浮出水面。
那人站在身穿銀甲的人身前,一身泛着冷光的銀甲襯得他現在更加的冷血無情,眉目之間與裴元玉有幾分相似卻又讓裴元玉陌生的認不出來,這到底是自己的哥哥,還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來人就是天朝風頭正盛的小將軍裴欽肅,更是裴元玉的嫡親哥哥。
一直不敢面對真相的裴元玉難以接受,他可是自己的親哥哥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
“哥哥!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可是你的妹妹啊!我肚子裏的孩子也是你的外甥啊!”婦人的嘶吼聲里夾雜着更多的是那種被親人背叛的失望,還有對自己命運的絕望,在他的手裏,自己的孩子還有救么。
裴欽肅沒有過多的解釋,他輕輕抬手,後面就有兩個像是穩婆的人站了出來,她們對裴欽肅做了萬福后,沒有一點拖拉,就讓人用錦帕塞住了裴元玉的嘴,然後指使着人把婦人小心的抬進後面一輛馬車之上。
其中一個較為乾瘦的婆子對裴欽肅道,“大人放心,老身與老身的姐妹從未失手過。”
裴欽肅沉聲嗯了一句,“動作快點。”
瘦婆子做了萬福,跟着上了馬車。
到了車上,裴元玉想要掙扎,但是被兩個婆子一左一右的摁住了,根本動彈不得。
很明顯,這兩個人除了是接生婆,還是個練家子。
一個身懷六甲的深閨婦人怎麼能敵得過這兩個有身手的,但是本能還是讓裴元玉奮力地掙扎,就像是溺水之人就算是抓住了一小塊的浮木一樣,就算是沒有希望,也要奮力一搏。
瘦婆子見人掙扎的厲害,怕等會接生的時候,裴元玉會沒有力氣,於是就面無表情道:“夫人要是想要保住這個孩子,最好是配合我們兩個老婆子,不然一屍兩命,誰也見不着誰。”
完了,一切都完了。
果然孩子就是母親的命脈,裴雖然元玉臉上的眼淚流的兇狠,但是掙扎的動作還是慢慢的停了下來。
之前說話的婆子滿意地看着裴元玉的識相,眼睛示意另外一個婆子,讓她把裴元玉身上嘴裏的東西都扯掉,好讓她抓着東西打開腿,等會生的時候叫出來,使得上力氣。
裴元玉少了那些禁錮,心裏想着孩子,腹中的絞痛更加的明顯,實在是忍不住了,她大聲的叫了出來。
外面等待着的人紋絲不動,裴欽肅更是一臉冷漠,等過後,又有人快馬加鞭,停在了裴欽肅面前,他手裏抱着一個東西,半跪在地上,“將軍。”
在火光之下,裴欽肅揭開了那塊布包着的物件,裏面一個皺巴巴的孩子渾身黑紫,鼻尖全無呼吸。
神情冷漠麻木木的裴欽肅看着孩子,稍稍點頭,而後又問,“月遲國師是否已經準備好了?”
半跪在地上的人忽略了裴欽肅話里的輕蔑,該怎麼回答就怎樣回答,他道:“月遲國師回話,只欠東風。”
但裴欽肅卻是冷哼一聲,“他最好給我說到做到,把我的蜜兒安然無恙的送回來。”
“那是自然。”
話畢,就再也沒有人開口,就等着馬車之中的“東風”降世。
在這裏除了火焰灼燒的聲音,就只有馬車上裴元玉的聲嘶力竭,在一片幽林之中,着實有些凄意非常。
......
月色迷濛,秋風颯颯。
逃脫開來的風佑已經在林間跑了數十圈,以他的輕功加上少主給他的秘法,自己一個人全身而退,甩開那些鬼魅完全沒有問題,但如今他又不得不再回到那裏,因為夫人和小少主還在那裏岌岌可危。
在交手的時候,風佑明顯的看出來了那是裴家的獨門劍法,心知此次的追擊必是裴欽肅那個小人,但是悲哀的是正因為是這個小人,他也能夠確信,夫人的安全是能夠保證的。
或許裴欽肅早就已經找到人,把人帶回了將軍府,又或許人還在原地。
風佑不會放過一點的機會,他必然是要再回到那個凹地,確認夫人是否還在。
他再三確認後面的追兵已甩脫后,才運氣往那個凹地而去。
等他斂住呼吸,藏匿在一顆古樹之後,不遠之處就是裴元玉所在馬車的地方。
眼睛觸及到裴欽肅,風佑咬牙切齒,果然!這個狼心狗肺東西,就連自己的親妹妹也不放過。
女子叫痛聲還沒有消失,說明孩子還沒有生下來,風佑大喜,一時亂了呼吸,但還是迅速的反應過來,調整好呼吸,靜觀其變。
過了很久,裴元玉的聲音停了下來,怕是已經生下來了,風佑死死的抓住樹榦,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看着前面。
一會兒,一個婆子抱着一個嬰兒從裏面走了出來,在馬車上向裴欽肅跪下謝罪,“將軍節哀,孩子沒了,但是夫人安好,現在脫力暈過去了。”
這個消息讓隱匿的風佑不敢相信,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婆子懷裏的抱着的錦被久久不動。
而裴欽肅看着婆子手裏的錦被,確認了是剛剛抱進去的那個死嬰,才鬆了口氣,心裏卻好奇這裏面的雲嬤嬤是怎麼做到讓剛生下的孩子不出聲的,難不成真是是用酒,那也不可能一點聲都不出吧。
不過再怎麼好奇,做戲也要做完,他臉上表情未變,讓嬤嬤把孩子抱下來,看了幾眼,最後粗眉一皺,臉上的惱怒之意更加明顯,“一群廢物,就這樣也能把事情辦砸。”
嬤嬤抱着孩子,又把頭低了下去,臉上的麻木之中又夾雜着其他莫明的情緒。
黑暗之中的風佑抓住樹榦的那隻手已經血肉模糊,那是不用任何內力,直接在樹上摳出來的。
裴家狗賊,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
“何事?”
“昨日寅時一刻,小姐被之前那侍衛還有一男子劫走了。”
“......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