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面試成功

太原這座城市很神奇，我一直不知道它是一個什麼定位，有人說太原是一個能和一線城市比肩的二線大都市，繁華有逼格，生活小資有情調，也有人說太原TMD就是一個破逼三四線城市，每月工資兩三千，還不給交社保，物價，房租倒是趕超一線城市。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的太原人，我貌似沒有見過其他的城市，除了小時候有一年放寒暑假爸媽領着去過一次上海，其他的時間我都一直生活在這裏，從出生到大學畢業，我都死死守着城市。人家都說因為愛一個人而喜歡一個城市，而我卻是因為懶，懶到想窩在這座城市到老，我感覺自己有時候像一個生活在山裏的土包子，懶得走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的繁華，體會一下大千世界的紛紛擾擾。

這些年我也確實親眼見證了太原的不少變遷，城中村消失了，內環有高樓大廈，外環也有工廠大煙囪，它們交錯矗立在這座城市，裏面來來往往穿梭着形形色色的打工人，一些穿着光鮮亮麗，可以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吃着精緻的點心喝着高檔的咖啡。一些穿着不修邊幅，扔下剛咬了一口的雞蛋餅就爬上了大煙囪打掃裏面的灰。

那年我好不容易混大學畢業，沒有像學霸們選擇繼續深造，因為有心無動力，四年的浪蕩時光讓我勉強才混到個畢業證。也沒有像追夢人們跑去北上廣去追夢，我覺得能在太原這個城市能混的差不多也可以了，工作個一兩年，找幾個女朋友，談談戀愛，最後選擇一個結婚生子，沒事拖家帶口回家蹭蹭飯，一家其樂融融挺完美，所以我繼續留在了這裏。我的追求非常簡單，用老一輩的話最後總結下來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一家人吃飽喝足就夠可以了。如果讓我花幾年時間去追一個遙遠的未知夢，比賭博還可怕，完全划不來。這也正是我和前任女友決裂的原因，她哭訴着說我不求上進，人要有夢想，所以走出校門的那一天她便含淚踏上了開往北京的高鐵去追夢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象徵性的惆悵了幾天，然後投身到宿舍開黑小隊，把一切拋在腦後，硬是突破了倔強的青銅升級到了鉑金。

現在回想起來，每個不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貪得無厭的娘們，幸虧我當時意志堅定，才能避免日後的一事無成。

消磨完大學的最後宿舍時光，吃了散夥飯，大家都各奔東西了，宿舍就剩下我和馮笑秋。我拿着一摞證書在人才市場晃蕩了一個多月，最後還是沒有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我感覺生活欺騙了我，廣告裏不是經常說學計算機專業畢業后能找到好工作嗎？不光廣告裏，就連三姑六婆也都是這樣說的，我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出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的時候，隨手一滑手機屏幕，就看到了支付寶里所剩無幾的餘額，我想到了網貸，但是我沒有那樣做，我怕我以後會控制不住，形成一個壞習慣，禍及親人。我無奈的對馮笑秋說，我可能要和很多初中課本上的名人一樣懷才不遇了，人家那會兒都會有一個好朋友慷慨資助，我為什麼沒有呢？馮笑秋說那是因為你的好朋友也是這麼希望的。

沒錯馮笑秋就是我的好朋友，從小學到高中，再到大學我們都意外的考到了同一個學校，分到了同一個班級，我在感嘆緣分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的同時，我也懷疑他應該是花錢了。能和馮笑秋成為好朋友，我承認我這輩子交友不慎，後來生活證明了我們兩個完全是一丘之貉，因為我們此生的目標都是貪財好色，一生浪蕩。

馮笑秋口含金湯匙，出生富貴家庭，據說他老爸做煤炭生意的。馮笑秋個子高且帥氣，然而卻沒有活成人們認為的富二代。什麼美女跑車，今晚全場買單的揮金如土都和他根本不沾邊，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才是他的座右銘，當然這個書包含路邊攤上五塊一本的小黃書。還有打着父母掙錢不容易，花錢要花在刀刃上，能省則省，能蹭則蹭，蹭不下就AA的社交理論，沒少蹭同學們的雞腿，啤酒和各種零食。關於他的那個所謂的刀刃，就是指他看上的美女，只要他看上，沒有別的招式，就是花錢砸，他每次都說這是愛情，我說愛情不是用錢來衡量的，他說能不能衡量不重要，管用就行。

後來馮笑秋摸着圓滾滾的肚子，咬牙吃掉我一份漢堡后也走了。為了節省開支，我只能厚着臉皮住在學校的宿舍裏面雷打不動，任憑指導員三番五次的苦口婆心，我都不搬。有一次和馮笑秋聊起這個事情，他說我把一個無賴演繹的淋漓盡致，這要擱在戰爭年代誰敢霸佔公共資源，早就拉出去斃了。

在喝了一大壺白開水之後，我摸了摸略有飽腹感的肚子，拿起手機，腦子裏早已組織了一些慘烈的詞彙準備向家裏伸出萬惡之手。當初和爸媽信誓旦旦吹過的牛還沒長大成型，如今想靠另外一頭牛來撬動他們的荷包，我表示深深的自責，誰讓我這顆金子發出的光芒吸引不到生命中的伯樂呢，命該如此，我攤牌了，向生活低下了頭，就像到處要發拼多多的連結一樣，能多得一分是一分。

正當我碼的詞彙湊夠一百字的時候，來了一條短訊，劃開一看，原來是一條面試邀請，讓我明天上午十點準時去參加面試，崗位是程式設計師。我感謝了一遍東方諸佛，又感謝一遍西方聖母，真的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短訊如果再遲來個一秒半秒，我恐怕就對爸媽下手了，看生活也不都是絕處逢生，偶爾還有柳暗花明，我這樣安慰自己。

可能是因為過度興奮，激動導致肚子不爭氣的叫了幾遍。我把這個功勞歸結給剛才碼字耗費掉的所有腦細胞上。如果按消耗掉的腦細胞數量摺合成人名幣的話，估計買一桶泡麵也搓搓有餘，這樣算來我還賺了不少，於是我本着啊Q般的樂觀精神的跑到學校的小超市買了一桶泡麵。

撕開泡麵的包裝，撒入料包，倒上熱水，用叉別住蓋子，等三分鐘揭開，加點醋，深深聞一下散發出來的味道，簡直是人間美味。我覺的等我以後成了家，有了孩子，可以把這個經歷加入他的睡前故事，每天給他講一遍，好培養他們積極樂觀的心態。

面試那天，我手拿着專門去學校門口花了一塊大洋打印的彩色簡歷站在要去面試公司的樓下，碩大的玻璃門反射出我的清晰人影，捯飭的像一個精神小伙。看着穿過那扇玻璃大門進進出出的漂亮小姐姐，長發酥胸翹臀大長腿，我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必須來這裏上班，即使是清潔工我也願意，然後在這裏找個漂亮女朋友，不為別的，以後生出來的娃娃也好看。

這家公司是做互聯網金融的，所以一進去的裝修就給人奢華尊貴的感覺，大大的藍色LOGO掛在一進門前台後面的白色牆面上，公司四周都是玻璃，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不要太舒服。裏面的人都身穿統一的制服，胸前都掛着有五官照片的工牌。

來到公司前台，人事小姐姐拿出一個表格，又讓我填了一遍簡歷，我說我帶着呢，她說不行，我心說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嘛，真TMD多此一舉。

填完表格，人事小姐姐把我帶到了一個辦公室，裏面的辦公桌後面坐着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長發高綰，畫著精緻的妝容。套在脖子的工牌上印着程雪兩個字，應該是她的名字，職位技術總監。這年頭女的做技術總監很少，尤其是在太原這個城市，更少。我看着眼前這個叫程雪的人，心想這個女人肯定不簡單呢。程雪雖然坐着，但是也能看到她那制服下包裹的曼妙曲線，說明平時有做保養。

程雪示意我坐下后開始面試，過程很簡單，先是自我介紹，然後聊專業技能，由於我學的專業很對口，聊起來也是如魚得水般的愉快，好幾次我都看到程雪眼睛裏有類似光芒的東西，我感覺這次十拿九穩了。如果不是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我都開始幻想上班的情景。

就在我們聊到薪資方面的時候，人事小姐姐又帶進來一個男生，從此我對這個人事小姐姐憎恨又增加了幾分，並在未來的某個日子裏，肆意趴在她的身上發泄了當年的不滿。

男生走進來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還是同樣流程，程雪和男生交流了之後也問道薪資待遇這方面的期望，那個男生說一千五就可以，這個答案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在我腦子裏劈下炸開，轟的我差點窒息，擦，我心想完了，輸了，相對於我的六千，這價格，同等經驗的人，人家肯定要選價格低的，況且這個價格還低到可以避稅。這個人真的是TMD毫無底線，毫無人性。

正當我一邊詛咒這個突如其來的競爭對手，一邊思索如果每個月給我一千五如何生活的時候，程雪說今天先到這裏，你們可以回去等候人事通知，不出意外，一兩天內會有結果。

回去的路上，我行屍走肉般的走上一輛公交車，坐在前排的位置，很喪，喪的都想之間停止新城代謝，這就導致後來身邊站着老奶奶都沒有注意到，直到我聽到司機師傅一直放那個讓座是中華傳統美德的播音，清醒過來的我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尷尬的起身讓座。

我用手抓着車上的吊環站立在公交車上，依然很喪，喪到眼前一片灰色。快到學校那站的時候，我隱隱約約聽到手機在響，我以為是幻覺，再三確認后發現是一個座機打來的，接通后是那個人事小姐姐的聲音，告我明天九點準時去公司報到。剎那間我感覺這個人事小姐姐的聲音好像一道聖光照下，讓我的喪一掃而光，我被凈化了。後來，有一次我和程雪出差，我問程雪當時為啥不選擇那個男生，程雪說一個對自己連高期望都沒有的人她是不會用的，她喜歡有野心有慾望的人，這些都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