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朕有病
女帝選夫之事,一石激起千層浪。
陛下病倒了。
聽說是被攝政王給氣的!
京城四品以上官員,昏倒一大半。
大概也是被攝政王的話給嚇的!
另外一小半的王公大臣們,正忙着清點家中適齡的兒郎有幾個,趕緊給尋么個姑娘成親。
什麼門當戶對,賢良淑德的,差不多能看的過去就得了!
哪兒還有時間再挑!再挑就要送進宮中,給女皇陛下當男寵了!
賣子求榮的名聲,可不那麼好聽。
眾人心知肚明,當今女帝有名無實,一不掌權,二不掌兵,就連在朝堂之上說句話,都得被攝政王噎半天,讓人如何放心投靠?
雖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可天子這棵“大樹”,委實有些嫩了點。
真正執掌生殺予奪大權的人,不是龍椅上這位,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女帝,不過是攝政王一手扶持上位的傀儡而已,不堪大用。
大夏京師,天子腳下。
迎親送嫁的隊伍,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你方唱吧我登場,不消幾日,京城遍地是紅妝。
成親的人多了,難免有撞到一起去的時候,要擱在從前,非得你爭我搶,贏個高低上下出來不可,可如今……大家見面都異常和氣。
“呦,這是趙家公子成親吧?”
“正是!你們這是……梁府的吧?”
“我們家大小姐前兒剛嫁到你們趙家長房去,都是一家人!您先請!”
“別別別,親家先來,您請,您請!”
“趕早不如趕巧,要不……咱們一起走着?”
“一起走着!”
禮部尚書杜之回,自打被攝政王安排這差事,回府倒地,一病就是三天,醒來,睜開眼睛就哭:“為啥倒霉的總是我!”
替皇上張羅男人不是好活,處理不妥,滿身詬病,既得罪人不說,在聖上面前又討不着好。
杜尚書整日躲在府中裝鴕鳥,就怕出門被人砸雞蛋。
攝政王派人前來催促進度,他就端着葯碗連咳帶喘推託,“不是臣不為主上盡心,實在是身體不適,有心無力啊!”
“既然杜尚書年事已高,有心無力,本王也不會強人所難,禮部公事繁雜勞苦,本王會奏請聖上,准杜大人告老還鄉,榮歸故里,頤養天年。”
言下之意,不想好好做事,趁早滾蛋。
攝政王的話,傳回尚書府。
杜尚書一個鯉魚打挺,從“病床”上翻身蹦起。
“扶本大人起來!臣杜之回還能再為朝廷鞠躬盡瘁五百年!”
正值壯年的杜尚書,豈肯丟官卸任,第二日,便精神抖擻的去禮部上班,沒過多久,一份最新的帝君預選花名冊,新鮮出爐了!
女帝宋辭君摸着這份滾燙的花名冊,幽幽嘆氣。
她嘆氣不要緊,前來切脈的太醫,在帷帳外,嚇得手一抖,差點鬆掉手中懸絲。
“陛下,可是哪裏不舒服?”隔着帷帳,太醫緊張詢問。
宋辭君的注意力放在名冊之上,幽幽道:“心。”憋屈。
太醫臉色一白。
合上花名冊,宋辭君抬起頭,想起近來卧病在床的原因,忍不住又深深嘆了一口氣。
太醫面上一片烏黑。
“許太醫?”
“臣在!”
“愛卿家中可有適齡公子?”
“陛……陛……陛下?!”許太醫聞言,大驚失色。
他家中確實有一犬子,正值十七、八歲,已有功名在身,家中還指望他登科耀祖,陛下不是看上他家小兒了吧?
宋辭君豈能不知對方聲音顫抖因為何事?雖然明知此事頗為荒唐,可親眼看見別人“嫌棄”自己,心裏總覺得挺不是滋味的,她差哪兒?
“唉,連許愛卿都不想送愛子入宮伴朕,又何況是他人呢。”
許太醫噗通一聲跪地,“臣有罪!”
“你哪裏有罪。”宋辭君幽幽嘆息,這明明是攝政王給她挖的坑。
“臣……臣……臣不知,但臣有罪!”
“……”宋辭君無語。
養心殿的大門,好進不好出,尤其是最近幾日。
但凡從裏面全身而退的太醫,回到太醫院,都一個姿勢:癱軟在椅子上放空大腦。
累的!
“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不太好,閔太醫去了可要小心答話。”
“陛下初長成,難免心情煩躁,諸位大人務必要小心應對。”太醫院院使大人精心提點。
“唉……”眾人同聲嘆氣。
濃濃愁霧,如黑雲壓頂,籠罩在太醫院上空。
負責記錄的醫官,在問診記錄冊中,留下一行清晰小字:
鳳元二年,農曆六月二十三,女帝初潮及笄,心情多日煩郁。
*
攝政王府,竹園,思君堂。
藺琰安安靜靜坐在一張長案前,聚精會神鵰刻木像,一刀一刃,細心認真。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捏着刻刀,力道精準,手中原木不久露出清晰的輪廓,仔細看,隱約可見一名女子樣貌。
日光浮影從窗棱掠過桌面,暖意生輝,不知不覺間,日落西山,餘暉靜謐,浮生一日眨眼而過。
他還保持着坐在桌前的姿勢,一心一意,眼睛裏只有手中木像,不聞其它。
院外,忽然響起突兀的吵雜聲。
“別攔我!我找你們家王爺!”
“藺琰,你給我出來!閉門不見算什麼能耐!”
“信不信我砍了你們這群狗奴才?”
“藺琰,滾出來!”
堂內,藺琰摳掉最後一點碎屑,人像已成。
一尊木質美人像,端端正正立在桌案之上,藺琰渾然不管外面如何吵鬧,兀自端詳自己的作品。
黑眸深處,翻卷着連自己都辨不清的濃重情緒,忽明忽暗。
看了一會,他忽然伸手將木像拿回,雙手用力,咔嚓一聲將其掰斷,重重扔到地上。
連一眼都不肯再看,臉色陰沉,摔門而出。
都是殘次品!
連她萬分之一的神韻皆無!
“藺琰!你給我滾……咦?”
“喂!你去哪兒?”
“不好!你家王爺又發瘋了,趕緊給我備匹馬!”
傍晚,御街上,行人不多,徐徠騎在馬上,揚鞭奮蹄氣喘吁吁的在後面緊緊追趕前面的人。
“等等我徐徠啊!你又要去將軍墓前發瘋是不是?”
“喂!你能不能正常點?
“再這樣下去,宋將軍就是做鬼,都要煩死你了!”
徐徠口無遮攔,覺得自己說的句句在理,正喊的興起,忽覺黑影罩面,眼前一花。
半晌兒,回過神,捂着右眼眶罵道:
“你竟然敢揍老子?!我要到將軍墳前告你的黑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