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安能辨我
顧懷佑被砍頭那日,付疏親自到場觀刑,同判死罪的還有江路鋒。
人頭落地那一刻,她心中的大石才放了下來。
顧懷佑畢竟是皇子,皇帝是絕對不可能讓她把人頭搶走的。
但明的不行,她可以來暗的的啊。
於是等斂屍官把屍體收回時,看到的就是個沒了頭的二皇子。
這可把那些老官嚇壞了,連忙稟報宏昌帝等他定奪。
一來宏昌帝精明得很,輕而易舉就猜出是誰偷走了顧懷佑的腦袋,二來付疏偷頭的時候堪稱大張旗鼓,隨便一查就能查出來。
斂屍官痛斥上秉:“皇上,這付逸陽連皇子的腦袋都敢偷,簡直太狂妄了!臣懇請皇上定他不敬之罪!”
“什麼皇子?顧懷佑已經貶為庶人了。”另一人弱弱地說。
“那也得罰,付逸陽太不像話!”
幾人吵吵嚷嚷吵得宏昌帝腦袋疼,他一狠拍龍椅:“好他個付逸陽,簡直放肆!”
燕公公在一旁恭敬道:“皇上,可要降他的罪?”
“降什麼降?”宏昌帝沒好氣地說:“他偷都能偷出底氣來,還不是篤定朕不會降他的罪!”
佑兒害死了他爹,是皇家對不起他付家,他拿走佑兒的腦袋,真定了他不敬之罪,豈不顯得皇家無情?
這臭小子就是篤定他不會降罪,才敢這麼肆無忌憚。
宏昌帝猜得還真沒錯。
偷完腦袋之後,付疏直接帶着桑黎去掃墓。
一路上桑黎都心驚膽戰,生怕再把自己腦袋賠進去。
他哆哆嗦嗦地問付疏:“將軍,皇上會不會發現啊?”
付疏無所謂地點點頭:“當然會啊,他手下人又不是吃素的。”
桑黎頓時腿都軟了,聲音都帶着哭腔:“那您還這麼淡定?要不咱還是把頭還回去吧,命要緊……”
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付疏笑眼彎彎地問:“這麼怕死,為什麼會去當兵呢?”
人命最不值錢的地方,一是亂世,二就是戰場。
如今太宏國力強盛律法嚴明,只要不入行伍,基本上不會有性命之憂。
桑黎不是個膽大的,又怎麼會做這麼不明智的選擇?
可沒想到,平日裏看着膽子不大的他卻說:“在沙場上戰死,是為國家百姓而死,縱然馬革裹屍,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兒,頂天立地的英雄,何懼之有?我從小便立志做老將軍那樣的英雄,如今做到了,我娘肯定很高興!”
看着他眼中的豪情萬丈,付疏默然。
不只是他,大多數軍人都這麼想,為國家人民戰死浴血戰場,是無上的榮耀。
付顯彰也曾對他們兄妹說過,軍人就該死在戰場上,其他任何死法都是窩囊。
顧懷佑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讓那麼多將士在自己人手上,窩囊地死去,讓他們到最後都無法成就自己的一身榮耀。
看到桑黎,付疏彷彿就看到了死去將士的影子,她拍了拍他的頭:“放心吧,定不會讓你這麼窩囊地死去。”
兩人去掃墓,大大方方地把顧懷佑的頭放到付顯彰墓前,旁邊擺着阿木勒的頭。
幸好這裏葬得都是付家人,平日也沒什麼人來,不然旁人只怕要嚇死。
付疏跪到付顯彰墓前,頭還沒磕完,眼淚卻先掉了下來。
她哽咽道:“爹,女兒為您報仇了。”
這是桑黎第一次看到付疏哭,將軍之前上戰場無論傷得多重,連吭都不吭一聲,比他們男人還能抗,如今卻落淚了。
她哭得隱忍,眼淚像珠子似的,明明是男子打扮,沒有絲毫扭捏示弱,卻無端讓人心疼。
被她的情緒感染,桑黎也嗚咽起來。
沒有多餘的言語,甚至沒有多做停留,只是深深地看了父親一眼,付疏就起身離開。
父親放心,我定會撐起付家,撐起威遠軍,不辱你生前的威名。
待他們離開后,一道白色身影從樹後走出來,跪在了付顯彰的墓前。
他面貌清俊,眉眼情深,認真地說:“付將軍請放心,我定會護付疏周全。”
言罷,他起身,將火摺子引燃,扔到顧懷佑和阿木勒的腦袋上,待火焰慢慢吞噬了頭顱,才轉身離開。
皇上不怪罪是真,可若讓歹人看到將事情鬧大,即便皇上不想怪罪,礙於天子之威也會降罰。
付疏完全不知道她走後,還有人去祭拜付顯彰。
她掃完墓直接回了付家,接她的人仍是付音。
準確的說,是攔她的人。
“有事?”付疏挑眉。
大理寺已經審過顧懷佑,參與通敵和謀反之人盡數抓獲,其中並沒有付音,和付疏猜的一樣。
只是她這個三妹,似乎並不老實。
付音當然不老實,她也沒法老實,自從知道顧懷佑作亂之事並非顧懷瑾抓獲,她就一直心神不寧。
抵禦外敵之功被付逸陽搶走,她可以當是巧合,可如今又是付逸陽,便不可能用巧合做借口了。
她可以發誓自己來到這之後,除了對付付疏,沒有做任何擾亂劇情的事。
那唯一出問題的,只可能是付逸陽!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發現現在的付逸陽的確和她剛來時認識的那個大哥有很多不同,只是她一直覺得他只是個配角,壓根沒在意。
現在看來,付逸陽身上說不定也和她有一樣的際遇。
既然都是老天爺選中的人,那他們應該是夥伴才對,而並非現在這勢同水火的關係。
所以她準備拿出誠意,開門見山地說:“你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吧?”
“三妹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付疏掀起眼皮,淡淡道。
“你不用裝,我已經猜到了,你和我一樣,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付音擲地有聲地說:“我們本身並不敵對,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合作,一起站到這個世界的頂端!”
聽她這麼說,付疏恍然大悟:“難怪。”
難怪她可以預知付顯彰的死亡,知道幕後黑手是顧懷佑,還死扒住顧懷瑾不放,原來她並不屬於這裏。
可就算對顧家人沒有感情,眼睜睜地看着父兄去死,把所有人都當做工具,還設計要害死親姐,未免也太冷血了些。
無論是付顯彰還是付疏,都是活生生的人,憑什麼要用生命為別人鋪路?
付疏冷笑一聲:“三妹說這些話怕是魔怔了,好在,兄長為你尋了個好去處,保你後半生能安安穩穩,平靜度過。”
付音頓時警惕:“你什麼意思?”
付疏淡淡莞爾,看向大門的方向。
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一隊禁衛軍在袁振和大理寺卿李之南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這位可是付三小姐付音?”見付音點頭,李之南正色道:“罪女付音,勾結山匪,謀害榮安郡主付疏,證據確鑿,收押大理寺監牢,容后聽審!”
“不可能,不可能的……”付音想跑已經來不及,袁振親自上前將她捉拿歸案。
李之南向付疏行了一禮,付疏點點頭,看着他將不斷掙扎的付音帶走,唇角微勾。
監牢,當真是個安靜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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