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雷雨
等待永遠都是孤獨的,尤其是對於沐之秋而言。
顧霆琛看似走進了她的心房,可現在對她越好,從前的陰影就會越放大。
因為她是唐蜜。
糯糯早已回到了病房,沐之秋一次都沒去過,在結果尚未出來前,她並不想見到那個孩子。
糯糯五歲了。
五年前,她還是他的妻子。
同樣的,她也從未去見過唐韻。
她不喜歡沉醉在回憶里,但總忍不住去想。
沐之秋覺得,她需要藉助一些外力,幫助自己從荒蕪里走出來。
大清早,頂着黑壓壓的雲,她已經跪坐在那尊白玉佛前。
在美國,寺廟可是個稀罕物。
佛像,沒有金身油彩的塗繪,也依舊寶相莊嚴。
聞着數種乃至數十種燃香的味,混雜成一束,灌入鼻息,走在這座北美最巍峨雄麗的佛寺間,望着雋美的湖光山色,心緒寧若止水。
沒有梵唱陣陣,也沒有擁擠的人潮。她放空心靈,沿着小徑漫步而行,將煩惱放下,如初雪般融化。
遠處簡易的棚子圍搭着,攝影機還沾着濕重的晨露,是忙碌於影視作品的人們。
她在遠處看着金髮碧眼的少女,小跑着往藏書館而去,身後一位少年偷偷摸摸跟着,她回頭淺笑着,看着那灌木擋不住的衣角。
“卡!”
導演上前,指導着攝影機,指導着少年少女的動作,步伐。
真是像極了愛情呢!
只是若是在這攝影機外,誰又能這般幸運的兩情相悅。
她的唇角孕育着苦澀,好容易拋卻九霄的思緒又回到了腦海之中,是她和顧霆琛相識的場景,只是與那少男少女顛倒着。
她在後面追,顧霆琛在前面跑。
目光駐在那一遍又一遍的少男少女身上,漸漸迷離。
“漂亮,太漂亮了。”
她轉過頭,不知何時身後已經站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這位小姐,你也是中國人么?”
清癯面龐略顯消瘦,眼窩有些深,鼻樑短半截,發白薄唇,湊在一起竟然還有幾分英俊,不似東方人也不似西方人,可中文說得倒是不賴。
“是啊。”
“您好,我姓梁,這是我的名片。”
一張金燦燦的東西遞了過來,沐之秋並未伸手去接,打量了兩眼:“純金的?”
“當然,小姐如此佳人,只有純金的名片才配得上。”
他甩着墨袋子,配上他那身裝扮,頗有民國文藝范的感覺。
“那我就收下了。”
沐之秋寵辱不驚地接過名片,上面是鏤空填築的鉑金字體:天緣影視公司總裁,梁百萬。
她見了名片上的字,噗嗤笑出了聲,這名字還真不是一般的俗。
再看下面還有一小行英文名:millionliang。
這回笑顏更勝,宛如三月海棠初放。
梁百萬有涵養的問道:“小姐是在笑我的名字么?”
“不好意思。”沐之秋斂笑。
“沒事,若能換得小姐展顏,梁某的名字也不算白取了。不知小姐如何稱呼?”
“沐之秋。”
梁百萬微笑點頭:“好名字,沐小姐覺得我們正在拍得劇怎麼樣?”
“我一個外行人,電視上看或許還敢評頭論足,在現場就只能看看熱鬧了。不過見到梁總親力親為,想來劇也一定是好劇,畢竟現在這麼勤勉的總裁很少有了。”
沐之秋說著話,想起了某個姓顧的,這傢伙恐怕已經有小一個月沒回公司了吧。
“沐小姐謬讚了,我也是因為這幾場戲離我家比較近,這才來看看。”
面前之人說話一直文質彬彬的讓人變扭。
“不知沐小姐可有興趣,也涉足一下影視業?”
“嗯?”沐之秋狐疑地望着他,禮貌微笑道,“梁總說玩笑呢吧。”
“當然不是,我的確少了個人,這地方又不比影視基地,到處都是能用的演員,我正焦頭爛額得找人補,就看到您了。”梁百萬搓了搓手,“您這氣質,這狀態,簡直就是本色出演啊!”
同樣是總裁,瞧瞧人家多會說話,再看看那個姓顧的,一天天一副霸道總裁風,跟個中二少年似的。
“價格么,三場一百刀,我看沐小姐也不是缺錢的人,這也是我們請群演最高的價了。”梁百萬眯眼笑道,“當然,沐小姐要是臨時有事,隨時都可以離開。”
“好,那什麼時候開始呢?”
幾乎所有姑娘從小就有一個明星夢,唐蜜也不例外,只是在人生的分叉口選擇的道路不同,被迫也好選擇也罷,到最後總會將一些夢想埋葬。
如今有這個機會,唐蜜自不會放過,只是心中也有遺憾,只能頂着沐之秋的皮囊圓夢。
“沐小姐,請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他拿起手機發了一條語音:“小吳,亨特,人我找到了,先拍需要女二背影的戲,人已經到了。”
“沐小姐,請跟我來。”
……
攝影機挪位,幾個化妝師上前替她畫著腮紅。
一襲赤色婚紗立在斑駁的光影間,松針沙沙作響,孤獨的影子踏着大理石板緩緩遠去。
背後那對俊男少女緊緊擁抱着,金色的髮絲飛散在風中,少年微微抬頭,望向漸行漸遠的身影。
他推開了懷中的女孩,奮力往背影處追去,吶喊着她的名字,所幸她走得很慢,可就在觸及時……
導演喊了“咔”。
“perfect!”
“沐小姐,你這幾步走得太好了。沐小姐,沐小姐,沐小姐你怎麼了?”
梁百萬走到了沐之秋面前,發現她的淚珠如攔不住的滾珠,順着鬢角輪廓流淌。
“沒,沒事。”她接過梁百萬遞來的紙巾,“謝謝。”
“抱歉,是這些場景勾起沐小姐的傷心事了么?”
梁百萬輕聲問道。
“沒有。”她哽咽道。
她繪出凄美的鮮紅,殘留在這座山清水秀的寶剎里。
梁百萬知道她沒說實話,也沒法多問,只是目送她到了廊檐下。
天色愈發黑了,雲色更重,壓得人心也跟着沉重了不少,不多時,整座天地都黑魆魆的。
天光乍破,電走金蛇,雲浪滔滔,沉悶的雷響劈裂了天空。
滂沱大雨傾瀉而下,望着遠處忙碌收拾着東西的導演組,她孤零零地立在緊閉的天王殿前,在紐約,她從來沒有遇到這麼大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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