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死了
西涼的深冬,寒冷的空氣都能凝固一切物體。
培凌城中的景象,卻是另一番畫面。
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培凌城中的百姓們已經熟悉了這位新將軍。
一個月的時間,從未發生一起欺負百姓,強搶民女等事件。
在百姓們口中,這位西衛軍將軍李洋,就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天神。
張城把一個死人的名氣給弄得大了。
涼州城,也是一片銀芒,西涼的冬天無法行軍,距離這個冬天過去,還有近兩個月的時間。
丁一山每日都在將軍府中,軍營他都很少去,不是他養尊處優,實在是涼州比西直郡還冷。
在涼州城裏,已經沒有了昔日的繁華,街道上很少能看見身影。
涼州城一處宅院之中,外面大雪紛飛,可是在一間暖房裏,卻有一個身穿常服的女孩,正在寫着字。
女孩柳眉黑瞳,眼睛極度有神,小巧的嘴唇呼着熱氣,引人遐思。
她的手指,猶如蔥頭般節節滑嫩。
若是張城在這裏,就會認出女孩就是他在猴兒谷中救出的女扮男裝的女孩。
女孩在寫的,是一封信,上面的字跡清晰柔順,很是秀美。
她放下筆,把信封好,叫了一聲。
“龍一,進來!”
門外一道身影推門而入,正是當時在猴兒谷護住她的壯漢,原來他叫做龍一。
“小姐!”
龍一行了一禮。
女孩把信遞給龍一,輕聲道:“想辦法把書信送回去。”
“是!”
龍一再次行了一禮,然後退了出去,把門關好。
女孩好看的眉毛突然跳動了一下,她在涼州城也有兩個多月。
她是沒法離開涼州城,因為她無法穿越青雲關。
想到自己這次的經歷,女孩微微嘆息,腦海中出現了在猴兒谷中,那個救了她的少年將領的身影。
他死了!
西涼軍左營兩萬軍士,全軍覆沒於陽關,這個結果,天下皆知。
“我都來不及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你怎麼能死呢?”
女孩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一絲絲奇怪,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突然會有這樣的心情。
而此時在涼州城將軍府,書房之中,已經換上了女裝的丁燕坐在書桌前,在她的面前,是她寫下的字。
“還是不像!”
丁燕那好看的眉毛也皺了一下,無論她臨摹多少次,“天下”這兩個字,還是寫不出曾經見過的哪種感覺。
“心中無天下,如何寫得出天下。”
丁燕自嘲一笑,她是女子,只能看天下。
大梁國,梁都,也稱為京都。
中原大地,雖是寒冬,遠遠沒有西涼那麼恐怖。
梁都只能看見一層白霜,並無多少積雪。
丁府,今日迎了一位貴客,當今右丞相,楊之旬。
丞相來訪,丁府自然是大開中門,府中一應人等,全都排隊迎接。
楊之旬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丁府了,每次來都是這樣的排場,他貴為當今右丞相,身份地位太高,朝中除了獨孤一族,誰與爭鋒。
楊之旬是丁重的恩師,丁一山造反,丁重回京,當了閑散侯爺。
每日沉迷於書畫之中,不問朝事,只有偶爾會有幾個老友來訪,與他喝上一杯,聊些文事。
丁重依照老規矩,把恩師楊之旬迎到書房之中。
“最近可有什麼感悟?”
楊之旬坐下之後,開口問了一句。
“世態炎涼啊!”
丁重感嘆一聲,然後道:“無權無勢,還有一個叛變的侄兒,日子能好過才稀奇了。”
楊之旬笑道:“行了,你這話在外人面前說說也就是了。”
“我這次來,可不是聽你埋怨的。”
“你可知道,廣南一代的叛軍,已經平叛得差不多了。”
“獨孤昊可是向太後娘娘建議,把南衛軍五萬左營大軍,調往西涼平亂。”
丁重聽完恩師的話,知道他這是在隱晦的提醒自己。
“恩師,江南不是還有十萬亂民嗎?”
楊之旬淡淡的道:“你也知道是亂民,江南士族們的地盤,他們不會允許哪裏亂起來的。”
“江南士族,在朝中有三分之一的力量,你認為,他們若是不想江南亂,需要多久時間?”
丁重沉思,江南士族不想江南亂,可能就是一句話的問題。
天下大亂,何嘗又沒有這些士族的影子。
丁家,不也是北方士族出身嗎?
“恩師以為,南衛軍趕赴西涼,有多大的幾率?”
楊之旬沉吟道:“目前不好說,太後娘娘的想法,沒人能看得透。”
“雖說如此,可西涼之亂,你認為能堅持多久?”
楊之旬這樣和丁重談心,還是他回梁都這麼久來的第一次。
丁重似乎嗅到了朝中的意志,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的恩師代表的就是一股勢力。
大梁國朝政不穩,那是因為獨孤家掌權,可若是獨孤家願意放棄一些利益,朝中很多人也會改變立場。
各地的士族,誰願意得罪如日中天的獨孤家。
楊之旬和丁重,一直聊到了下午,準備留在丁府之中吃晚飯才走。
書房裏,楊之旬拿着一本書翻開,可是一張紙卻掉落下來。
粗糙的紙張飄落在地上,楊之旬卻被上面的字給驚訝到了。
他獃獃的看着上面那兩個字。
楊之旬是當代文官領袖,又是書法大家,天下文官,誰不想在他這裏求得一副墨寶。
說是千金難求也不為過,什麼時候,一張紙,也能讓他如此注視。
粗糙的紙上只有兩個字,卻恍惚間讓他看見了刀光劍影,金戈鐵馬,詩情畫意,大好河山。
天下!
何時能如此直接的彰顯在眼前。
楊之旬細心的把這張紙撿起來,然後臉上露出一個深邃的神情。
丁重見狀,趕緊道:“恩師是否也覺得此字非凡?”
楊之旬吸了口氣,他知道這絕不是出自丁重之手。
對於自己的這個門生,他還是知道的,這樣的字,他寫不出來。
“豈止非凡,寫下此字之人,心懷天下,並非池中物啊!”
“此人是誰?你認識嗎?”
丁重深吸一口氣道:“他已經死了!”