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駱莉雅打開粉餅盒,從裏頭的小方鏡審視臉上的妝,一根不聽話的劉海飛翹著,她伸手撥了撥,讓它們看起來更為自然。

右邊角度OK,左邊角度也OK,「啪」地一聲收起粉餅盒,放進包包中。

可能是怕玻璃起霧,計程車裏的冷氣開得挺強的,她拉拉身上的外套,下意識看着窗外的雨景。

冰冷的空氣,水色的景物,她輕輕呼吸,心上那份沉甸甸的感覺纏繞了好幾個白天夜晚,難以揮去。這清冷的季節里,她的一小塊記憶留在那片秋末暖陽下,已經弄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意。

沒道理啊……她對著窗上的反影苦笑。

「小姐,你不素那個什麼……GH環球幸福的空姐嗎?」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衝著她笑,台灣國語聽起來很爽朗,「阿偶一看你的制服就珠道。」

駱莉雅回過神來,對着他點點頭,空姐必殺絕技自然出手──笑得親切。

「運將大哥,你很厲害耶,大部分的人只認得出華航和長榮的制服,我們這種進駐台灣的國外航空,如果不是坐過我們的飛機或常出國的朋友,通常認不出是哪一家公司。」

計程車司機看着路況,又從後視鏡瞄了她一眼,開始有聊天的興緻。

「沒有啦,偶以前都嘛素跑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的,看多了自然就會分啦。」

「哇,難怪運將大哥的車子這麼乾淨,坐起來又舒服。」在國際機場排班的計程車一定要通過特定的檢驗相篩選,不是想排就能排的。

「還好啦。」他熟練地操控方向盤,跟着又問:「阿小姐,你不素應該企機場上班嗎?為什麼今天會裝制服跑到飯店企?」

駱莉雅有問有答:「我們航空公司和一家酒商合作,今天在飯店召開記者會,現場有五百瓶頂級葡萄酒試飲,我是臨時被調來幫忙作招待的。」

「喔,你們還可以這樣調來調企喔?偶還以為你們只會在灰機上工作說。」

駱莉雅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她今天本來是排早上八點到中午十二點的HomeStandby,但一早就被台灣分公司的電話從被窩裏挖起來,因為排定好接待的一位同事家裏出了狀況,沒辦法前來,分公司的人直接就從Standby的空勤部門調派援手。

過了七、八分鐘,計程車開進五星級飯店前的長坡,直接來到正門口。

駱莉雅付完車資下了車,對著替她開門的飯店人員輕聲道謝,在大廳處看到「環球幸福航空公司」和台灣代理酒商共同豎立的招牌,匆匆一瞥,照着箭頭方向搭上豪華的螺旋梯,二樓鬧烘烘的,整個區域全被包下,會場佈置得很有義大利風情。

「喂喂喂──瑟西!」前頭舞台上的男人在麥克風試音,正巧見到駱莉雅在那兒東張西望。

「張哥!」她揮揮手跑了過去。「好像弄得很熱鬧耶。」

這位張君本來是負責華籍空服員每月的班表調度,以及機場臨時狀況處理,一個月前剛升上督導一職,所以跟空動部門的同事十分熟稔。

「不熱鬧成嗎?羅馬總公司每天照三餐打電話來關注,台灣的代理商更誇張,在場的這些人手全是他們派來的。」他舞台,看了看腕錶嘟噥:「還有半個小時才開始。」

駱莉雅有點被攪亂了。

空勤的工作範圍相機場地勤或者有關,但是和台北分公司內部人員基本上沒什麼交集,所以公司地面上相關的活動內容,如果不刻意去注意,通常只知個大概而已。

她環顧著會場,挑了挑眉。「張哥,既然代理商那邊派來這麼多人,為什麼GH還要叫我們來支援?」哇,光是那幾個外聘的「葡萄酒妹」就已經夠亮麗搶眼又勁爆了,跟她們站在一起,都快成了OBS。

張哥聳聳肩,莫可奈何的攤手。「GH算是台灣代理商和進口酒廠的中間人吧,當然一切要求完美,他們要搞噱頭,特地從空勤部門調了幾名空服員過來。」

駱莉雅狐疑地瞄着他,「不會要我們上台跳鋼管舞吧?」這陣子景氣不好,國內幾家航空公司為招攬客源,花樣百出,空服員又跳艷舞又走秀的,她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張哥爽朗大笑,BabyFace怎麼看都討喜。

「說實話,你們來這裏純粹當花瓶咩,讓記者照照相,知道一下GH的活動,順便打響公司的知名度。嘿嘿,可是你這個主意不錯喔,我可以叫人趕快來裝一根不鏽鋼管,各大報的記者一定很喜歡這種消息,有助葡萄酒銷售。」

「喂?!」她作勢要踢人,他已往旁跳開一大步。

「好啦好啦──」求饒地揮揮手,他又描了眼腕錶,「等一下可能得站上兩、三個小時,你先去後面休息室吃點東西補充體力,還有啊,你們同期的雷歐娜、珍妮、雀莉,還有美女梅和酷老弟都被調來啦,現在就在裏邊,限你們二十分鐘后出來老弟是克勞蒂亞的綽號,早傳得空、地勤皆知。

聽到他的話,駱莉雅眼睛都發亮了。「謝謝張哥。」

呵呵,有同期姊妹耶,看來這個記者會也能輕輕鬆鬆地應付過去。

事實證明,這個記者會只會痛痛苦苦、難難過過、別彆扭扭,怎麼都不會輕輕鬆鬆。

駱莉雅和空勤的姊妹們優雅地站在舞台旁,那個舞台大約二十公分高,上面的長形桌架滿麥克風,出席的人除了「環球幸福航空公司」的兩位高級主管、台灣知名酒類代理商負責人,另外一位──就是這一次義大利葡萄酒授權代理的主角。

「各位記者朋友,大家來這一趟算是賺到了,真正大手筆,義大利梅迪尼紅酒聞名世界,產區正列為義大利DOCG等級中最高一級,梅迪尼先生此次特地從托斯卡尼的酒窖中帶來五百瓶頂級葡萄酒,各位請看──」擠在前面的各家記者隨著主持人的手勢回頭,會場十來張桌面擺上一瓶瓶美酒,正在開封。

「喝紅酒是一門有趣的學問,要先開瓶放一小段時間,它們現在剛被叫醒,眼睛才眯開細縫,要讓紅酒自己慢慢清醒過來,等一下訪問結束,各位朋友剛好可以品嘗最有味道的紅葡萄酒了。」

有人被主持人俏皮的言語逗笑了,可是駱莉雅發覺自己笑不出來。

她下意識地捂著胸口,那種全然沒道理的悶澀如同開封的紅酒,也悄悄地蘇醒過來了。

抬起頭,她眼睛定定地望向會場上高掛的紅布條,終於在那個授權代理下方注意到品牌名稱──VinodeMedilni。

媽媽咪呀!笨死了、笨死了!

Medilni,她早該注意到的。

「瑟西,怎麼了?你還好吧?」克勞蒂亞站在她右手邊,奇怪地打量著。

「好得很。」她僵硬微笑,眸光不禁游向坐在長桌中間的義大利男人,他習慣性地抿著唇角,又擺出那副認真嚴肅、不苟言笑的模樣。「哼,醜死了,都不會笑一笑嗎?真以為自己多Cool啊……」

「你自言自語說什麼?」站在另一旁的美女梅,用手肘偷偷撞了她一下。

「沒有呀。」

這時各家記者已開始七嘴八舌的發問,鎂光燈也不停地閃爍著,會場的注意力完全聚焦在舞台長桌上那幾位大角色身上,一旁站着的十名「環球幸福航空公司」空服員果然是用來襯托綠葉的紅花,閑閑被晾在一旁。

他應該沒注意到她,就算看見了,也不會有時間理她;就算有時間理她,她也可以裝作不認識。駱莉雅心中自我安慰著,幾秒鐘后,發現自己的眼睛竟不能控制,又轉去黏在他身上。

噢,簡直莫名其妙!

這不安和焦躁的感覺,好像……好像那種雖然跟人家分了手卻又余情未了,而自己又和這個人無意間重逢。

但是,她和他根本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反正是個性差異,不可能合得來。

驀然,那一小塊記憶輕輕搖蕩,想起那一天秋空下他探索的深吻,她體內的血液彷佛倒流了,腦中微微暈眩,全身熱烘烘的。

許多聲音從耳邊飄過,聽不真實,一直到克勞蒂亞從背後扯着她的裙子,才把她出遊的神志請了回來。

「什麼?」駱莉雅眨眨眼,反射動作站直雙腿。

「喂,上個月你、我,還有雷歐娜不是一起飛了一趟歐洲班嗎?在羅馬下榻的飯店裏,你被人挾走,我和雷也被帶走,後來回到飯店后,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和雷被人當成貴賓一般的招待,還配了一輛凱迪拉克加長型轎車和猛男司機載我們兩個去玩。」克勞蒂亞壓低聲音說著。

與其說玩,還不如說是血拚,凱迪拉克載着她們直奔古奇和普拉達位在佛羅倫斯的兩個工廠,原價折扣再折扣,豈有不「撩」下去之理?!

聽駱莉雅點頭輕唔,她接着又說──

「那個忽男司機雖然不會英文,但德文講得很好,我和他聊了幾句,問到你的去向和他們的背景,剛開始他不說,只說你很好、沒事,被我死纏爛打之後,才提到你被帶去托斯卡尼的梅迪尼莊園……」

「唔……」駱莉雅故意把臉瞧向另一邊。

上次三人「歷劫歸來」,詳細的經過被她草率地唬弄過去,克勞蒂亞好不容易抓到機會,不弄個水落石出才怪。

「瑟西小姐,請問眼前這位來自托斯卡尼的梅迪尼先生,是不是上一次綁架我們三人的幕後主使者?」

此時,眾家記者中不知哪一位問了有關葡萄酒的問題,就見坐在長桌中間的高大男人,慢條斯理地調整面前的麥克風,沉醇的嗓音清楚響起,他不說中文,卻以流利的英文和記者對答,不知這算不算是一種商業策略。

駱莉雅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那一日是她堅持要離開的,沒理由覺得惋惜。

「瑟西?」克勞蒂亞挑挑眉,肩膀頂了過來。

「唉唉,不是他啦,我呃……跟他不熟。哎呀,這件事很難解釋。」

「喂,你們兩個說什麼?」這一次換美女梅頂她,「幹嘛這麼神秘?」

駱莉雅沒來得及開口,卻聽見克勞蒂亞低低怪笑:「是呀,這件事真的很難解釋,不過應該就要真相大白羅。」

「什麼真相大白?」駱莉雅怔問,十二萬分不祥的預感當空罩來,忽然間,鎂光燈朝台下一排空服員「掃射」,一時間掃得她眼花撩亂。

用力地眨眼再眨眼,頭一抬,竟看到那男人離開長桌,筆直地朝自己走來。

哇哇哇,這、這男人又想幹什麼?!

眼前的一切剎時全變成慢動作,心臟隨着他跨出的腳步怦怦亂跳,她真想轉身就逃,可是兩腳不聽使喚,立地生根似的站在原地。

「我想邀請這位小姐一起品酒。」費斯特有的低沉音調帶著說不出的魅力,修長粗獷的手已伸到駱莉雅面前。

他不說「有沒有這個榮幸」或「不知可不可以」,感覺雖然挺紳士的,但就是有股說不出的蠻氣。

這男人,她第一次發現他深瞳中的狡詐。

那一日分開,場面絕對稱不上愉快,她由童話中找著回現實世界的路,清醒地看到兩人之間的差異,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來撩撥她?

總之,是他賭贏了,她才不要像小媳婦一樣,在這種場合出醜。

咬咬牙,駱莉雅把手放進他的大掌里,唇角卻開出一朵空服員的標準笑花,瞬時間,快門「嚓嚓嚓」的聲音此起彼落。

費斯俊眸微眯,大手優雅又紳士地牽住她的,領着她走到台下最近的圓桌。

那些外聘的「葡萄酒妹」正慢慢地在兩隻高腳杯中倒進紅酒,所有媒體記者把目標完全設定在他們兩人身上,而「環球幸福航空公司」的高層和台灣代理商,似乎很喜歡他這樣的即興演出,也紛紛離席下來,有意無意地搶著鏡頭。

「梅迪尼先生,請問你和這位美麗的空姐之前就認識了嗎?」某周刊的記者開始尋找八卦點。

「GH的十名空服員里,為什麼你會邀請這位小姐?是不是覺得她長得特別漂亮,還是正巧這位小姐是你最欣賞的那一型?」

「梅迪尼先生,請問你會追求這位GH的空姐嗎?」

駱莉雅保持着亮麗的微笑,心中已暗暗叫苦,無奈這非常時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要知道這些記者一旦抓到一點點因由,就有辦法炒弄得昏天暗地、日夜無光,嗚嗚嗚,她不要成為下一期八卦周刊的封面啦。

感覺握着她手的男性大掌微微收攏,她心一動,忍不住瞥向他輪廓深明的側臉,厘不清的思緒更是亂上加亂。

費斯又出現那種再認真不過的表情,略略頷首。「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可以直接求婚。」

哇──哇──哇──

駱莉雅倒抽一口涼氣,不單是她,在場的人全被他這一句話震得七零八落、七葷八素又七上八下的,驚呼和驚嘆聲響徹雲霄。

好樣的!她得罪他了嗎?要這樣捉弄人才高興?

駱莉雅抿著紅唇瞪人,他恰巧心有靈犀地側過峻臉,深褐眼瞳閃動光輝,有些得意,有些愉悅,還有些深沉的東西,是她似懂非懂、不太明白的。

可是她才不要費力去弄懂,總之他現在的眼神,就像……就像當時他強吻了自己之後,把她困在身下靜靜凝視時一模一樣。

現場狀況脫離控制,問題更從四面八方急涌而來,那些媒體記者集體往前逼近一大步。

「瑟西小姐,請問你會接受梅迪尼先生的求婚嗎?」

果然動作迅速,沒兩下已經查到她在「環球幸福航空公司」通用的英文名字。

「請問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交往?在什麼情況下認識的?」

「瑟西小姐,你嫁入梅迪尼家后,還會繼續從事空服員的工作嗎?」

空姐教戰手冊第二條,危機處理、危機處理、危機處理……

駱莉雅腦中想着這四個字,深深吸氣,再深深呼氣,臉上的甜美笑容一直是「環球幸福航空公司」的最佳招牌,愉快地回應──

「各位記者朋友,梅迪尼先生是在開玩笑啦,不過我很高興他這麼看得起我,呵,可惜我已經有要好的男朋友羅。」她想暗中抽回手,可是那股力量握得好緊,甚至讓人感到疼痛,她忙着應付媒體,倒沒注意到男人皺摺的眉峰,和陡然陰沉的目瞳。

「要不就請各位記者朋友幫幫忙,各位認識的人多,可以替梅迪尼先生介紹一些台灣的名門淑女,順便幫他徵婚,我想他一定很高興。」幹嘛握得這麼用力?會痛耶,她笑着瞪他。

現場笑聲四起,七、八名記者又開始搶問,這時,張哥終於跑出來打圓場,他手中拿着一支無線麥克風,爽朗地開口──

「來來來,各位朋友,我們GH的空服員當然是最受注目的焦點,但今天在場的十二位『葡萄酒美眉』更是亮麗得不得了,她們已經替大家準備好紅酒,這是義大利梅迪尼酒窖的頂級紅葡萄酒,VinodeMedilni!現在我們就請梅迪尼先生帶著大家品嘗,讓我們一起向TOSCANA的Medilni致敬!」

會場飄著濃烈酒香,甜甜暖暖的,暫時轉移了各家記者的注意力,有幾名攝影師乾脆將機器架回架子上,也端來了一杯。

費斯沉着臉不說話,神情很難捉摸。

他優雅地舉起裝了三分之一滿的高腳杯,見他動作,駱莉雅自然也跟着做,只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這場鬧劇能趕快落幕,再繼續下去,她八成會因心跳過快、體溫過高而當場暈倒也說不定。

眾人跟着他慢慢地晃動高腳杯,紅色液體在杯中旋轉,香醇的分子迅速瀰漫,攝影記者忙着Standby,想捕捉他飲下第一口酒的模樣。

「中國人是不是會喝一種『交杯酒』?」他手中晃着杯子,忽然迸出一句,最後三個字還用中文說出。

駱莉雅背脊無端地發涼,手微顫,高腳杯差點摔在地上。雖然他沒有明說,但隱約已經猜到他心裏打着什麼主意。

這男人……厚厚厚,他、他真是故意來找碴的嗎?!為什麼追着她猛打?!

聽他這麼說,媒體當然是如預期般再度騷動起來。

「梅迪尼先生,你懂中文是不是?」

「一點點而已。」嗓音難得帶笑。

什麼叫一點點?!這些媒體不是很神通廣大嗎?為什麼連這種事都查不到?

這男人連三國演義都啃光了,還有一套金庸武俠,八成也練得差不多,根本是睜眼說瞎話。

駱莉雅反握他的大手,使盡吃奶力氣猛掐,不過他好像不痛不癢,累的還是自己。

「梅迪尼先生,你是從哪裏知道『交杯酒』這個名詞的?」

「聽一個台灣的朋友說的。」他輕描淡寫,頓了一下又說:「我覺得很有趣,一直想試試看。」

再有趣也比不上把酒澆在他頭上有趣!駱莉雅吞吞口水,覺得快沒辦法呼吸,不知道假裝暈倒行不行得通?還是來一招尿遁?如果真跑開了,明天會不會直接收到公司的解僱通知?

不行,得撐下去,現在工作不好找,嗚……

聽了費斯的回答,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果然開始鼓噪,整個會場的氣氛炒得熱滾滾。

「梅迪尼先生,中文裏還有一句話,叫作『選日不如撞日』,今天機會難得,可不可以請你和這位GH的小姐擺一個喝交杯酒的Pose,好讓我們八周刊當作這一期雜誌的封面?」

駱莉雅喉中禁不住發出奇怪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那一種,很低、很小聲,但身邊的男人還是聽見了。

他若無其事地瞥了眼,瞧見她笑着,澄清的眼睛略微朦朧,卻沒有平常時候那種開心的光采,而雙頰微微鼓起,她生氣時,總是這個樣子。

或者,他是過分。腦中沉靜地浮起這項認知。

有些時候,他並不太明白自己的動機,只因為想做,就這麼做了,只知道順着想法而為,心裏自然愉快。但,又有些時候,他極不喜歡那種失控的感覺,總勉強著去壓抑過多的熱情。

唉,他是過分了。

在八周刊的記者提出要求后,其他同行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製造新聞的好機會,這時已拚命鼓動起來,十來個人紛紛搶著發言。

主辦單位當然清楚,如果能以「喝交杯酒」這張照片上頭版和雜誌封面,這一次梅迪尼葡萄酒進軍台灣,肯定能創下可觀的銷售,而GH航空也得到一次漂亮的宣傳,因此一時間竟沒有人出面阻止。

費斯靜靜地面對鏡頭,嘴角難得地揚了揚,心中卻矛盾地泛起歉意。

他覺得自己真像著了魔,為什麼想在這種公開的場合逗她?隱隱約約地,在小小角落裏,又有個聲音低低嘲弄──

是怕她不理會他,所以才這樣逼人。

他是懦夫嗎?

是嗎?是嗎?

「葡萄酒是高雅而深度的,每一瓶都有它的性格存在,大部分的義大利紅酒含有較高的果酸,單寧的強弱依葡萄品種的好壞有所不同,但憑藉着窖藏的技術和適當的陳年,一定能發展出細緻的葡萄酒。」他把話題岔開,忽然教眾人措手不及地含進第一口酒,現場輕呼一陣,鎂光燈則迅速閃爍捕捉着他的舉動。

讓酒滑入喉嚨,像在欣賞一出頂級的歌劇,之後,他持着高腳杯向在場的人頷首致意,動作雖然簡單,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卻令人覺得渾身透著貴族般的氣息──

「MedilnideTOSCANA,VinodeMedilni。」

淡而優雅,優雅卻又憂鬱,在場響起好幾聲女性的嘆息。

駱莉雅完全的不能自己,雖然她前幾分鐘還被他氣得頭昏腦脹,但這一刻的他,唉,不能否認,英俊得教人心動。

心好熱,臉也熱,血液全往腦門上沖了。她下意識想抬手撫摸臉蛋,卻發覺自己還死命地反握住他的手,還沒決定該怎麼做,他已將高腳杯放下,專註地面對她,專註地望進她的眼底。

「你……」紅唇微張,她定定地望着。

那眼神太過深奧,她永遠搞不懂他真正的想法,曾經以為能接近他的心,以為兩人之間真有緣分的牽引,但她受過教訓了,知道是自己太過夢幻,已不敢再去猜測……

「對不起。」他說得好輕,輕得只夠讓她聽見。

「什、什麼……」

她的輕問被淹沒在一片快門聲當中,因為他牽起兩人緊握的手,低下頭,已在她潔白的手背上印下蜻蜒點水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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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別再假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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