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後我就罩着你
唐頌打着哈欠坐起身，嘆了口氣，隨手在身旁的一堆清潔工具中挑挑揀揀，選中了一把木柄拖把后，以拖把為拐杖，撐起身子懶洋洋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裏是健寶迪健身會館。離學校近，打工時間和上課時間不衝突，能免費健身和洗澡，比較合理的薪酬待遇。綜合起來，唐頌覺得這份打工機會還是挺值得珍惜的……職業無貴賤，清潔工作也是很重要的好伐。
所以她一點都不想惹是生非，只是……唐頌摸了摸自己被運動內衣裹得平平的心口，哀嘆：正義感太強的毛病治不好哇！路見不平不拔刀相助，良心會痛哇！
那幾個小破孩搞事情就不能去遠點兒么？非要擱她眼皮子底下吵得她不能睡覺幹嘛？不知道她打掃完衛生晚上還有午夜場打工么？真是一點兒都不懂得體諒人。
工具間在健身房的邊角落，今天沒有團操課，這裏除了清潔工，一般沒人過來。對方估計也是看中這一點，所以幾個小屁孩旁若無人地包圍着一個人，極盡所能地用言語謾罵諷刺。
“晏歌晏歌，你爹媽真會起名字，早就看出來你是不男不女嗎？”一個說得最多最起勁嗓門最大的男生哈哈大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不像個男人。”
“對對對，看着就是一副娘娘腔。”另有個公鴨嗓男生不懷好意地附和。
“要不幹脆幫他變成女的，看李天梁還會當他是朋友吧。”有一女聲酸溜溜。
“要小心，要是真太監了，這小賤貨就真把你男神給吸引去了哈哈。”猥瑣男三聒噪。
唐頌挖挖耳朵：現在的小孩子怎麼這麼複雜？就不能像我這樣純潔如白紙么？嘖嘖。
“他敢！別說他是個男的，就算是女的，李天梁和慧慧家是世交，青梅竹馬懂不懂？輪到他？”女生被激起來了：“看什麼看？裝什麼楚楚可憐？最煩你這幅模樣了，看我今天不把你這張狐媚臉給毀了！看你還怎麼招蜂引蝶！”
眼瞅着嘴炮要升級為直接衝突，唐頌加快了腳步，一邊拖着地一邊吆喝着：“來來來，讓一讓，打掃衛生了啊！”。
拖把頭路過之地，幾雙腳紛紛避讓，讓唐頌很快就拱到了內圈。
“哪來的清潔工，眼睛瞎了嗎，沒看見我們這兒有事嗎？”
“唉喲，不好意思了。”唐頌抬起頭，懶洋洋撐着拖把擋在了那個被欺負的小男生身前。那小男生估摸着真是個娘娘腔的慫貨，被推搡地蹲在角落裏護着頭看不清臉。
嘖嘖，一看就是家庭教育不太健全的。
“道歉有什麼用，還不滾遠一點！”公鴨嗓男生兇巴巴吼道。他最煩晏歌還有眼前這個清潔工這樣的男生了，長得好看跟老娘們似的：“不然連你一塊兒揍！”
唉，治不好的毛病之二，就是脾氣隨爹比較莽，遇剛則更強。唐頌滿不在乎回懟：“說對不起才叫道歉，說不好意思只是客套，我是有素質的人才跟你這麼開場白，你還真蹬鼻子上臉了？我剛睡醒確實眼神不太好，沒看清。怎麼，你們是哪兒來的小混混，眼睛也瞎了嗎，沒看見外面貼着牌子此區域不開放？瞧你五大三粗一臉憨樣，莫不是不識字的文盲？”
一邊說，她一邊把對面幾個人掃了一眼。七人霸凌小分隊估計都是學生，十七八歲的樣子，有些戾氣，但真要跟那些混社會的小年輕比起來，又顯得比較幼稚。
小分隊三男四女，中間隱隱的頭兒是個穿着背帶褲扎着兩個丸子頭外貌清純可人的女生，那女生只是冷眼盯着，從頭到尾話不多。
“臭小子！”公鴨嗓正處於滿臉青春痘荷爾蒙分泌過剩容易頭腦發熱的年紀，被唐頌這麼一懟，滿臉通紅地上來就要干架。
“臭小子罵誰？”唐頌手一抖，拖把就跟紅纓槍似的直推出去，制止了公鴨嗓的腳步。剛拖過地的拖把頭巧巧停在公鴨嗓男生面前，只差五公分距離。
當然，拖把味兒可以無視距離攻擊。
三個男生臉色一變就要上來，中間的丸子頭女生伸手制止。她看着唐頌，語音清脆還怪好聽的：“這位帥哥，我們只是和朋友有點事情要商量，麻煩你讓一讓好嗎？”
帥哥？唐頌既幽怨又有些自得，原來自己已經瀟洒帥氣地這麼明顯了嗎？不過既然稱她帥哥，說明她外在條件還是不錯的？
嗯，當然了，說好話也沒用，她這麼正直一人，絕對不是小丫頭一句毫無誠意的誇獎就能收買的。
唐頌搖搖頭：“已經九點了，健身房關門了，我必須要在九點半之前打掃完衛生。所以麻煩你們讓讓，不要耽誤我正經工作。”
丸子頭有些不高興，沉下臉多了兩份驕縱的意味：“我們不想惹事，但不是怕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嘖，心有靈犀啊。”唐頌豎著大拇指：“我也想說這句話來着。”
丸子頭看了一眼公鴨嗓。
公鴨嗓立即嗷嗷叫着撲過來：“臭小子！自找死路！”
唐頌一拖把又捅了過去，簡單的直來直往，直接把公鴨嗓推出去兩米遠：“喲，我們也心有靈犀啊！我也想說這句話來着。”
“你復讀機啊！”旁邊女生譏諷，還以為唐頌只是一時巧合佔了上風：“大王小胖，你們傻愣着幹嘛？一起上啊！”
“我跟你們太有緣了，我怎麼跟你也心有靈犀呢？”唐頌嘖嘖稱讚，一邊捅開兩個男生一邊朝着那女生拋媚眼：“你們傻愣着幹嘛？一起上啊！時間很緊，把你們這些大垃圾掃出去了我才能打掃衛生啊！”
小小的地方一時間變得混亂，叫罵聲哀嚎聲和擊打聲此起彼伏。
唐頌一夫當關，把小慫貨保護在身後，一個拖把舞得風生水起。她不主動打人，下手也不狠，都用較軟的拖把頭攻擊，但凡是妄想踏前一步的，統統捅回老家。
“小朋友們，知難而退懂不懂？你看反正你們也打不過我，不如就這麼散了行不行？”唐頌苦口婆心勸誡，“我也很不忍心這麼欺負你們的，你看，我向來看不起恃強凌弱這種事兒，你們非這麼逼着我做，簡直是把我大好青年逼上絕路……”噢噢噢良心更痛了哇。
“少廢話！又是一個婆婆媽媽的娘娘腔！”
“咦小朋友你這就不對了！我們都是有素質講道理的好伐啦？而且老師沒教過你們不能搞人格歧視么？我知道，你們都是因為自己長得丑，自慚形穢，所以非要把怒火轉嫁到無辜的人頭上，其實長得丑不是你們的錯……”
“啊啊啊我的香奈兒好貴的！臭死了你賠給我！”一個女生低頭看見自己雪白連衣裙灰黑色的水印，直接抓狂了。
發飆的女人太可怕了，無視傷害直接猛衝，戰鬥力直接爆表。
“唉喲有話好好說！”不能徹底放開的唐頌到底好漢難敵四手，關鍵身後的慫貨不幫忙還是個累贅，拖累了她差點被指甲抓花：“行行行，你們不走我們走行嗎？”
她抽空踹了踹躲在角落裏的小慫貨，打算藉機帶着小慫貨跑路。
丸子頭一直在旁邊掠陣，當下冷笑一聲：“現在走？太遲了！我已經報警了！”一個清潔工還搞不定嗎？
小慫貨聞言終於抬起頭，一張俊美秀氣的臉上滿是驚恐不安的表情。
姨母心的唐頌當下一呆，被盛世美顏暴擊，一個疏忽沒留神，被香奈兒女生指甲劃過了脖子。
“唉喲我的媽呀！”唐頌驚呼了一聲。
不是因為痛，而是真心感嘆：這娃兒真是長得忒俊！
一個小時后，唐頌蔫頭耷腦地坐在派出所里，她的身旁是那個被欺負的叫做晏歌的帥氣小男生，她的對面是七個灰頭土臉的小分隊成員。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學生！還是祖國的棟樑之才！為了一點點小事就鬧得不可開交！有事不能好好解決么？不會去找老師么？打架，七個人打不過兩個人？還要賠償？說出去不覺得丟人嗎？九點多不睡覺，干哈呢？知道每天派出所要出警多少次不？知道我們的民警忙得腳不點地都兩宿沒睡覺了不？能不能多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把有限的社會資源用到真正需要的地方？……”
唐頌看晏歌整個人都非常緊張拘束，一張瓷白的臉蛋兒蒼白的，心疼死了。她微微湊過去一點，壓低聲音在晏歌耳邊安慰他：“別怕，老張就是色厲內荏嘴巴碎，他其實人可好了，你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擺出點虛心受教的模樣就成。”嗯，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的經驗之談，無私分享。
晏歌眨了眨烏黑水亮的眼眸，如一隻純潔的小鹿一般，他有些驚異又有些懷疑地看着唐頌。
唐頌拍拍胸脯：“真的！派出所里是我家，我跟老張認識十幾二十年了，熟！”
晏歌似乎有些好奇倆人怎麼會“熟”，但又不好意思開口問。他低頭抿了抿唇，又不好意思似的偏向唐頌，低聲說了句話。
“啥？”唐頌挖挖耳朵，又湊近了一點。
晏歌似乎被這親近嚇了一跳，他盯着唐頌睜得大大的兩隻眼睛和一本正經的樣子，臉蛋兒漲得通紅，嘴巴動了兩下，才又說了句“謝謝”。
“嘿，客氣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應該的。”唐頌一臉滿不在乎，其實心裏頭在滴血：今兒少打兩份工，不掙錢就算了，還得扣錢！
唉，得多看幾眼小帥哥把這損失給補回來。
就在中年警察老張唾沫橫飛教育一幫小孩兒的時候，有民警敲開了會議室的門：“他們的家裏人和律師到了。”
“哼！”丸子頭率先站了起來，一臉高傲。她瞥了一眼唐頌，冷笑一聲。
其他六人的表情倒不是很開心了。他們沒想到丸子頭會報警，如果家長知道他們打架進了派出所，回去還不一定有好果子吃。
唐頌捂臉，律師什麼的最討厭了，以她和老張這樣自學成才的嘴皮子功夫，可能說不過哇，咋辦？
“我的當事人是誠實守法的好公民，她是S大學的優秀學生……這次事件對她的身心健康造成了嚴重的影響……我們強烈要求行使追責的權利……”
外面嘰嘰喳喳吵吵嚷嚷，律師這樣的專業人士振臂一呼，後頭家長們看見自家寶貝凄慘的模樣后紛紛義憤填膺跟着附和。
唐頌聽着外頭的嗶嗶叨，整張臉都垮下去了。她破罐子破摔似的趴在會議桌上打了個哈欠：“反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愛咋咋地吧。”
唐頌側臉的時候剛好看向晏歌，心裏頭覺得自己見義勇為不成功有點虧，得找補一下。她用手肘拱了拱晏歌。
“啊？”您的小可愛小歌歌驚嚇上線。
“雖說做好事應該不留名，但怎麼說，我們也算是共患難了對不對？”唐頌伸出手：“你好，我叫唐頌，唐朝的唐，歌頌的頌。”
晏歌遲疑了一下，手略微伸出去一些，就被唐頌一把握在了手裏，使勁搖了搖。
唐頌內心笑開了花，哎喲媽吃到了一塊小豆腐好甜怎麼辦？“從此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來來來，我們交換下手機號碼和微信吧？”
唐頌積極地掏出了自己的國產神機，捧着手機眼巴巴看着晏歌；晏歌不由自主被她帶了節奏，乖乖地掏出了自己的大蘋果。
“唉喲你看，其實我們很有緣對不對？”唐頌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晏歌想起剛才打架前唐頌貌似也說過“我們很有緣”之類的話，不由地有些汗顏。
“你看，你的微信名字叫歌。歌的英文怎麼說來着？song對不對？song如果用中文來看，就是頌對不對，你看我的微信名字，就有一個song！”唐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晏歌看着好友申請里的“唐宋&&&&&八&&&&&大家”，弱弱地點了個通過。
唐頌乾咳一聲，解釋自己的微信名：“唐宋八大家知道吧？一韓一柳一歐陽，三蘇曾鞏帶一王。”絕不是唐頌喜歡八卦大家的意思，更沒有什麼一含一柳腰，一噢破一陽的意思，更別說啥三酥帶一王了。
我們都是純潔老實的好孩子。
晏歌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和小帥哥聊天太愉快啦。唐頌關切道：“別怕，這事兒跟你沒關係的，你又沒動手打人，有事兒我擔著。再說，你是被欺負的一方，到時候我可能還會幫你討回公道，你不用說什麼聽我的就行。”千萬不要她瞎掰扯的時候被當事人否認，那就尷尬了。
晏歌被唐頌幾句話一說，感動地不行，小眼圈兒都有些紅了。
“你家裏人來了嗎？會不會凶你？”唐頌皺了皺眉頭，“他們知道你被欺負不？”
晏歌搖搖頭，又覺得不對，有些小慌亂地解釋：“我，我哥哥來。他，他對我很好。以，以前沒發生過。”
唐頌讚嘆臉：“你這不但排比遞增，而且斷句地挺有節奏啊。”
晏歌臉紅，局促地不好意思說話了。
唐頌嘿嘿笑了兩聲，拍拍他的肩膀：“別怕。剛才都聽見了，你們都是S大的新生么。唉，要我說呢，我們實在是很有緣分啊！”唐頌挺起胸膛自我驕傲：“我也是S大的學生，以後我就罩着你了！大一青銅也敢在我大三王者面前耀武揚威么？不是我吹，我唐頌的名字在S大不是蓋的……嗯，你們可能入校才一個多月不熟悉，以後就能聽到我的傳說和威名啊不，是美名了！”
唐頌勾着晏歌的肩膀自我吹噓，沒有發現小帥哥緊張地都快暈厥過去，也沒有發現外面不知何時沒了聲音。
會議室門口，站着一個頎長俊朗的身影，冷眼看着屋內勾肩搭背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