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救贖·十】
盧清梅昏迷的日子裏,陶誠每天都會來,但是盧清梅爸媽總是沒給他單獨接近盧清梅的機會。
當然,陶誠並不是來乞求盧清梅的原諒,他只是出於不安,覺得自己應該來。
劉珊那邊,他也解釋了,同樣撒了謊,說和盧清梅爭吵的時候,不小心盧清梅摔跤磕到了腦袋。
劉珊也沒說什麼,就說讓陶誠每天記得早點回家,陶誠應下。
盧清梅在病床上了躺了好幾天,沒有醒的跡象,醫生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盧清梅再醒來的可能性很低。
第一次被告知的時候,陶誠臉上就挨了一巴掌,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是盧清梅爸爸打的。
陶誠沒躲,臉上燒着火辣辣的疼,“叔,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如果還有用的話,那就該慶幸了,說明犯的事不大。
現在說這“三個字”對盧清梅爸爸來說就是個笑話,一句“對不起”能換來什麼。
只能換來陶誠自己心裏的心安。
他讓陶誠滾,讓陶誠別再出現在這個病房裏。
後面的陶誠也果然沒有進去,只是在門口站一會兒,從醫生那兒再打聽一下盧清梅的情況。
到後來,陶誠好像真的有點慶幸盧清梅沒醒來了,只要她沒醒,自己說的謊好像就真的能夠一直掩埋下去。
離婚的事情,是劉珊再次提出來的,她說她爸媽在催了,問她今年到底還結不結婚。
陶誠說再等等,現在盧清梅還在床上躺着,他怎麼去提離婚的事情?
可是劉珊不肯,她怕陶誠因為盧清梅受了傷,又丟了寶寶,反倒開始心疼和內疚,自己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
陶誠和盧清梅離婚的願望確實沒有之前強了,可是他也不好意思和劉珊開口承認,只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先拖着。
直到那天,醫生告訴陶誠,說盧清梅可能會醒,因為今天看到她手指有動的痕迹。
在被告知的那剎那,陶誠似乎才真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
他惶恐不安的這麼些天,不只是因為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更是因為他在期盼盧清梅真的永遠醒不來了。
可這個想法卻馬上就要破滅。
他不知道如果盧清梅醒來之後會怎麼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盧清梅絕對不會放過他。
怎麼辦?
又是一個難題,陶誠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那天下午班都沒上,直接去了醫院。
結果正好盧清梅爸媽沒在病房裏,陶誠暗叫是個好時機,便側身進了病房,走到了盧清梅病床前。
盧清梅這時候仍然身上插着各種管子,整個人白得不像話,只有胸膛的起伏和冰冷的儀器在告訴別人,這裏躺着的是個活人。
陶誠又一次站在了抉擇的路口,他很想快一點做決定,但是他又不敢。
“小梅,”
他希望盧清梅這時候就睜開眼看他,好嚇走他心裏的那些歹念,可是盧清梅仍然靜靜地躺着,沒有要理人的跡象。
“你現在就跟活死人沒什麼兩樣。”
這話,不僅是說給盧清梅聽的,更是說給陶誠自己聽的。
他在給自己做心裏建設,“我聽說過活死人,其實你們都有意識,就是動不了,很難受,對不對?”
一邊看着盧清梅,一邊盯着門口,做壞事的人總是心虛的。
“我那天,不是真的要對你做什麼的,我是真的不小心。”
陶誠說得有些急了,不知道在趕什麼,又或者是害怕自己要做的事情被人看見了。
“但是現在既然已經這樣了,那我也沒別的選擇,你醒來了,我也沒好日子過。”
陶誠說著,手心裏都是汗,攥緊的拳頭差點就握不住,抿着唇就那麼盯着盧清梅。
意外和有意,還是有很大區別的,起碼那天甩的那一下,陶誠是真的無心。
可現在不是,他是真的動了些歪心思,甚至腳已經踩在了儀器的電線上。
“其實我們沒必要鬧成現在這樣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還要說這個,又或者是對過去的一個告別,陶誠反正說了,然後就被不知道怎麼積攢起來的勇氣推動着。
腳一下就把踩着的電源線往外蹬!
“滴!”
所有的儀器在那一瞬間就黑了屏幕,床上的盧清梅好像有了反應一樣身子顫了一下。
陶誠依然害怕,但可能會被盧清梅糾纏和戳破他謊言的害怕大過了現在。
活死人是沒有痛苦的。
也不知道哪裏看來的話,可陶誠選擇用它來安慰自己。
陶誠不敢等太久,又立刻把電源線插上,然後等着儀器再恢復成有數據的樣子,才慌慌張張地跑出去找了醫生。
他告訴醫生,是說剛才好像看着盧清梅動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要醒了。
醫生給盧清梅做了簡單的檢查,眉頭卻一下皺起來,“剛才你有看到別的異常么?”
“我就看到她身子好像動了一下。”
“儀器呢?”
“儀器正常啊,和現在一樣。”
醫生沒再問陶誠了,而是交代了護士把人推去趕緊去做幾個檢查。
“醫生,怎麼了啊?”
“病人的各項生命體征都在下降,保險起見還是做個全身檢查。”
“怎麼會這樣呢?”
陶誠面上着急,心裏卻不知道有多高興,嘴上這麼說,卻也不期待醫生給答案。
盧清梅爸媽再趕回來的時候,陶誠已經陪着盧清梅跑了一個又一個檢查。
“這是怎麼了?”
說話的是盧清梅媽媽,不明白怎麼好端端的人就開始被要求做全身檢查。
陶誠倒是一五一十地把醫生的話轉告給了盧清梅爸媽,盧清梅媽媽只覺得自己天都要塌了,扶着自己丈夫的手才站穩。
三個人就一直陪着盧清梅把所有的項目都檢查完,送回病房的時候,盧清梅臉上仍然很平靜,沒有半點波瀾。
在病房裏,三個大活人守着一個“活死人”,誰也沒開口。
盧清梅爸媽是已經罵多了陶誠,現在不知道該怎麼罵了。
這麼多天的怨、恨、想讓陶誠死這些念頭,都沒有了意義。
女兒醒不過來,什麼都沒有意義。
坐在房間裏的陶誠,表面痛苦,心裏早就放了煙花,在盧清梅爸媽看不見的地方,對着盧清梅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